溃的创口流出了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脓液。 和言欢说的那样,秦二少爷虽然长得稍稍歪了些,但他本性善良,怕是秦家唯一一个底色干净的子孙。 “这场事故最终以意外定论,那笔钱沈军的女儿沈玉也没能拿到。” 秦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他把沈玉也——” 玉玊含住一根烟,吞云吐雾间,点了点头,“秦彧怕沈军没管住嘴,把这事和他女儿透露了几句,就制造了另一场意外,给自己绝了后患。” 她凉薄一笑,“也是报应,制造了这么多起意外,自己却死在意外里。” “意外?”秦执咬着牙,反复碾磨这两个字。 玉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酒是他自己要喝的,呕吐物也是他自己制造的,可不就是意外吗?难不成还会是我和你哥私底下有联系,特意把这些事透露给他,提醒他他不能让秦彧拿到那10%的股份,顺便在他对秦彧的恨里添柴加火,好挑拨他也制造出一起意外杀死亲爹吗?秦二少爷,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还能有这本事。” 秦执压下翻涌的情绪,在车马喧嚣声里,问出了遇到玉玊后心里最大的困惑:“你到底是谁?” 玉玊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到底是谁,可她曾经是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成为谁。 沉默了会,她照实解答:“沈军其实有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家里穷,出生没多久其中一个被他过继给了亲戚,我就是那不幸又幸运存活下来的妹妹,沈玊。” 这名字在秦执唇齿间反反复复碾了几遍,碾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肮脏事再次占据大脑他才停下,又隔了一阵,眼前浮现出言欢的脸。 玉玊恰好也在这时提到了她,“不管怎么样,言大小姐的父母都是因为我亲爹死的,我对她有愧疚,所以是我主动找上她,也是我把从我爸遗物里还原出的一部分真相告诉她的,我们约好等她回国,再开始我们的计划,为了不被人察觉,她在国外那几年,我们没有联系过一次。” “当然我有的不仅仅是愧疚,还有对你爸和言庭越的恨……秦二少爷,你听明白了吗?我不仅仅是在为言大小姐做事——” “我是她的刀,也是我自己的刀。” - 秦执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回的洲际。 禁闭解除后,他换了个房间,还是套房,少了看管的那些人,四面空空荡荡的,和他的心一样,看着能装进很多人,实际上一个都留不下。 他孤身一人在酒店待了三天,齐宵凡放心不下他,来找他。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秦执没来由又想起玉玊说的话。 那天下车前,雨也差不多停了,繁杂的敲击声消失,耳边依旧嗡嗡的,他听见自己问:“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的马后炮只让玉玊觉得可笑,“你自己干的蠢事,你是一点儿都记不住呐。” 秦执扭动僵硬的脖颈。 玉玊说:“在她知道真相前,你不是已经将她拦截在了你的世界之外吗?” 他想当然地认为言欢背叛了他,她和秦彧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可事实上,他们反而有着共同的敌人。 “秦二少爷,现在你多多少少能体会到她这几年的压抑和痛苦了吗?” 喉间胀痛不已,秦执曲指捏了捏。 玉玊用余光打量到了,忍不住轻哂,“虽然你的爱不太值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我也希望你能用你这浅薄的爱最后为她做点事。” 高难度的事,自然指望不上他,她说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待着,别再去打扰她,给她找任何不痛快了。” 秦执听了想笑,原来他存在的本身,在旁人看来,就是去给言欢找不痛快的。 玉玊深深看他,补充道:“也别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能挽救些什么,或者帮她达成她想要达成的第四步,你没这能力,随便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 “阿执,阿执……”齐宵凡叫了五声,才成功将秦执的意识呼唤回来。 秦执体会了把缺氧的窒息感,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里的迷离消散些,看清了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齐宵凡脑门蹦出一个问题,不是他给开的门吗,怎么几分钟过去,搞得像看见了会穿门的鬼一样? “我都来一会儿了,”齐宵凡说,“怕你自虐,来看看。” 地上全是酒瓶,烟头也堆得高高的,齐宵凡叹了声气,“可别跟我说,你这两天光顾着抽烟喝酒,一粒米都没进肚子里。” 秦执默认。 齐宵凡是真心诚意拿他当兄弟的,但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的行为确实迷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究竟都在瞎折腾什么。 “这次为了什么?你爸的事,还是……”齐宵凡小心翼翼地试探,“言欢?” 秦彧死得突然,遗嘱也没找到,秦隐上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秦执,作为不受秦隐待见的亲弟弟,在秦家处境只会比秦彧在世时还要差,董事会那么多把椅子里,到最后可能也没一把是属于他的。 至于言欢。 结婚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齐宵凡自然也听说了不少版本,越听越迷惑,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秦执没回答他这问题,双手拽住上衣下摆,将带着酒气和烟味的T恤随手丢到地上,进了浴室。 等到齐宵凡回过神,淅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持续了一阵,浴室门打开,人从里面出来,依旧裸着上身,肌肉分明,皮肤是健康的暖白,比起他那张脸,称得上干干净净,看不出伤。 齐宵凡知道秦执有过纹身,大概是五六年前纹的,纹在第五根肋骨处,图案很复杂,远看像…… 至于近看,秦执没给他机会,卫衣一套,盖得严严实实。 两天后,齐宵凡再度逮到秦二少爷光裸着上半身,但那处纹身消失了,有清洗过的痕迹。 下手真快,像要藏住什么似的。 齐宵凡试着将记忆往回倒,右手不忘在纸上描摹,那线条,那走势,是一条鱼。 这代表着什么,再清晰不过。 大脑放空几秒,齐宵凡又想起秦执初高中时期的几次打架事件,全都因为言欢。 他们读的是私立学校,除了特招生,全是有背景的公子小姐们,有部分公子哥儿从小跟在长辈身后,还没成年就沾染上不少风月场上的恶习,荤话信手拈来,背地里说的最多的对象就是言欢。 说大小姐妄自尊大,永远斜着眼睛看人,但没准在床上相当孟浪,还有人打赌,看谁能最早拿下言大小姐。 插科打诨的笑一声又一声,指间烟雾模糊了暧昧不清的眼神,难听的话几经辗转飘到了秦执耳朵里。 秦执打架喜欢孤军奋战,偏偏遇到的总是些不讲武德的人,一挑十的下场免不了鼻青脸肿,最严重的一次手臂粉碎性骨折。 那会言欢和秦执还是旁人艳羡的青梅竹马,她第一时间去医院见了他,问他为什么又打架。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不知道内情很正常,加上这事本就不好听,在打架双方心照不宣的沉默里,校方将这事压下,所以这问题不算明知故问。 秦执靠在床头,扯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还能是什么理由?看他们油头粉面的样子不爽,正好我手也痒了。” 言欢又气又笑,临走前故意压了下他颧骨的伤,见他呲牙咧嘴,高傲冷哼一声,扬着天鹅颈离开。 在一旁许久未吭声的齐宵凡看了眼秦执被绷带吊起的胳膊,又看向他其他地方的青紫,最后是他傻笑的神情,没忍住试探道:“真不告诉言欢你是为了她打架的啊?” “芝麻绿豆大的屁事有什么好说的?”秦执警告了句,“你也别告诉她,那些话太难听,省的污了我这公 主的耳朵。” 后来没多久,秦执和言欢就和闹掰了,齐宵凡劝过秦执,要他别拿言欢当仇人对待,实在不想和她订婚,想别的办法就好了,十几年的感情可不能这么搓磨。 秦执冷脸看他,“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和她订婚了?” “那你闹什么?” 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我不甘心。” 秦执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喜欢言欢,甚至不敢对她承认自己为她做过不少事,生怕自己在感情上落了下风。 他的情是遮遮掩掩,是见不得光,是冰山一角下潜藏的九分之八。 可这样的情,真的能称得上是爱吗? 齐宵凡又叹了声气,抬眼,对面阴沉着脸,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阿执,你别这样,怪让人害怕,实在不甘心,你就去找言欢把话说个明白。” 秦执刚拿到一件干净T恤,听见这么一句,手指猛地一缩,留下凹凸不平的褶皱,“你要我说什么?” 以前是没话说,现在是说不出口,他还有什么脸说? 齐宵凡有些急了,语速很快:“就说你这么些年压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啊。” 秦执还是选择用问题回答问题,“你觉得还来得及?” “实在不行,你就为她做点什么,不说能不能挽救,来点补偿也行。” 秦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两分钟后,他套上衣服,准备离开。 齐宵凡以为他是听进去了,长舒一口气。 秦执回的是秦家,秦彧死了,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回来了,只是没想到,第一趟就遇到了秦隐。 秦隐打量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看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 秦执忽然又不想留在家里了,绕过黑衣黑裤的男人,准备走,秦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安分点。” 秦执脚步一顿,但没回头,“秦总,你也想给我关禁闭呢。” 秦隐凉凉笑了声,他确实看不上成年后毫无斗志、拿所有人当仇人看、只顾着自暴自弃的秦执,但他不讨厌秦执,他们有着共同憎恶的对象,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再亲密不过的共生关系。 作为限定版的命运共同体,秦隐自然不会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将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赶上绝路,“什么时候把自己整理好了,就来集团上班。” 秦执没应,回到车库,发动车辆扬长而去。 秦隐听着外面的动静,眸光微跳。 秦彧死于意外一事千真万确。 不过那晚他喝的酒是秦隐找人劝下的,也是秦隐提供的,酒很烈,没几杯就能醉倒,本来想等秦彧喝醉后再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比如从栏杆跌落,比如摔下楼梯,万万没想到,秦彧最后被自己呕吐物噎死了,当真应了那句“恶有恶报”。 这真相秦隐谁也没说,是不能说。 当初他同玉玊合作的条件之一是:他亲手替她除掉秦彧,作为回报,她要把那些陈年旧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能见光,以此来保全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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