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掌心按着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 “不能再见也没有关系。”许织夏抱着他腰,脸埋在他身前,轻声说:“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纪淮周低下头,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私欲,嘴唇落到她发间,又轻轻蹭过。 他知道。 她回头的那一刻,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第36章 月下西楼 【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 如果你在的话,我想会暖和一点。 ——周楚今】 - 那年斯坦福校园的红叶树下,透明伞面滑落着雨珠子,她和一只小橘猫一起蹲着,想过的那个问题,已有结果。 都没有好好告别,就遥遥无期分开的人,还是会再见的。 那正经告过别,不留遗憾分开的人呢? 还能再见吗? 路灯低垂,一圈泛黄的光笼罩在他们周围,如同剧场一束打在他们身上的追光灯。 剧场里虚情假意的世界,只有他们是两个孤独的,相互依偎的真实灵魂。 鼻息嗅到女孩子发间清淡的香气,仅存的理智都在竭力保持清醒,见不得光的心思便随之似有若无泄露而出。 纪淮周合着眼,嘴唇轻轻蹭着她的发丝,覆在她后背的手掌,指尖缠陷进她披散的发梢。 十七年前,她去而复返投入他怀抱,他用自己疯长出的血肉养护她盛开成一朵最清濯的花。 十七年后她的奔赴而归,他疯长出的是兄妹之外,变质的、再也回不去的情和欲。 是他弄脏了她。 “……小尾巴。”他只气息虚浮地回了这么一声,再多讲一个字就要被听出发颤的声线。 “哥哥,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吗?” 昏暗的光线掩护住了他泛白的面色,纪淮周垂眼去看她从自己的臂弯里仰起脸。 她有张线条柔和的小鹅蛋脸,小时候就是。 他耳畔隐约响起一个遥远的声音。 ——哥哥,什么是一辈子啊? 小女孩儿温糯又稚嫩地问他。 鸦青色的雪夜,他们牵着手,向着古木灯笼的光亮,走在街巷间的青石小路。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样算一辈子,只知道面前是回家的路。 “古人说,‘爱你五十余年惠’。”蒋惊春曾告诉她的话,多年以后,许织夏终于真正清楚地理解。 她迎着他的注视,不闪躲:“一个人能陪另一个人的所有时间,就是他的一辈子。” 对视间,她双眸澄澈。 “哥哥,一辈子,就是五十年。” 纪淮周看她的目光变得深刻。 当初问他这个问题的小姑娘,如今自己有了答案。 “周玦能陪我的所有的时间,都已经陪过我了。”许织夏双手慢慢从他腰上落下去,眼底一片清明:“所以哥哥,不能再见,也没有关系。” 她小小的身子,从他怀里退出去。 最后凝望了他一眼,她唇角漾起,留下一个潋滟的笑容,转身离开的刹那,夜风在他眼前,扬起她的长发和裙角。 心很沉,睫毛也很沉。 纪淮周视线里她的身影一眼比一眼朦胧,直到航站楼玻璃内,她人完全消失不见,他强忍着的那点意志力跟着消失不见。 不能再见,也没有关系…… 耳旁反复盘旋着这句话,他眼皮敛下去,硬挺到现在,最后一丝的劲也透支殆尽,纪淮周身形一晃,重重仰倒下去。 但那本胭脂粉布艺日记,始终捏在手里,没有松开。 外套散开,露出里面的黑衬衫。 尽管衣下临时缠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此刻腹部的衬衫面料,也被浸得透出湿痕。 宁愿承受冲撞自己痛入骨髓,都要牢牢接住她,在任何时刻。 “二哥——” 背部砸到地面的同时,一直守在暗中的陈家宿一声呐喊飞奔而来。 争分夺秒的鸣笛划破长空,陈家宿的私人医生陪同上了急救车,向医院飞驰而去。 钻黑色古思特紧随其后。 陈家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闹出假戏真做的结果,焦急和悔恨的情绪混乱交织。 他攥住拳头,猛地砸向窗玻璃。 钟遒在砰的声响过后,肃穆开口:“如果家宿少爷不故意挡住保镖,就不会发生今晚的事,这是胡闹。” “胡闹。”陈家宿气笑了,睨向副驾驶座:“不胡闹,你们肯放过他吗?” “我们有要完成的任务,不能坏了规矩。” 钟遒目视前方,神情一丝不茍:“只是见面,何苦要送出半条命。” 窗外城市冷冰冰的夜景,在陈家宿深暗的眼瞳里一幕幕闪过。 他想起自己身为外姓的孩子,初到纪家,任人欺辱的小时候。 改变他一生的那天,他顶着满是淤青的脸,追在那个人身后。 “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帮你,我只是不想当帮凶。” “他们都在看,只有你出手了。” “冷眼旁观就无罪了么?” “……我以后能跟你吗,二哥。” 在那个人人冷漠而险恶的纪家,因为他的存在,他才走到了今天。 陈家宿眸光邃远,声音沉下去:“因为你们都是空心的人,他不是。” 过顷刻,他冷眼看过去。 “我就想知道,”陈家宿语气讽刺:“从他离开,到现在这十七年,你们有没有一秒钟想过,放了他。” 钟遒眼中掀起一秒微不可见的波澜。 他没回答,也许是能当他们父亲的年纪,心有动容,也许是回忆起了某段讳莫的往事,良久后,他才说了一句话。 “今晚他们见面的事,我可以向纪董保密。” - 去往旧金山的客机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 许织夏坐在舷窗边,一如来时。 后座响起桑德黏糊的声音:“你理理我吧,宝贝,我有点想你。” “嗯哼。”曼迪正沉迷看剧:“等会儿。” “等会儿会更想。” 芙妮听得翻白眼,扒着座椅转过身去,日常嫌弃桑德:“哥们,你能不能有一天不开屏?” 桑德笑着投降:“好,我安静。” “夏。”里斯探出半身,目光越过芙妮,落向许织夏:“后日Kepler’s Books有读书会,一起去吧。” 芙妮胳膊伸到他面前,隔开他视线:“坐回去,不要影响她看书。” 里斯无奈叫苦:“我在追女孩子。” “惦记人家几年都不告白,现在知道追了?”芙妮抱臂哼声:“我们夏和谈近学长情投意合,你没戏。” 四周的声音自动屏蔽。 许织夏望着舷窗,外面的天黑沉沉。 周围的一切都一如既往,从旧金山飞到港区,又从港区飞回旧金山,这短短的一个月,恍然如梦。 舷窗映出她的脸。 许织夏瞧着玻璃中的自己,长久长久,静静地看着。 不知不觉间,眼角倏地落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再掉到手背。 许织夏却平静含着笑。 想起从前那堂心理辅导讲座上讲师的话。 ——控制情绪并非戴上虚伪的假面,伪装喜悦,伪装冷静,稳定情绪不是不允许情绪的存在,而是接纳情绪。 她不再与那个患得患失的自己较劲,不再硬巴巴忍住不哭,或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算得上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熨平了自己。 回到美国,旧金山的吉野樱开了。 异国他乡又是一年。 但这是许织夏留在斯坦福的最后一个月,六月份毕业典礼结束,她准备回国。 身处熟悉的校园,许织夏即刻便投入了斯坦福浓厚的学习氛围,听课,去图书馆自习,回宿舍,偶尔参加社团活动,同过去四年一般规律。 每天下课,穿梭过斯坦福的廊桥,都能听见胡佛塔传来的钟声。 某回许织夏在钟声里想起了那部电影。 她抱着书,回眸望向夕阳。 蓦然间感觉,自己正也在经历一段廊桥遗梦。 红瓦屋顶间的棕桐大道,西海岸的风吹拂着她的发梢,余晖下,她的影子拖在地上很长很长。 她依稀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 许织夏在斯坦福的宿舍是双人间。 与国内文化有差异,这里的宿舍男女同层,生活自由,并没有太多宿管约束。 因此里斯醉翁之意,三天两头来串门。 某个上午,难得休息,许织夏和芙妮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靠一块儿网购衣服。 旧金山的夏天是最冷的,尽管本土居民有穿短袖短裤上街的,但在亚热带长大的孩子,每年一到旧金山的夏天,许织夏都得穿外套。 有时气温甚至能低到让她穿上羽绒服。 芙妮滑到张穿搭图,两眼放光,激动地凑过去:“亲爱的,我太想看你穿这套了!” 许织夏视线离开自己的屏幕,在芙妮的手机里,看到一张十分惹火的照片。 暗昧的光影下,女模特内搭抹胸连衣超短裙,狐狸毛皮草滑落露出一半香肩,躺在沙发上,手肘往后撑着,穿黑色丝袜的长腿一条腿挂在沙发扶手,一条腿抬高了悬空勾着。 她眼神迷离,营造出香艳的氛围。 光是看着,许织夏都按捺不住羞臊,别扭抬手推回去:“这不适合我。” “亲爱的,你知道自己穿上黑丝的杀伤力能有多强吗?”芙妮一本正经:“你这样清纯的女孩子,一旦性感起来,会把一个正人君子逼疯!欲火焚身!欲罢不能!” 许织夏听得想笑:“会把我冻成冰棍。” 芙妮正要再劝,响起敲门声。 拉开门,看到又是为了追求许织夏的里斯,芙妮毫不犹豫地关回去。 “贝果和咖啡!”在门合上前,里斯拎着盒子的双手立刻挤进门口。 芙妮伸手接过:“谢谢。” 她冲他一个假笑,而后不留情面一把关上门。 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芙妮一屁股坐回许织夏身边:“如果你穿着黑丝,站到里斯面前,我敢说他愿意从胡佛塔顶跳下去。” 许织夏翻着手机:“我不穿。” “为什么?”芙妮随口问了句:“你那个帅到人神共愤的哥哥不允许你穿?” 猝不及防提到那个人。 许织夏愣住短瞬,垂着眼没讲话。 “咚咚咚”又是三声叩门。 芙妮深呼吸稳住情绪,再过去,痛骂里斯一顿的话都涌到嘴边了,一开门,那张脸闯入视野,她的声音一下子全哑在了喉咙里。 芙妮呆呆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身风光霁月气质,穿高贵优雅的米白色西装,领带端正,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银丝边眼镜,薄镜片下,是一双静若寒潭的琥珀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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