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青看她不吱声,伸手去牵她的手,“走,我们去接孩子。” “你干嘛!”被男人有力的大掌握住,杨秋瑾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点,兀自镇定说:“现在小红兵四处抓有作风问题的男女,两个年轻男女稍微走近点都能被抓走问话,咱们虽然是夫妻,但是大白天的拉拉扯扯走出去实在不像话,还是分开走得好。” 陈胜青看着她,目光黑沉沉的,包含着太多东西。 他什么都没说,率先走在前面。 杨秋瑾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有心想解释两句,又觉得解释是多余,转头把院门锁上,跟在他的身后。 傍晚的先锋大队十分漂亮,漫天彩霞撒满大地,村落附近全是大片的田地,金黄色的油菜花错落有致地铺展开来,在晚霞光芒照耀下,宛如一幅绝美的油墨画。 天没黑,社员们是不会下工回家的,田间地头,到处是忙活的社员,他们或挑着粪桶,或佝偻着身体扯草锄地,或挽着裤腿,修葺着水渠...... 前往公社小学的道路要经过这些田地,陈胜青跟杨秋瑾走过田埂,一路上都有社员停下手中的活计,跟陈胜青打招呼。 陈胜青一路上耐心地回应着他们,到公社小学的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候。 公社校长拿着一个手持式椭圆铃铛,站在不大的操场摇动着铃铛,随着叮叮当当的下课铃响起,一群衣着朴素的小孩子们从学校教室里飞奔出来。 陈胜青一眼就认出跑在最前面一个长相漂亮的孩子是自己的儿子,有些不确定的转头问杨秋瑾:“那是天佑?” “是。”杨秋瑾点头,向天佑招手,示意他过来。 “妈妈!”天佑看到今天是妈妈来接自己,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扑到杨秋瑾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妈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啊。” “因为你爸爸回来了,妈妈和爸爸一起来接你。” 杨秋瑾作为先锋大队的会计,虽然不用下地,也可以随时随地下工,但她怕村里人说闲话,从来都是村里人什么时候下工,她就什么时候下工,平时来接天佑的时间少,都是李秀娥来接。 “爸爸?”天佑瞪圆了眼睛,偏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见他穿着军装,身形高大,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杨秋瑾:“妈妈,村里那些大婶儿不是说我爸爸死了吗?” “谁说我死了?!”陈胜青黑着脸走到他面前,“是哪些大婶在胡乱传谣言?” “你真是我爸啊?”天佑不确定的望向杨秋瑾,在看见杨秋瑾点头后,小小的他陷入了沉默。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见过爸爸,尽管妈妈和奶奶都跟他说,他爸爸是军人,在边疆部队为国家奉献,是很伟大的人。 可对于从未体验过父爱的他来说,‘爸爸’两个字,更像是个陌生人。 没有人知道他曾多么渴望,他也有爸爸在他身边,教他养他护他,带他四处去玩儿。可是这些渴望在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失望过后,全都变成了灰烬。 杨秋瑾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好意思,伸手推了推他:“天佑,叫爸爸。” “哼!”天佑别过脸,就不叫爸爸,小手牵着杨秋瑾的手说:“妈妈,我肚子好饿,我们快回家吧,我快饿死了。” 陈胜青看这个生得比自己小时后还漂亮的儿子,无视自己的存在,拉着杨秋瑾回家,有一瞬间的错愕失落,很快恢复神情,跟在他们母子身后。 杨秋瑾回头看他,乌黑亮丽的眼睛里满是无奈,表明孩子不叫他爸真不关她的事,她平时可是有好好的教孩子,告诉他的存在。 陈胜青目光落在她和孩子的身上,并没有生气,大步追上他们,跟他们并排着一起走。 一家三口,男帅女靓,中间的孩子,把两个人五官上的优点都继承了,一看就是一家人,吸引住所有一同放学的其他孩子目光。 有孩子好奇地问,“陈天佑,你旁边的军人叔叔是谁啊?他看起来好高,好威风啊!” 陈胜青多年从军,身上自带一股军人特有的刚硬气质,尤其他还穿着军装,走起路来板正无比,这在无比崇拜爱护军人的小孩子眼里,可就新奇的不得了。 周遭孩子听到那孩子的话,都纷纷看过来,其中还有几个平时跟天佑不大对付的皮小子。 “这是我爸。”天佑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跟那些孩子显摆,“我妈说他在边疆当军官。” “啊,那他肯定会开枪,会开坦克,还会开大炮吗?”一群孩子咋咋呼呼起来。 天佑想说当然,又不确定他爸是不是真的会开坦克大炮,有些心虚地瞄了陈胜青一眼,小声的问:“爸,你会开吗?” 刚才还不肯叫自己爸爸的臭小子,这会儿为了在同学面前装面儿叫自己爸爸,陈胜青觉得好笑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点头:“我都会。” “哇!叔叔好厉害!”一群孩子眼睛都亮了,他们平时鲜少接触军人,对军人部队里的东西十分好奇,尤其男孩子更对军旅武器有种迷一般的痴迷,一个个围住陈胜青,七嘴八舌地问他关于部队里的事情。 对于孩子们的热情,陈胜青热情的回应着,挑着能说的地方简单说一说,在一群孩子‘哇~’“呀!”等等惊呼声中,伸出修长的手臂,摸了摸天佑的脑袋。 天佑起初还有些抗拒,但在陈胜青说到部队一些乐趣之时入了迷,忘记反抗。 等到陈胜青说无可说,孩子渐渐散去,各自归家时,天佑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抱着。 “哎?你谁啊,你干嘛抱我!”天佑使劲挣扎。 他心里对陈胜青有着气呢,陈胜青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连他当初出生都没有回来看过,村里不少熊孩子学着大人的口舌,说他爸不喜欢他妈,也不喜欢他,这才不愿意回来。 既然陈胜青不喜欢他们母子,他也不喜欢他,也不要他抱!
第13章 天佑一个小小的人儿,脸上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杨秋瑾还在头疼怎么缓和这父子的僵硬关系时,陈胜青抱住天佑一扬一甩,在天佑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声中,把他整个人甩坐在了自己的颈子上,两只手拽着他的小胳膊往前走。 “哇——!”陈天佑惊呼:“妈妈,你看,我在坐马马肩!” 马马肩,是先锋大队的地方称呼,意思为小孩子坐在大人的肩膀上,把大人当马骑。马马肩没有贬低侮辱的意思,反而是一种爱的表现。 一般小孩子都是坐在父亲爷爷外公舅舅等男性的身上,因为他们力气大,能载着孩子走很久。 陈天佑小的时候没少羡慕同村的孩子,可以坐在自己的爸爸肩上,因为那样看起来特别的好玩。 如今他终于坐到了马马肩,原来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看到的景色是那么漂亮,那么不一样。 这就是有爸爸的感觉吗? 真好啊!以后那些坏孩子再敢骂他,说他是有妈生没爸养的杂种,他一定要爸爸把他们揍到认错为止! 陈天佑开心的笑了起来,双腿使劲瞪两下,一只手摁着陈胜青的脑袋,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嘴里叫着:“得儿驾,得儿驾,马马跑起来!” “咴咴——”陈胜青模仿马屁长声嘶鸣两声,两只健壮的胳膊拽着天佑的小手,飞快地往前面跑。 花草树木在快速倒退,晚风吹起衣裳咧咧作响,陈天佑像是骑着真正的马穿行在田野间的道路上,忍不住开心地哈哈大笑,不忘回头叫杨秋瑾:“妈妈,你快来追我们呀!你追不到我们,略略略......” 夕阳西下,父子俩一高一矮融合成的狭长影子渐渐远处,杨秋瑾望着他们离去的影子,逐渐加快脚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刚才看天佑对陈胜青抵触的样子,她还担心这父子俩相处不来,毕竟对于天佑来说,陈胜青就是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称是他爸爸,别说他一个小孩子,换位思考,就是她也难以接受。 还好她和婆婆平时没少在天佑面前提起陈胜青,虽然天佑对陈胜青还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两人毕竟是亲父子,血缘关系是那么的奇妙,陈胜青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赢得孩子的欢心。 陈胜青举着儿子跑了很长一段路后,站在路边半人高的玉米地旁等着杨秋瑾。 天佑还在他头上嘻嘻哈哈的笑着,不时晃动着两条小腿,催促着他快跑。 陈胜青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愉悦感觉,那是身为一个父亲,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天真可爱活蹦乱跳,叫着自己爸爸,有种不真切又特别幸福的奇妙感觉。 这种感觉是他从军七年,吃过无数苦,受过无数累,流过无数血从未感受过的,让他浑身充满力量,就算让他再在黑夜之中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而赋予他这种感觉的,是不远处走来的女人。 暖红的的夕阳阳光下,长相清丽的女人穿着最淳朴的湛蓝色棉麻长衣长裤,梳着马尾长辫子,走起路来不急不缓,像一株随风飘摇的乡间喇叭花,不是特别出众,但别有一番风味。 陈胜青凝视着杨秋瑾渐渐走来,这个女人带着孩子整整守了他七年,从未对他有过怨言,只要她跟他一条心,以后的下半生,他会加倍补偿她,对她不离不弃,相伴到老。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回到家里,李秀娥已经把饭菜做好,摆放在院子中间的桌子,“天佑回来啦,吃饭吧。” “哇,这么多好吃的。”陈天佑一看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白面馒头,炒腊肉、凉拌黄瓜、炒土豆丝,把身上背的布袋书包随手一扔,伸手就去抓馒头。 “去洗手。”杨秋瑾啪的一下打掉他的小猪手,“你看看你手黑成什么样了,这么脏,拿得东西你也吃得下。” “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李秀娥下意识地维护孙子,“咱们乡里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妈,我前会儿怎么跟你说来着?”杨秋瑾没好气的瞪她,“不是跟你说了,我教孩子的时候,你不要跟我对着干。我说阳,你奉阴,那孩子得惯成什么样儿。” 李秀娥撇一眼陈胜青,他老神在在的端碗拿筷子,完全不插手她们婆媳之间的事情,这才尴尬的笑了笑:“对不住啊秋瑾,妈这记性,又忘记了。” 杨秋瑾没说啥,只是眼神示意陈天佑快去洗手。 她这婆婆人挺不错,就是一堆小毛病改不掉,时不时犯一下。像这种无条件宠孩子惯孩子的毛病,她要不时时给婆婆敲个警钟,天佑能被她惯上天。 陈天佑本不愿意去洗手,觉得他妈烦的很,总是要他讲卫生、爱干净,害得他被同村的泥猴儿们笑话‘穷讲究’。因为大家都在地里摸爬滚打,一个比一个脏,要天天洗手,保持干净,那不就变成城里人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4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