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知道许桃那对父母不做人,很心疼的说:“小桃,奶很喜欢你,你要真想跟着奶,奶跟你杨婶婶,还有你陈叔叔商量商量,他们要是同意了,你再来跟着奶奶,当奶奶的孙女好不好?” “不用了李奶奶,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您别当真。”许桃虽然只有十岁,心里明摆着呢,杨婶婶跟陈叔叔再好,她爸又没死,无缘无故地,他们怎么可能越过她爸来养她。 虽然她很喜欢陈家,喜欢陈家的每一个人,可她不属于这里,她还得回去她不想回去的那个家。 她站起身,把刚刚吃完面的碗,拿进厨房,把碗和锅都刷得一干二净,再回到客厅,背上书包,在李秀娥一脸担忧的神情中,在家属院亮起灯的道路中,脚步沉重回到她家。 许桃的家在家属院中最后面一排的连长特批房屋中,是个四户人家住的大院房子,她家在靠西的那处屋子,面积大约有三十个平方,是一个房间,一个客厅的通房格局。 这会儿还不到部队熄灯的时候,还差十几分钟,就要熄灯了。 大院的女人有三户都有工作,这会儿一个个拎着孩子,要么着急慌忙的让孩子抓紧时间,在熄灯之前洗澡,要么在屋里督促孩子做作业,疾言厉色打骂不听话的孩子。 因为是四户人家住的大院,厕所只有一间,自来水水管水池也只有一处,几个军嫂挤在一起接水洗碗洗衣服,说话夹枪带棒的,厕所门前排着队洗澡的,男孩子们在不大的院子里你追我跑,嘻嘻哈哈,偶尔打翻谁家屋里放不下东西,专门搁在自家房子门口的锅碗瓢盆,惹来几个女人咒骂的..... 比起营长级别以上军官家属们住得独门独户,关起门悠闲自在的日子,连长级别家属住的院子,从早到晚吵闹的像菜市场,跟那些大城市里住着的大宅院,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这样的大宅院,许桃是一点都不想回,她宁愿生活在小时候的老家小山村里,在村里宽大的老宅里无忧无虑的奔跑,也不愿意挤在这样狭窄的大宅院里,看那些脾气不大好的军嫂们搬弄是非。 但她再不愿意回,这是她的家,她不回也得回。 她硬着头皮走近大院里,一个吊三角眼,长相就尖酸刻薄,让人不喜欢的三十多岁,一个姓潘的军嫂,看见她背着书包回来了,阴阳怪气地叫起来:“哟,这是谁回来了啊?这不是想攀人家高枝,眼巴巴上赶着给人家当童养媳,去给人家洗衣做饭的许家二丫头吗?樊同志,不是我说你,你给人当后妈,也得对人家好点,别整天对人家前头老婆的女儿又打又骂的,你看看,你打得人家脸面都不要了,就想抱个大腿,离开你这个狠毒的继母。” 身子娇小,容貌秀丽的樊银柳,正堵在厕所门口,给她的宝贝疙瘩,已经三岁多的儿子,在大盆子里洗澡呢。 她脸色沉沉地说:“潘嫂子,我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说,那死丫头爱去哪就去哪,我可管不着。你还是把你儿子给管好吧,听说你儿子又跟一帮坏小子干仗,打伤了炮兵营二营长的孩子,你这次得赔不少钱吧。” “那也比你家丫头给人倒贴的好。”潘军嫂不高兴了,洗衣服的手故意放重了些,洗衣盆里的洗衣粉泡沫水,溅到了在厕所门口洗澡的许耀祖眼睛里,那大胖子顿时嚎了起来。 “姓潘的,你故意的是不是!”樊银柳一看自己宝贝儿子哭了起来,浑身跟炸了毛的狮子一样,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去推搡潘军嫂,“你要弄坏我家耀祖的眼睛,我要你的命!” “哎哟喂,谁怕谁啊,你来啊!”潘嫂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尤其她体型高壮,从身高上就比樊银柳有优势,她一把将樊银柳推倒在地上,嘴里大声嚷嚷:“谁让你占着厕所的地儿半天都洗不出来的,不就弄了点洗衣泡,你让你儿子洗了不就好了,还弄坏眼睛,我可不背锅,你儿子真要瞎了眼,那也是你樊银柳的报应!” 要说家属院其他军嫂,不管私底下有什么矛盾,很少当着大家的面儿这样吵吵闹闹的。 潘军嫂之所以跟樊银柳吵架,存粹是看她不顺眼,樊银柳其人特别会作,杖着自己生了个儿子,自觉腰板硬了,平时处对前头那位生的两个女儿打打骂骂不说,还经常在大院里霸占着水池、厕所。 别人想要上厕所,她磨磨蹭蹭半天都不出来,想接水用水,她拎着几个大桶接水,半天都接不出来。 她还特别嘴馋,总是趁人家不注意,偷走人家在自家门口灶头上做得饭菜,被人发现还不承认。 她家儿子也不是个好的,小小年纪有样学样,经常偷偷摸摸去偷人家锅里做得饭菜,被发现就推到许桃姐妹身上,冤枉她们,说是她们偷的。 搞得其他三户人家现在做饭都要守着锅,以免一家人的口粮都被她偷了...... 类似的事情一多,大院其他三户人家可讨厌樊银柳母子的不行,逮着机会就针对她。 樊银柳跟潘军嫂吵架动手起来,其他两户人家纷纷上前拉架劝架。 许桃冷眼旁观了几眼,背着小书包默默进屋。 她姐名叫许霞,大她两岁,长得同样瓜子脸,皮肤白净,眉眼秀气的十二岁姑娘。 看见她回来了,许霞从摆满桌椅板凳各种杂货的客厅靠墙角的一处小床上坐起来,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是在陈家遇上什么事了吗?肚子饿了吧,我偷偷给你留了一个馒头,你快吃吧。”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面馒头,塞到许桃的手里。 这是她们姐妹日常吃得食物,一天三顿饭,每顿只能吃一个黑面馒头,这是她们后妈规定的,也是她们父亲默许同意的。 只因为她们后妈说她们是迟早嫁出去得赔钱货,不能多吃其他食物,浪费家里的钱财,得把钱和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她们的弟弟,每天就给她们吃黑面馒头,别的东西一样不给吃。 她们姐妹已经习以为常,长年就吃这个,她们姐妹一个比一个瘦。 “姐,我今天有好东西给你,是杨婶婶给我的。”许桃献宝似的把裤兜里的手绢拿出来,放到许霞的手里,“你快吃完,别让后妈跟耀祖看见,不然她们会抢走。” 她则拿起许霞手里的黑面馒头,没滋没味的吃了起来。 这黑面馒头是红薯藤、麦麸子、谷麸子等等东西,打成黑面粉做出来的东西,吃起来硬邦邦的,割拉嗓子不说,吃多了还屙不出屎,可是要是不吃,许桃和她姐都得饿死。 许桃在陈家吃了一大碗面已经不饿了,她象征性的吃一口黑面馒头,只是不想拂了她姐的好意。 许霞打开手帕,看到里面的桃酥、江米条还有水果糖,眼睛都睁大了,她吃下一块江米条,感受到舌尖甜蜜的滋味,幸福的都快流下泪来。 可她也知道,妹妹能拿到这些东西,全靠她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跑去陈家干活,杨婶婶好心,才会有的。 她吃了一块江米条,就把手绢放回到许桃面前,“妹妹你吃吧,姐姐不爱吃甜食。” 许桃正费力咽着一块黑面馒头,闻言直接噎住了,赶紧伸手猛锤胸口。 “嗳,你慢点吃。”许霞看她脸色变了,手忙脚乱地给她倒一杯热水,让她喝下,同时拍打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许桃喝下水,把喉咙里割拉嗓子的黑面馒头吞下去以后,用力的喘了口气,这才说:“姐,你就别说什么不爱吃甜食了,你又大不了我多少,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想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可是姐姐,你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姐姐,又一直挡在我身前保护我,我作为妹妹,也想保护你,也想给你最好的,这东西就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我已经吃了一半了,你就不要再跟我推让了。” 许霞喉咙一哽,望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眼泪涌上眼圈,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污秽,哽咽着说:“要是咱妈当初强势一点,不跟咱爸离婚就好了,咱们姐妹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命比草还薄的地步。妹妹,姐姐最近跟着家属院的婶子们去火柴厂接了糊纸盒的活儿,每天最少能赚一块钱,等姐发了工资,姐就带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好不好?” 因为不受继母亲爹的缘故,许霞读完小学,继母舍不得花钱让她读书,她就没读书了,这两年一直在家里帮着继母洗衣做饭带孩子,人累得不行,还讨不着好,时常被继母亲爹打骂,还被大院那些比她大的男孩子欺负。 她忍受了许久,终于打算不再忍,这几天只要有空,就跑到家属院一些好心的军嫂家里帮忙糊火柴纸盒,等军嫂们交完货,拿到钱,再分给她。 她话刚说完,半掩着客厅门被人哐当一脚踹开,樊银柳披头散发,杀气腾腾地进屋来。 许桃姐妹吓了一跳,许桃条件反射地把手中的帕子藏到身后,却被樊银柳看见,凶巴巴地问:“你们又偷家里什么东西了?把东西拿出来!” “我们没偷!”许桃摇着头说。 “还说没偷,你那背后藏了什么东西?”樊银柳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拉出许桃的手,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勃然大怒:“好啊,你们竟然敢偷你们弟弟的点心糖果,我看你们活腻了!” 她抬手就往许桃脸上扇,许霞急忙护着许桃,“樊阿姨,我们没有偷弟弟的点心糖果,这是杨阿姨给我妹妹吃的,我们没有偷!” 她不说还好,一说樊银柳更加的生气,打得她们更厉害了,“我叫你们去别人家做丫鬟讨东西吃,丢人现眼,家里的活儿你们不做,耀祖你们也看不好,你们上赶着去贴补人家,去给你爸丢脸!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干脆把你们打死算了!” 别看她身子娇小,可打起人来,那巴掌带着十足的力气,一下又一下不停歇地打下去,打得许桃姐妹哭嚎起来,在屋里四处逃跑躲避。 这让樊银柳更加的生气,一把抓起门口的扫把,打她们打得更狠。 已经三十五岁,个子偏矮,长相凶狠的许泰一回到大院,就听见自家闹得不可开交,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解着军装衣扣,走进客厅里问:“怎么又打起来了?” “她们挨打是活该!”樊银柳看男人回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当家的,我自从嫁给了你,就替你生儿育女,洗衣做饭,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你那对女儿倒好,不尊重我,不替我分担家务活也就算了,一个成天跑得不见人影,耀祖都不愿意带一下,让我一个人忙活。另一个整天跑到人家去当丫鬟,去给人家洗衣做饭,上赶着巴结人家,想给人家当童养媳,丢尽了你的脸面。今天她们竟然胆大包天偷耀祖的零嘴,被我发现了她们还不承认!当家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这个后妈,当得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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