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聪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但是那些干部被革命小组明令禁止停止工作,等待他们的审查。” “既然领导班子还在,那么农场干部们之前商量的应对政策,还能执行。”陈胜青冷静的分析道:“再不济,你们可以走最后一条路。” 杨秋瑾眼睛一亮,“凌高盛?” “嘘——”陈胜青伸出手指,抵着嘴唇,示意她于聪还在。 接下来的几天,天山整个农场的职工都处于停工,四处被人斗,又到处斗人的疯狂景象中。 农场乱成一团乱麻,首都来的革命小组,自以为拿捏住了天山农场的把柄,每天都拿着鞭子,抽打着农场一众知识分子、下九流成分的人,发泄自己对高级知识份子及干部的怨恨情绪。 从前这个些干部、高级知识份子,吃着细粮大肉,住在干净整洁的房子里,干着最轻松的活计,赚着丰厚的工资,娶着城里漂亮的女人结婚生子,享受着城里最好的人生。 而他们这帮革命份子,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赚着最少的钱,吃着最差的食物,住着最差的房子,娶着乡下又土又丑的女人,生一堆难看的娃,日子毫无盼头。 如今变天了,漫山的口号,满城敲锣打鼓搞革命,他们翻身成了革命斗士,从前那些个知识份子都成了臭老九,那些高高在上,拿捏着权势官威的干部都成了反、动、派,从前那些跟自己有过过节的街坊邻居,甚至是同学朋友家人,只要不顺自己的意,都可以给他们扣上帽子,把他们往死里斗! 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冲昏了这些人的脑袋,人们纷纷举起木棍拳头,砸向了那些剥削反、动者的家,将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一一踩在脚下,笑的一个比一个灿烂。 当他们自以为是,以为能好好出口恶气,以为能把那帮干部、知识分子逼死之时,却没料到,农场那帮头发花白的老骨头,无论他们怎么侮辱鞭打他们,那帮老骨头都咬牙死撑着,绝不自尽寻死。 而农场从一开始的热情招待他们,过不了一个星期,就缺水断粮,把他们饿得头晕眼花,问农场的其他干部,纷纷都说,因为他们闹革命,农场没人生产了,地里荒废庄稼无人打理,长满杂草,庄稼作物长不起来,冬季存储的粮食才交了春税,仓库的粮食所剩无几拉,围绕农场的沟渠,也因为无人治理,堵满了各种淤泥河沙,水流不通,可不就缺水缺粮么。 革命小组一听,那还得了,他们奉命来到边疆,除了工作,还想在农场狐假虎威,好好的吃喝玩乐一阵,把想斗的人都给斗死了,这才回到首都复命。 现在该死的人一直强撑着不死,诺大的农场停止生产,没有粮食和瓜果蔬菜吃,这不是有人存心作梗,让他们不好过吗! 正当这帮革命小组气势汹汹,想要抓住农场其他干部问责之时,半夜他们睡得朦胧之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农场不知什么出现了一帮蒙头盖面的土匪,将他们从睡梦中抓走。 他们从梦中清醒过来,大声呼救,却听见一个人说:“别喊了,天山农场的保卫科和武装部不是被你们叫停解散了,现在天山农场就是一个废场,之前因为有武装部持枪把手,我们不好跟他们硬打,现在没有武装部的人,我们正好可以洗劫整个农场人家和仓库。而你们,穿着不俗,一看就是从大地方来的人,我给你们一个时间,你们最好写信让你们的家属邮寄钱票过来赎你们,不然你们的结局,可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夜半三更,一群人数不下五十人的蒙面流匪,各个荷枪实弹,举着火把,在农场职工房屋前,挨家挨户的抢劫钱粮,要有人反抗,轻则把 人往死里打,重者直接给一梭子,整个农场一片哀嚎。 项安福等人万没料到,边境地区的流匪竟然这么猖狂,他们把首都来的革命小组,还有从区里来的小红兵,农场里附和革命小组行动的一众革命激进份子,近七十多个人,全都用绳子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在他们持枪威逼之下,上到几辆大卡车,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不知道开了多久,等到目的地时,天已经快亮了。 这个时候,项安福等人才发现,他们被那群流匪带到了一处沙漠之中。 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没有任何植被水源,他们手脚被捆着,集中窝在一个沙窝子里,头顶着烈日,持续三天,没吃过一口食物,喝过一口水,各个被晒得头晕眼花,嘴唇干裂,一个个向那些劫匪告饶,求他们给点水喝。 结果那些劫匪,操着一口浓重的少数民族口音,先一人踹他们几脚,只踹得他们心窝子吐血,瘫倒在地,这才慢条斯理道:“你们现在,在我们眼中就是赚钱的牲口,在你们家人把钱票邮寄过来之前,你们就要有当牲口的觉悟,想要吃的喝的,下辈子吧!” 众人心中一凉,难道他们要交代在这里? 这帮劫匪要求他们各自写信,给家属要巨额钱票,邮寄到指定的阿瓦地区邮箱里,到时候他们从邮箱里拿走装有钱票的信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而家属邮寄钱票,最少要一个多星期,才能邮寄到边疆阿瓦地区,要一直不吃不喝下去,恐怕没等到劫匪拿到钱票,他们就先饿死渴死了。 一时间,众人心里满是绝望。
第84章 太阳当空, 烈日高照。 这是项安福在沙漠的第五天了,期间那帮劫匪只给他们这群革命斗士喝了一点水,连口吃得东西都没有, 就让他们窝在沙漠窝子风吹暴晒。 想项安福、聂明红等人在首都干革命是何等的风光, 他们打着首都总革委会的口号,打着□□的名义, 在各个城市吃香的喝辣的, 四处横行, 想斗谁就斗谁,从没有失手过。 哪成想一朝来到边疆,他们的革命工作起初被各种阻拦也就罢了, 后面好不容易干得如火如荼, 他们的鞭子还没抽够那帮老东西呢, 居然被劫匪绑到了未知的沙漠里。 想跑, 跑不了, 只要想跑,那帮劫匪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他们, 想求救, 方便百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他们到哪去求救。 持续几天高温暴晒,缺吃少喝,让项安福头晕眼花, 饥渴难耐,嘴唇干裂泛白,只能无力的蜷缩在稍微背风的沙窝子里。 他双目愤恨的盯着那帮抱着枪, 坐在帐篷前,只漏出一张嘴, 吃喝着罐头的蒙面劫匪,有气无力的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多天,你们不给我们吃喝,是想把我们都饿死吗?!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知道你们绑架的是谁吗?我们可是从首都来的革命小组,你们敢动我们,敢这么对待我们,就不怕我们一通电话,叫军队的人来把你们都杀光吗?” 那帮劫匪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哄堂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男人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所谓的革命小组是什么货色,不就是一帮见不得别人好,打着革命的幌子,四处打砸破坏人家的房屋文物、家庭成员的下三货,你们真把自己当根葱,以为我们会怕你们?别说你们是从首都来的,就是你们顶头的那□□,敢出现在我们的地盘,我们想杀就杀!” 另一个劫匪更是挖他们的心窝子:“据我所知,你们的顶头上司,一直和军部不合,天天打压叫嚣着要夺军部的权,可惜军部的人宁愿死,也不绝不把军权交到他们手中,军部的人恨你们那帮人恨得要死,就你们这样的下三货,你觉得军部会理你们一下?他们巴不得你们都死光了才好,还会为了你们来杀我们?别做梦了!” 一个声音粗嘎,操着少数民族口音的劫匪说:“你们还得感谢那些边防战士和兵团武装部,一直在保护农场和边境,时不时就追缴我们,要没有他们,现在整个边疆都是我们劫匪的天下,哪轮得到你们在农场叫嚣。” 那人说着,几步走过来,用枪托往项安福的脸上狠揍几个嘴巴子,直揍得他嘴巴出血,这才往他脸上唾了一口说:“给我老实点,再废话直接送你去见长生天。” 项安福疼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自古就说边疆是凶险之地,内陆兵官前来镇压此地,都是拿自己的性命赌命,先前他还不信,觉得一个区区边疆地区,不就是少数民族的人多了些,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面对这些草芥人命的劫匪,他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他就不该自告奋勇来边疆搞革命,想借机往上更上一层楼,更不该自作主张地叫那些武装部停止工作,害得这些劫匪有机可乘。 现在他的处境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可怎么办! 他不想坐以待毙,晚上趁那帮劫匪昏昏欲睡之时,他凑在被绑的一众革命份子前,低声嘀咕:“各位同志们,咱们可不能一直这样被动等死,咱们得主动出击,想办法逃出去求救。”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其他人问。 项安福想了想,“我们得团结起来,从他们手里搞到一些吃得喝得,最好能弄些武器,然后想办法夺了他们的车,往有绿植的地方逃去。” “可是我们手脚都被绑着,好几天没吃喝过东西,我现在饿得头晕眼花,说话都费劲,哪有力气跟那帮身强力壮的劫匪周旋。” “对,刚来的两天,你们不是策划着在夜里集体逃亡,结果跑出去的人都被他们打死了,咱们七十多个人,现在就剩五十多个,那些死掉的人的尸体还放在我们附近,臭的我都睡不着觉,你们还有胆子跑?” “我是不逃了,我现在又饿又渴,没有一点力气逃跑,他们爱咋咋地吧。”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泄气的话儿,一个个都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实在是那帮守着他们的劫匪,下手是太狠了。 项安福道:“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咱们怎么能轻易放弃,任由那群劫匪主宰我们的命?我们得行动起来,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你们难道不想活着回去,见到你们的家人吗?” 听到家人两个字,其他人眼里总算有了一点希望的光芒,“那你说该怎么做?” “我们这样......”项安福凑到他们面前嘀嘀咕咕。 夜半三更,今夜沙漠之中无月亮,黑乎乎的沙漠腹地中,劫匪们昏昏欲睡,但有四五个劫匪端着枪,守着项安福等人。 项安福突然说自己想上厕所,随后又有另外几个革命份子也说想上厕所,两个劫匪骂他们麻烦,持着枪,带他们离沙窝子稍微远点的地方放水。 他们走了不到一分钟,沙漠之中突然呯的一声响起了枪声,其他熟睡的劫匪都从梦中惊醒,一个领头的劫匪从帐篷里走出来,大声吼着:“谁他妈的开枪?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帮狗娘养的东西要抢枪!”不远处传来一个劫匪的声音。 沙窝子里的人听得一惊,大家记起项安福说得计划,纷纷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分头四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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