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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见她出门，连忙从土堆里单手撑地爬起身，偷偷摸摸的跟在她身后。 安忘忧不知道这个傻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是因为岛上没有年轻人了，还是因为陌生人来了，她图个新鲜，可无论哪种原因，都让安忘忧隐隐有些不爽。 毕竟，任谁都不会喜欢有个陌生人跟踪自己。 两人走了几分钟，安忘忧实在忍不住了，发火说：“不是，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啊，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玩？” 春妮紧张的捏着自己的鞭子，神经兮兮地吓唬她说：“你不要去海边，你会死，海边有妖怪，会吃人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大白天看她那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安忘忧最后一丝理智也快烧干了，呵斥傻姑娘说：“你管好自己就行，别跟着我了，听见没有！” 安忘忧走几步就故意转头恶狠狠的吓唬她，春妮反而以为是在跟她玩，笑的更高兴了，见她那副样子，安忘忧只能作罢，随她跟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担着水桶的老头远远地就盯着她们俩，喊了声：“傻丫，你干嘛呢？” “跟朋友玩。” “交新朋友了？” “嗯，安安，安安，我跟她是好朋友。” 安安？老人脑子里浮起老安家孙女回来的事，脸嘴一变笑呵呵的说：“老安家的孩子，长这么漂亮了，上次葬礼人太多了，我都没认出来你，老公呢，怎么没有一起来玩？” “没有，阿叔，”安忘忧礼貌的回复老人：“没有老公。” “一个人来，吵架了？” “不是，就是没老公，”安忘忧纠结是否要跟他说太多，想想也无所谓，补充了句：“没找到合适的人。” “啊，”老人挑挑眉，似是回忆说：“我记得，你比傻丫大吧。” “嗯，”安忘忧不想再继续伤己的话题了，打断说：“我还有些工作的事，下次跟您聊。” 听到她有事，老人脸色微变，老一辈听到工作就比天大，严肃地说：“嗯嗯，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事业，但是婚姻大事还是得上心……” 安忘忧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真的不想听他说了，干脆利落的打断说：“阿叔，我真的来不及了，得先走了。” “喔喔，好，你忙。” 话刚落地，脚程快了一倍才甩开老人。 偶有回头，眯着眼看着疯姑娘，素颜有点像古早港剧里的某位明星，安忘忧想不起来叫什么了，是那种走可爱风，长得蛮精致的样子，人家长的跟她像可以当明星，她却只能当傻子，暗叹命运真的是不公。 胡思乱想的往前走，又不知道怎么起话头，幸好走到半途，她的阿婆找了过来。 老阿婆手握着镰刀，远远看到春妮就开始高声训斥：“死丫头，叫你不要乱跑，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婆婆，我没有乱跑，”春妮嘟着嘴委屈地说：“我去交朋友了，我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没有危险。” 老阿婆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春妮，见她一直往前看，这才注意到走在两米外的安忘忧，没理她的疯话，估计猜到她悄悄跑过来骚扰安忘忧，有些不好意思的扯着春妮走到安忘忧面前说：“安安，她是不是又来烦你了？” 人说的客气，安忘忧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摇摇头说：没有，没有。“” “安安，你现在要去哪啊？” “镇上买点东西。” “现在吗？” “嗯，晚班船4点，刚刚好。” “晚班船？”老阿婆疑惑地说：“今天没船了啊，你不知道吗？” 安忘忧愣住，摸摸鼻子一侧说：“我不知道啊，今天为什么没船啊？” “船老大他妈住院了，他今天去医院陪护了，估计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一时半会回不来？阿婆，那岛上还有别的船吗？” “我们平时坐的也不多，哪有年轻人愿意干，老贺是因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子干到了老，帮帮忙才送送我们。”老阿婆见她急迫的样子，奇怪的问：“丫头，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安忘忧摇摇头，咬着唇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打翻了油盐酱醋。 如果贺叔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怕是抗不过三天，直接饿死在这里了，可说自己没饭吃所以必须坐船，实在有点丢人，安忘忧也不好意思直说，只好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事，想想又补充问了句：“婆婆，岛上哪里有菜市场吗？” “菜市场？”阿婆哈哈笑起来：“整座岛也就30来户人了，基本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自己种点吃吃得了，你说买东西的话，岛上有个小卖部，就在你阿爷家附近。” “小卖部？阿婆你能告诉我下怎么走吗？” “反正也不远，你跟着我走吧。” “好的，谢谢您了。” “跟我客气什么，几步路的事，春妮，你赶紧过来，跟我回去。” 春妮一脸不情愿的起身，把手上的石子丢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跟在二人身后往回走。 “阿婆，春妮这个病是从小带的吗？” “怎么可能，她以前可聪明了，中间发生了点事。”老婆婆转头看向外孙女，无奈的叹口气说：“命不好，见到不该见的事了。” “啊？”安忘忧第一反应就是遇到鬼神，心想也不适合再多问了，连忙转换话题说：“那春妮爸妈呢？” “她妈命苦，早死了，她爸在县里打工不怎么回来，听在县里打工的小年轻说，好像找了个姘头，唉，不提也罢。” “啊？”安忘忧都想抽自己耳光，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安慰说：“唉，真的是世道艰难，可怜春妮了，那她就是一直跟着您生活？” “差不多吧，她算我眼看着，自己拉扯长大的孩子了。” “您也不容易。” “还好，只要人在身边就行，前几年就是我误信了她那个黑心的爹，把她送到县里，转手他就把她嫁出去了。” 安忘忧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说：“春妮，居然还嫁过人？” “嗯。” 见老太太的神情不是很想细说，她也不好意思多问，索性闭嘴。 走到小卖部门口时，安忘忧特意给春妮买了两根棒棒糖，算是感谢阿婆带自己过来的“路费”，起初阿婆不要，后来才说拿着吧，小姐姐送你的礼物，还让春妮说谢谢。 安忘忧摆摆手说没事，老阿婆还客气的跟老板说这是老安家的孙女，多照顾点。 老板看着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听到她是老安家的人，将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戴上看安忘忧，感慨地说：“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是啊，”胡阿婆接话说：“我们该入土了，他们不也都长大了。” 安忘忧听着两个老人的对话，只是沉默的低着头，阿婆的话说着轻飘飘的样子，却是最沉重的话题。 以前她回老家扫墓时，经常会看到一些老人在门前晒太阳，她就会想人在变老，乡村也在变老，当村子失去了年轻人，它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乡土社会的中国真的会在城市化中，失去根吗？ 逃离城市，逃离乡村，老人都挪不动窝，年轻人也都找不到根。
第8章 “年轻”的中年守岛人们 等春妮和胡阿婆走远了，安忘忧连忙开始“进货”。 闹饥荒久了，她恨不得将小卖部里能买的东西都买了一遍，只是她能买到东西其实也不多，岛上的老人平时就买点调味料和油盐，饼干零食基本上没有，好不容易拿出包卫生巾，仔细一看直接过期了大半年。 老头尴尬的挠挠头说：“这岛上，有些日子没人用这个东西了。” 安忘忧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住情绪，试探地说：“阿叔，有什么可以直接吃的东西吗，榨菜我也行。” 难得有个大客户，老阿叔连忙留住她说：“有的有的，你等我关下门，我带你回去拿。”说着就熟练的大拇指和食指沾了口水，一把扯下挂在铁钩子上的塑料袋，吹开两个袋子就说带安忘忧回家拿，好多好东西都在家那边，他就住旁边。 饿到不行的安忘忧也不想这么多了，点点头小碎步跟在老人身后跑，两人拐了个路口就走到了老头家。 两人停在石头房外，老头从腰间挂着的一把钥匙中翻出开锁的那把，打开门就使劲将门推开的大些让安忘忧好进门，厚厚灰尘在阳光里飘散开来，一股霉味混着午后钻进安忘忧的鼻子里，熟悉的味道跟多年前一模一样，看着身后佝偻着身体的老头，她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进了屋，反而让安忘忧眼前一亮。 老头家里整个房间里的家具，全部都是竹子编的，从桌椅到篮子、连扫把都是，甚至有个竹子做的围挡，连墙壁上都有竹子做的花。除了各种竹子，房子里还堆满了纸壳子，想着应该是捡回来的，因为堆积的杂物太多，直接堵住安忘忧的路。 老头连忙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东西太多了，你等我会。” “叔，没事，我不急。” 安忘忧看着忙碌的老头，估计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保质期内的食物，没什么事就扫视了一圈，除了杂物比较多，老头家里还蛮整齐，墙上挂着几张老头年轻时当兵的照片，以及一张全家福，上面是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 “叔，这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那是我弟家的照片。” 满墙只有自己的照片和弟弟的全家福，加上房屋的卫生情况，安忘忧没猜错的话，老头应该是自己独居。 因为老头的翻动，常年堆积的灰尘高高兴兴的飞起，呛的安忘忧忍不住咳了两声，为了掩饰尴尬就看向窗台，没想到窗台上竟然有只竹编的蚂蚱，走近看还编的挺好的，不仅有蚂蚱，还有鸟，连小车都有，老头则翻着纸箱子里的东西，眯着眼拿的远远的看眼保质期又扔开，再翻。 见他忙碌，安忘忧拿出手机小心翼翼拍了几张竹制品，转头看见老头桌台上的饭菜再次愣住。 掉漆的搪瓷碗，一碗小鱼干黄瓜汤，一个拌黄瓜，一碟腐乳，以及一锅饭。 清淡的，连个肉荤腥都看不见。 “叔，今天中秋节就吃这个啊？” “什么节不节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天天都过年，就你们小年轻喜欢搞什么仪式感，随便吃吃，一样的过。” 看着老大叔那副假装不在乎的样子，安忘忧忽然就想起了她的阿爷，那个刚走没多久的老人，一股酸劲儿涌上心头，也不知道哪里的冲动突然开口说：“叔，我今天也是一个人过正月十五，要不晚饭咱们一起吃吧。” 话说完，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安忘忧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说：“你看，叔，我跟你闹着玩呢，胡阿婆早叮嘱我说今晚去她那里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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