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忘忧故意扯了个慌,毕竟跟这些老头说自己被辞退实在有些丢人。 大家也听不太懂什么工作可以不在厂子里待着回来弄,可安忘忧是大城市回来的人,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连忙说:“那就待着,反正你爷的房子也空着。” “嗯嗯。” 船老大在船上听了全程,忍不住感慨说:“这个岛,怕是好久没看到年轻人了,真的是难得,有50岁以下的小姑娘来。” 安忘忧知道他的50岁小姑娘是表扬自己,但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除了应和的礼貌微笑,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场景,别说他们好久没见过年轻人出现在小岛,这么多老人围着自己,她也是少有的经历。 “别站着了,给姑娘拿拿行李。” 没等安忘忧说话,船长就把行李箱递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安忘忧瞬间不好意思,怎么能让老人帮自己拿东西,刚想抢回来,人直接单手拎起箱子,话卡在嗓子眼,硬生生咽了下去。 小步跟着老人回到阿爷家,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感觉袭来,向各位老大爷道完谢就拉着行李箱进了房间。刚舒口气,敲门声再次响起,拉开门,是村长。 老人都走远了,想想又走回来交代她晚上锁好门:“忘忧,我们这里很安全,如果有陌生人来,船老大就会给我们发消息,但是以防万一有什么,你还是锁好门。” “我知道了,谢谢贺叔。” “跟叔客气什么,有事吱声。” “对了,叔,”安忘忧喊住老大叔,急匆匆的回到屋里,拉开拉链翻出包国际饭店的蝴蝶酥,只是一路颠簸早就碎成酥油茶了,只好自己准备吃的月饼拿出来,匆匆走到门口塞到村长手里:“叔,别嫌弃散称的月饼哈,功德林的椒盐月饼,蛮好吃的。” “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吃。” “是低糖低油,专门给你买的月饼,上次的事也是您帮忙对接,我就记着得好好谢谢您呢。” “你看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老大叔被她说的一脸开心,自豪地说:“我帮你那是应该,你说你,还带什么东西,我跟你婶子得好好说说,你这么有心。” 话说完,笑呵呵的拿着几个月饼走了。 安忘忧话说的漂亮,回了房屋关上门,瞬间放松了笑的僵硬的脸,来到陌生的地方,村长还是得巴结巴结,虽然都是老弱病残,但自己一个单身女性,谁知道有点什么事,还是先打点好比较好。 自己带的东西不多,衣服都是折叠好放着,直接拿出来放在衣柜里就行,打了盆水擦洗完房间已经下午了,安忘忧长舒口气擦过额头的汗,舒服的躺在竹椅上,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大运动量的时候了,出了身汗别说还挺舒服,特别体力活替代了脑力工作,竟然还干的开心起来。 晃了几下椅子,肚子咕咕咕的响起来,伸手摸过手机点开饿了么准备点餐,没想到屏幕上只有几个大字:该城市尚未开通饿了么服务,欢迎商家入驻。 果断换成美团外卖,依然是同样的结果,如果配送需要骑手坐船送过来,但凡脑子没有病,应该不会接她这单,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安忘忧整个人直接懵了。 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自己居然会面临饿死的问题。 翻了一圈阿爷家的厨房,他之前留的菜基本上都烂了,屋里没有冰箱,菜就在水池旁边放着,这是阿爷以前教安忘忧的方法,放在水池边靠着,洒点水就能保持鲜亮,可阿爷走的时间太久了,菜的水已经养不活它的生命,完全没法吃了。 厨房里除了调味料,只有点挂面和腌的酱菜,好不容易找到一罐午餐肉,看了眼保质期,已经过期半个月了,抬头看看挂着的腊鸭仿佛干尸,安忘忧甚至没法分辨这只鸭子有没有在房梁上挂了十年,唯一的荤腥没法吃,想着下点面条也行。 低头打开放柴的小铁门,再看看地上的柴,无奈的发现,她压根不知道怎么烧火。 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烟,她只能凭着记忆把柴火堆成祭祀仪式的模样,完全进行不下去下一步工作。 摸着灶上的盐罐,安忘忧心生一计,掏出手机开始搜索视频,岛上的信号不太好,她只能断断续续的跟着教程生火,等火柴点燃纸扔进木材堆里时,瞬间熄灭。 不死心的又点燃一根,继续熄灭。 没办法,只好换了个视频,等到第六个视频,她终于放弃,掏出碎成渣的蝴蝶酥,伴着背来的一瓶矿泉水咽了下去。 望着冰冷的灶台,安忘忧才明白她擅长的工作能力在这里毫无作用,会画cad,会做规划,会写PPT,会汇报,但是没法做一顿热饭,在这座岛上,她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才来第一天,她就觉得自己待不过三天了。 吃完碎渣般的蝴蝶酥,安忘忧累的浑身都发疼,走到父母的主卧掀开被罩,伸手摸了下枕头,如自己所预料,很干净,应该是阿爷走之前才重新换过。 老人估计早就猜到了,自己会来送她,提前为她准备好了新的床铺。 久违的肥皂味给予安忘忧心安的感觉,满心的疲惫瞬间达到峰值,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自己醒过来已经7点了,天微微泛红,介于天黑与天明之间。 今晚是没有力气再收拾了,安忘忧起床披了件外衣就拿着钥匙出门溜达。 锁好铁门,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就是海边,路边偶遇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扛着锄头,估计是刚忙完活回家吃饭,安忘忧慢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老人们却更像疾步如飞,望见安忘忧还笑笑跟她打招呼。 失去了年轻人的岛,整个天都是慢悠悠的味道,年轻的孩子们早已飞出去寻找他们的事业、家庭、只有老人守着他们不懂的根,不懂的执着。 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则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着太阳,岛上死寂般的沉默,不少老人坐在台阶上昏昏入睡,还有一些老人在发呆,几个年纪大但是身体好点的,杵着拐棍站在角落里看着她,笑笑打招呼。 不大的小道上全是暮年的昏黄色彩,没有盼头的等着死,没有活力,呼吸都是缓慢的。 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传递一个消息:这个世界,不需要他们了。 安忘忧不是善于交际的人,平时都是工作需要的虚伪寒暄,跟老人反而没什么太多的话题,只能一路微笑点头,恨不得立马折返带着墨镜帽子把自己藏起来。 路边偶有田地,绿油油的冒着头,可除了番茄藤,其它在她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菜,走在路边看见有株番茄藤都长到路旁了,粉嫩的颜色昭示着它的美味,安忘忧瞅了眼脚下,咬咬牙往前走,握着拳头的鼓着劲儿,本来都走开了,却在走了五步后又不争气的往后退。 走到番茄藤旁左看看右看看,观测没有外人后连忙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却忘了自己穿的是布鞋,只好佯装拍鞋上的灰,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到番茄旁快狠准的一把扯下,快速起身往自己几千的外衣上疯狂擦拭,感觉番茄都发亮了就往嘴里塞。 一瞬间果汁爆裂于口腔,是记忆里那种酸酸甜甜的番茄味,好吃到她反复的抿唇,自言自语碎碎念说,大不了明天白天来看看是谁的田地,赔他钱就好了。 吃着吃着,安忘忧突然哭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那种不打农药,不是大红色的丑番茄是最好吃的,带点微黄和绿,不是纯纯的甜与寡淡的酸,而是番茄自有的味道,是现在市场上买不到的番茄,红的跟辣椒一个颜色,吃的跟注水肉一样,只尝的出厚厚的果肉。 因为她从小最喜欢吃的就是番茄,阿爷为了她的喜欢专门留了片地给她种瓜果。 亲人去世的阵痛在熟悉的事物与场景中无限放大,安忘忧第一次感受到,阿爷在自己的生命中占着重要位置的童年回忆,随着舌尖的味蕾冲到神经,再揪着心脏疼的发慌,她丢失了那个会给自己种番茄的老人。 回忆涌上心头,站在旷野般的田地,她蹲在路边不靠武力,不靠裁员,哭的声嘶力竭。
第6章 岛上的人好像都藏着秘密 长舒口气抑制住眼泪,等走离了几百米,安忘忧才放慢了脚步。 路过一片荒废的房子,外墙用白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刷着:建设美丽乡村,助力乡村振兴。 作为县所辖诸岛里最不起眼的小岛,面积小到不值一提,连灯塔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坚持亮着,早就没有渔船在周围游荡,估计每天的航运功能只是人道主义运送老人们的物资了。 能有粉刷的口号,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安忘忧从来不认可前公司对于乡村振兴的定义,这些人喊着乡村振兴,可实际落地所谓的振兴,都是基于开发商的利益出发点赚取收益;通过所谓的开发,把这些老人赶到城市,将那些老房子重新改造成了另外形状的“城市商业”,开发商挣了钱,年轻人还是没回来,老人被赶走了,这跟抢夺他们的家园有什么区别? 摇摇头将胡思乱想的念头摇出脑海,自己的职业病真的是能无时无刻的犯病,毕竟此刻她只是岛上的休假人士,老安家的孙女,不是安工,更不是在加班。 走着走着,安忘忧却发现自己好像走反了,本来想去小时候经常去的那片黑海,却好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连忙准备折返,没想到老远就见一户破旧的矮房里一盆脏水往她脚边泼,吓得她大喊着连忙后退了几步,门里的老头却毫无反应,闭着眼骂骂咧咧,她刚想进去理论,就被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太太拉住说:“丫头,你是老安家的吧。” “嗯,您是?” “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不记得了?” 安忘忧不好意思说不记得了,只好含糊的说:“喔喔,记得。” “别进去找晦气了,这老头是个疯子。” “什么?” “脑子有病,还是个瞎子,你一个小姑娘别进去了,就当被狗咬了。” “但是他明明是故意泼我水。” “去年有个陌生人来岛上照相,临走把老头的狗毒死了,看见外人,他就不高兴了。” “啊?” “你说那个人是不是有病,走就走了,非让狗吃什么巧克力,狗死那天,老头还给立了个碑,他也是个苦命人,你就让让他吧。” 没等安忘忧说话,老太太倒是不停话题:“老婆抽烟抽的肝癌,晚上疼的不行,生了病怕医不起,就喝了敌敌畏,老婆刚死,儿子没多久也车祸死了,老头扛着一大笔债,就靠每天卖点豆腐去县里卖还钱,老赵喔,还到猴年马月哟。” 话说完,安忘忧也不好意思再去说话了。 老头还在窗户处骂着安忘忧,幸好老太太走过去说了会话,老头才安静下来,勾勾手示意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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