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易礼送她回学校,两人很快达成共识,昨天发生的一切是两人的小秘密,坚决不告诉孟亦林。昭昭临走前说:“不说是为了给你们留点体面,才不是我怕他知道。” 易礼看着她,情不自禁俯下身轻轻啄了啄她的脸颊,笑着说:“absolutely,my lady。” 结果孟亦林第二天就知道了。 当时他正在开会,许皎来工厂视察,高层们也就顺理成章地组织了一场会议。已经连续开了五个多小时,从下午两点到现在,看着台前的老领导嘴一张一合,一个字没听进去。听进去也是浪费内存,简直是言之无物的废话文学。幸好论资排辈的话,数他资历最浅,只有听的份,不用再额外编撰废话。 这些高层领导真是热衷开会,形式主义做到极致,不论有没有事,会一定要开,时间一定要浪费。他猜测大概是为了以此来掩盖自己无能又很闲,顺便彰显地位超群,权势滔天。 他在桌下刷起手机,也不怕被人看见,就算被看见也没人说他。主要许皎也在场,说轻了没意思,怕旁人觉得装模做样。说重了没必要,毕竟董事长的长子,面子必须得给。所以都不如不说。 他刷朋友圈,看到一熟人发了条动态,顿觉刺眼。图片上昭昭坐在游艇甲板上,雏鹿般懵懂地看着镜头。即使几个月不见,他也并不感觉陌生,甚至穿的吊带裙他都很熟悉。V领的吊带裙,露出胸前大片皮肤,撩起裙摆,露出笔直纤细的小腿。配文是:很难钓的样子,你们给几分。这句话可以令任何男人来一场视觉上的冒犯。 他太阳穴跳动,有些鼓胀的痛。看出来这是他跟易礼的游艇,他私信那人:删了,这是我妹。又顺手截图转发给易礼,附上一句:解释解释。 那人先发来道歉:哥,实在抱歉,有眼无珠了,马上删。真心实意的,令妹有男友吗? 孟亦林没回他,直接拉进黑名单。什么牛鬼蛇神也配问。 易礼终于发来一个微笑表情,接着发来一行字:说来话长,见面了说。 孟亦林回过去:你居然带她跟这些人玩,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易礼电话来了,委屈得必须立刻跟他解释清楚。 孟亦林站起身往门口走,正讲话的领导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孟亦林打开门,向他做了个手势,理直气壮地说:“我去接个电话,您继续,别因为我耽误了您讲话。” 等接起电话,易礼劈头就说:“fuck,我冤枉死了。”接着跟他讲来龙去脉。 孟亦林不发一语,易礼急道:“你说话啊,别不说话,平常不挺能言善道的,你不说话我心里急。” “有什么好说的,昭昭也不可能再跟那蒋琛来往,我了解她。” “她跟那苹果玩的这么好,难保不会被拖下水。” 孟亦林轻嗤一声:“我能怎么办,她这么大个人了,我也不能捆着她。”说是说,想是想。说得冠冕堂皇,想法却曲折离奇。 易礼笑了,“你居然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你最近是要中文考级吗,成语张口就来。” 易礼还是嬉皮笑脸,“有人急了,昭昭心中完美的哥哥形象破灭了。” 孟亦林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你最近多看着她,别让她跟那些人瞎混,我差不多要过来了。” “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初审过了,我得回来面试。” “你爸放你走?” “我爸倒没什么,许姨是千方百计绊着我。” “我说呢,要不你早飞来了,许姨怎么想的?” 孟亦林看着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许皎抱着手臂向他走来。孟亦林换成英文,对那边说,“女王来了,我得挂了,她防我跟防贼似的,怕我拐走公主。“易礼笑着挂了电话。 许皎在他面前站定。她穿着高跟鞋也才到他肩膀位置,虽然仰着头看他,却丝毫无损她的威严。特别是嘴角那一抹了然于心又居高临下的权威式微笑,在孟亦林看来十分惹人厌。她问:“谁的电话非接不可?” “商学院通知我面试时间。” “怪不得,我看你在这儿是一刻也呆不住了。学习进取是好事,但怎么样也得给里面的人一些面子,他们私底下可没少说你。” 孟亦林本来靠着墙壁,这时站直身,很诚恳地说:“您说得对,我进去给各位领导道个歉。” “算了,马上结束了。我还有话跟你说,这回去美国,你就安心工作学习,别操心昭昭了,就让她住宿舍。” 孟亦林哂笑着说,这么不放心我,连关心都不让关心。 “嗐,什么话,哥哥的关心再怎么都有限,她该交个男朋友,让男朋友关心,你说是不是。我跟你爸爸现在也在物色人选了,等她两年后完成学业回国,就张罗几场相亲。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这事不能马虎,到时候你作为哥哥也给掌掌眼。”许皎是苏州人,嗓音清甜软糯,普通话带着乡音,说话时总有种调笑味道。 而孟亦林听她说话,感觉像民国姨太太在软语温言地嘲讽。心里积郁了些火气,又不敢发作,只能笑着目送她离开。没想到有一天被她拿捏住命脉,敢怒而不敢言。许姨和昭昭这一对母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能从不同方向挑拨他神经的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头一次生出无力感。他终于切实体会到现实中最为巨大的阻拦是什么。是能够控制你人生的血缘,是永远不能摒弃的礼教规则,更重要的是,都各怀心思,权衡着利弊,却无一人在意他们发自本心的爱。 可是能怎么办?他无法放弃,他知道该说服的不是他们,而是昭昭。 第12章 爱是死路一条 昭昭先后接到了孟亦林和许皎的电话。孟亦林只跟她简短聊了聊,说自己最近就会飞纽约。她自然很高兴,问他具体时间,要跟易礼去接机。孟亦林也不能给出确定时间,她觉得这样也很好,像期待开奖名单有自己名字般期待他回来。 可许皎紧随其后的电话却让她跌入谷底。许皎问了点最近情况,叮嘱几句,便转入正题。 她说:“你跟亦林都大了,要适当保持距离,你们各自都要恋爱结婚,特别是你哥哥,他是孟家长子,要担负起的责任更多。”她又马不停蹄地说:“你爸爸已经开始给他物色对象了,你爸爸还说家世相貌人品都要匹配才行。你爸爸啊,最在意门第,他就是爱面子。” 你爸爸,你爸爸,提醒你们有共同的爸爸。昭昭心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她怔愣着不知如何回应。只听许皎温柔得像在安慰她:“昭昭,你是乖孩子,不要随着他胡闹,明白吗?” 昭昭面红耳赤,有被勘破真相的窘迫。妈妈难道看出了什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明明已经够克制。她嘴硬到底:“妈妈,你怎么了,说话这么奇怪。” 许皎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自己掂量,妈妈最后说一句,要守住底线。”她并未明说,她知道两人是发乎情,止乎礼,既然两人爱得如此知分寸,那她也就点到为止。 昭昭轻轻“嗯”了一声。 许皎听出了其中的妥协,心满意足挂断电话。她轻松地卸下一口气,放下了连日来的担忧。虽然孟亦林油盐不进,但她知道昭昭是宁愿伤己也不愿伤人的孩子。总有一天,昭昭会明白她,作为孟家女儿继承到的财产,才是最不用费尽心机,最不用乞求讨好的财产。她是过来人,所以得替她筹谋。即使她相信孟亦林真心爱着昭昭,但真爱也有保质期,如果昭昭被抛弃,那就等于失去所有。况且就算她同意,孟传庆也绝对不可能同意。他们家庭复杂,牵扯的东西太多,她有预感,如果不及时遏止他们胡闹般的感情,这个家一定会因此分崩离析。趁着孟传庆不知道,她就按下所有,息事宁人,本来这大半辈子她就息事宁人惯了。 而昭昭戚戚然独坐着,把妈妈的话翻来覆去咀嚼一遍。虽没有明说,却比明说更令人难受。 妈妈用最体面的方式告诉她现实种种。这么体贴,这么温柔。她甚至生出罪恶感,原来她的爱是死路一条。 他会结婚,不管他愿不愿意,必须屈服,要不她就罪加一等。可她该怎么看着他跟别人结婚?她接受不了,就把自己撕碎了接受。她还得守着这份被拦腰截断的,禁忌的爱,并用一辈子悼亡。 那他来了,她该如何面对?她毫无头绪,只想着总要见一面,只要见到他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昭昭情绪低落,苹果也一样低落。她说阿琛似乎不太对劲,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苹果事事聪明,在这一点上一叶障目般盲信爱人,分不清是心不在焉还是心有所属。 苹果开始旷课,常常半夜回宿舍。有时回来了也呆坐在床边,什么都不干。有一次昭昭醒来,看见床上坐了个披头散发的鬼影,差点吓出好歹。苹果按下她的尖叫,哽咽着说,是我。 昭昭打开灯,苹果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泪痕犹在,不知坐在那儿哭了多久。 她问怎么回事,苹果抱着她嚎啕大哭。昭昭在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语中,拼凑出来龙去脉。简言之,蒋琛出轨了。苹果这几天打他电话总被搪塞说忙,她就到他公寓去堵他,结果发现他跟女人在床上干事。 她说最难过的是,蒋琛根本不怕她发现,连带去旅馆开房都嫌麻烦。她大闹一场,要揪着两人打,最后却寡不敌众,被蒋琛轰出了公寓。 昭昭抚着她的背,从上顺到下,循环往复,像安抚一只小动物。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就知道蒋琛不靠谱,一点不意外。可是人伤心的时候最不想听的就是“我早就知道”,所以她只有默默陪着她。 苹果哭了一会儿,又问:“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爱他。” “何必呢?爱他这种人不如好好爱自己。” 苹果听了她的话,也不哭了,一径发起呆来。片刻后,忽然撑起身说:“对,我要爱自己,他不爱我,有的是人爱我!” 昭昭张口结舌,她哪是这个意思,不过看着苹果又振作了,就想着随她去吧。 过后几天,苹果稍微恢复了精神,不再给蒋琛打电话吵架。每天上完课就跑出去玩,深夜才回宿舍。一天她神秘兮兮地对昭昭说:“我又恋爱了。” “怎么快?”振作是好事,但会不会太快投入下一场了?昭昭充满迷思地看她,觉得苹果像天上的云,风一吹就挪地方。 “他在曼哈顿一家高档酒吧里工作。超帅的调酒师,意大利人,叫莱昂。今晚请我们喝酒,去不去?” 昭昭说不去了。苹果问为什么不去?昭昭想起孟亦林总是叮嘱她晚上不要出门。想起他又开始郁结于心,总不好说是哥哥不让我晚上出门,像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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