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庆新购入了一架私人飞机。一时图新鲜,图排场,打算做个长途旅行,最后定下纽约。既跟儿女们过年,又能跟老友炫耀。 他带着许皎和孟醒一抵达纽约,便直奔长岛东汉普顿的别墅。他们与易礼家是邻居,只隔着七八百米的距离。两家是世交,连度假别墅都捡挨得近的买。 孟亦林和昭昭也跟着回别墅住。昭昭最初紧张得掉头发,害怕许皎看出什么。可许皎对她,对孟亦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爱护,决口不提当初电话里的劝导。许皎对她太放心了,以为她是知进退懂荣辱的孩子,可是现在的她哪里管得了什么荣辱进退,早就义无反顾地堕入爱欲漩涡里。她知道总有一天要坦白,只是现在不是坦白的时候。也没想好什么时候合适,她将一切都交给孟亦林,让他去谋划,去担忧。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 虽然身在美国有时差,但除夕必须得过。算好时间,孟传庆请了易礼一家来别墅团年。都是中国人,自然都要过中国年。易礼的继父孙先生是孟传庆老友,30多岁携着全副身家来华尔街打拼,拼出丰厚身家,拼成孤家寡人,50岁才遇上带着十岁儿子的易太太。而易礼的亲生父亲是易太太从精子库里挑选出的最优质基因,她三十二岁时,将自己的卵子和精挑细选的精子一齐放入某个年轻姑娘体内,孕育出了中西合璧的混血小子易礼。 掺杂些外国血统是为了优化基因,不论如何改变,至少有一部分要留给中国。就如同赚钱的手留在中国,享乐的脚留在美国一样,就图个中西合璧。 于是孟传庆请了几位法国大厨做年夜饭。在美国过中国年,吃法国菜,孟传亲深感自己创意无限,你们家中西合璧,我也能中西合璧得恰到好处。 昭昭又向父亲提议把陈羌阙也请来,说他一个人在这里过年难免冷清。孟传庆当然没意见,一是欣赏陈羌阙,二是乐意满足女儿的要求。 而陈羌阙收到昭昭的邀请消息,为难极了,不是不愿意去,是不知道跟孟总拜年时应该送些什么。算一算手里的存款,心里一沉,还不如回家过年。他咨询苹果,苹果给的意见是什么都别送了,又不是给领导拜年这么简单,孟传庆也不是普通领导级别,他知道你是穷学生,哪里图你送礼。你就准备一箩筐好话,专门奉承就行。陈羌阙想着也对,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凑个趣了。 当天他很早就到,孟家五口都齐聚一堂,他莫名有些紧张,像女婿上门三堂会审。很羞耻的想法,又期望是真的。他跟孟传庆聊着奉承着,偶尔有昭昭和孟醒在一旁插话,他也不那么拘谨了。后来易礼一家来了,孙先生捧着一瓶60年的路易十三,说是从拍卖会得来的,来之不易,大家有口福了。 孟传庆专心跟孙先生聊天,陈羌阙终于解脱,准备找昭昭说会儿话。他带了绘本,打定主意要今天送给她。可昭昭却被易礼拉住,两人嘁嘁喳喳地聊着什么,易礼难掩笑意,是男人对女人无限纵容的笑。他看了会儿,心灰意冷地退到角落。 易礼笑眯眯地问:“我妈那天大发雷霆,知道为什么吗?” 昭昭摇头,他说:“玻璃花房的兰花都被浇死了,派对那天就你们去了那里,你说谁干的?” 昭昭立刻心虚,立刻不打自招,“我好......好像是浇过,是浇死的吗?有没有可能是渴死的?” “你说呢?”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会儿跟易姨道歉,赔她几盆更好的。” 易礼拍拍她的肩,“我帮你揽下了,被骂得狗血淋头,你该怎么谢我?” 昭昭笑了,觉得他油腔滑调,不像正经,“我怎么觉得你再诓我要谢礼。” 易礼丢给她一个不信就算的眼神。 晚餐摆在会客厅,落地窗外就是花园,那里搭了几个迎春花架子,在夜里,被花园灯一照,像草地里起了一层黄雾。厅内燃着壁炉,孟传庆特地请了支弦乐四重奏乐队,演奏着舒缓的古典乐。轻慢的说话声伴随着柴火燃烧的声音,一派祥和温馨。期间有漂亮的服务生端上前菜,每个人都习以为常,除了陈羌阙。别扭得很,有钱人的享受要做足仪式感,纵然再奢靡也比不上家里自在。可同时又是一阵向往,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让家人住上这样的别墅。 服务生斟上路易十三,都喝得微醺,聊起了私人话题。易太太先说起自己很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的风范,那天易礼在别墅开派对,他那些年轻朋友把自己精心培育的兰花都弄死了。 昭昭听到此心里咯噔一跳,只见易礼对着她挤眉弄眼,得意洋洋地笑,昭昭回敬他一个鬼脸。他们这样自然会被一些人当成眉目传情,比如陈羌阙,比如许皎和易太太。陈羌阙心中酸涩不已,许皎和易太太却满意得很。 孟醒很快吃饱了,动来动去根本坐不住,正好昭昭也吃不下了,想去喂橘子,便带着他离席。 等人走了,许皎问易礼怎么还没找女朋友。 易太太笑:“他们才多大,怎么定得下来,你看亦林找了吗?都还没玩够。” “早定下来才能安心做事业嘛,”许皎笑着抿了口酒,问:”觉得我们家昭昭怎么样?配你绰绰有余吧。”又看向孟亦林,”你觉得呢?你跟易礼最好,你有发言权。” 一席话把三个人同时架在火上烤,只有易太太喜上眉梢,觉得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千好万好。 孙先生笑着打岔:“都什么年代了,还实行包办婚姻。”嘴上要民主,心里却是很认同。 孟传庆也是大家长派头,摆摆手说:“让他们自己发展。” 易礼扶着额叹:“我还在这里坐着,你们真当我不要脸皮,我当昭昭是亲妹妹,几位长辈高抬贵手。” 易太太嗔似的斜眼看他,“人家哥哥在这儿,轮得到你。” 许皎也附和着说,可不是嘛。说完看向孟亦林,笑得杀伤力十足,举起酒杯敬他。快意恩仇的模样,仿佛是报了孟传庆不停出轨之仇。 孟亦林面上波澜不惊,端起酒杯回敬她。心底堆叠起一层层破坏欲,堆到大厦将倾,干脆说出来谁也别想好过。真想撕开许皎捉弄人的笑意,让她露出崩溃的脸。酒喝下去,想起昭昭,又觉得算了,至少现在不是挑明的时候。 其实两家都有结亲的念头,孟家不会教女儿去贴男方,但也认可易礼。而易太太不止一次提点易礼去追求昭昭,都被易礼挡了回去。他说把昭昭当成亲妹妹,没别的心思。易太太一直觉得都还年轻,不急于一时,今天看两人关系又觉得很有希望。既然有希望就点到即止,话说得太多太满也没意思,他们便不再谈论此事。 从客厅传来钢琴声,弹的花之圆舞曲。许皎说,是昭昭和小醒的拿手曲,两人最会四手联弹。易太太赞两姐弟感情好。许皎骄傲极了,她的一儿一女,悉心培养出的天之骄子,休想被人带入歧途。她说,前两年昭昭天天陪小醒练琴,等明年小醒也要来这里念书,到时候让昭昭看着他,他最听姐姐的话。 易太太连连点头说,昭昭适合做母亲,耐性好得很。 许皎说,谁娶我女儿,有福气了。 钢琴曲轻快优美,他们说笑着,只有陈羌阙默不作声,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渐渐悟了过来,妄想就此终结,忍不住笑自己不自量力,怎么想不到这种人家最讲究门第?就算不是易礼,也该是门当户对的某一人。 晚宴结束,易太太拉着许皎打麻将,问在场人谁来凑一桌,无一人愿意。易礼说可以叫两个中国女孩来,是他的前女友和前前女友,易太太笑着锤他,斥他油嘴滑舌胡说八道。易礼说的是真的,易太太也知道是真的,只是单方面想在昭昭面前补救下儿子岌岌可危的形象。 易太太最后打电话请了两位有头脸的华人太太凑桌子。孙先生也请了几位华人商会的精英人物过来喝酒闲聊。 女人们打麻将,男人们在会客厅聊天,只剩昭昭和孟醒两个社会闲人。许皎要昭昭坐旁边学麻将,真是要她命,宁愿跟孟醒玩游戏。 两人在二楼卧室玩赛车游戏,玩了会儿,昭昭手机响了,孟亦林发来信息,让她下楼一趟。昭昭让孟醒自己先玩,起身走出卧室。 走廊有些黑,楼下传来麻将声与母亲的笑声,赢了钱便笑得肆意妄为,也不怕招人怨。她大概好久没享受热闹,竟跟着喜悦起来。 她走过自己卧室,忽然身后门打开,伸出一双手用力箍住她,将她抱进房间。 反锁了门,她也被锁在门上,被提起来,迎接带着酒气的吻,吻得她喘不过气。她在间隙问,“叫我干什么?” “他们太能说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都在想你。”他吻着她的脖颈,一丝不苟地抚摸着她。 昭昭难以招架,扭动身体躲他的手,怎么躲也躲不开,最后自暴自弃,“那你快点吧。” 孟亦林埋在她颈窝里轻笑出声,觉得她像个疲惫不堪又不得不应付老公的中年妇女。 他抱着她坐到床上:“跟我走吧。” “去哪儿?” “哪里都行,远离他们。” “犯什么病。” 这时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孟醒嘴里一叠声地叫着姐,往楼下跑去。昭昭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起身,却被他按住。 “管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他保姆。” “你今天怎么了?”房间没开灯,一团漆黑,他们把全副身心压在了触感上。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去跟爸爸坦白。” 换昭昭犹豫不决:“现在吗?”这太突然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应该再享乐几年再考虑这事。 “你妈真是一刻不停地提醒我别打你的主意,她真是越来越烦,更年期到了吧。” “妈妈怎么你了?” 他没接腔,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昭昭摸摸他的头,又说:“大过年的,别让他们闹心。” 他抬起头笑了笑,问:“如果你妈以后让你坚决跟我划清界限,你会怎么办?” 她摇摇头,坦诚地回答不知道。 “你太伤人了,如果你问我同样的问题,那我肯定会说永远跟着你走。你为什么不能给我点信心?” 这时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孟醒蹬蹬蹬跑上楼。昭昭立刻挣脱他,打开门走出去。在孟醒抵达门口前,她轻轻掩上门。他听到他们的声音远去,孟醒问,你去哪儿了?昭昭答,回房间上厕所。 他瘫倒在床上长吁一口气,她在隐瞒这事上倒是蛮会撒谎的,但面对他时却诚实得要命。 第21章 越要掩饰什么,越要遮得严实。 许皎在纽约呆了一个月,逛了半个月麦迪逊大道,被孟传庆调侃搬回来的包可以重新再开间店了。后来也厌了,便跟着易太太参加些名媛宴会,每晚要应酬,又觉得累。她让昭昭陪,五次拒绝了四次,总说要做功课。看昭昭每天埋首伏案地写写画画,跟孟亦林几乎无交流,她倍感安心,满意至极,也不再明枪暗箭地刺激孟亦林。她只是不知道两人上下楼错身而过时,会暗渡陈仓地勾下手指。也不知道有桌布遮挡的餐桌下,怎样用脚尖往来。更疏忽了,越要掩饰什么,越要遮得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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