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翻看留言和私信,大多数留言都集中在三年前发的一条微博里。 那是她唯一一次发自己拍的照片,在哥哥的公寓阳台上,拍了一张外滩的夜景。她还记得拍照时他们正在阳台上吃寿司。当时只是因为夜景太美,她才拍一张留作纪念,连文字都没配。 时隔三年,竟然引得网友争相在这条微博下调侃,有人说:“大小姐,你在岁月静好,有人在负重前行。” “外滩江景房,看位置目测是xxx小区,二十多万一平,什么天龙人。” “绝对是真的,你们看现在的IP属地,人就在大洋彼岸。” “骂女生干什么?又不是她撞的人,有种去找那男的。” “男的背景水更深,帖子都被删完了,谁还敢说,怕被查水表。” “什么叫官商勾结,蛇鼠一窝,这就是。” “男女朋友关系吧,女的恋爱脑,被踹了还护着男的。” 她庆幸没发过自己的照片,要不他们就更有了实质性的宣泄对象。她现在已经有种被赤裸裸曝光在人前的羞耻感,真要再闹下去,被人肉出来,那就像梦里的场景,一丝不挂得被人围观。 越看越生气,特别是网友已经把她跟梁戴文拉郎配了,她发自内心得感到恶心。 她想把微博清空,可思索片刻还是没下手,清空了不更有欲盖弥彰之嫌。 一时没头绪,她只好拿给母亲看。 许皎皱着眉看了半天,不管网上闹得多么天翻地覆,他们永远最后才知道。第一他们不在国内,第二享受人生都够花时间了,谁会无聊得在网上浪费时间。 她很不以为意,只觉得这些人吃饱了撑的,都是些无能的闲人。于是安慰昭昭:“你别管了,这些人闹一阵就完了。”接着哄她去睡。 昭昭在回房前丢下一句话,“妈,如果你们还敢跟我提梁戴文这人,我就死给你们看!” 许皎这时非常理解女儿,连她都打心底看不上梁戴文。他早已恶名在外,还总跟声名狼藉的女人混,哪个身家清白的女孩儿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她跟梁戴文打了电话过去,跟他说了事情经过,问他知不知道有人在网上污蔑昭昭。他惊了一下,旋即说不知道。许皎说,你好好想想,你们家是不是出内奸了。梁戴文想了半天,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家怎么可能拿这事往外说。 他给出推理结论,一定是那天的客人或者临时请的侍应生。那天来了太多人,还混迹了许多不请自来的,就为拜个年,查是无从查起了。人多口杂,难免会有一些不长眼的拿这事哗众取宠。 他让许皎放一百个心,不出三天,一定处理好。 她又问了几句梁父的情况。梁戴文很自得地说:“迫于舆论压力象征性调查了一下,能调查出什么?江许就只有一张嘴能说,啥事没有。您放心,我迟早让那孙子付出惨痛代价。” 许皎笑笑:“这事过后,你该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恨不得落井下石。” 梁戴文也是毫无头绪。除了又横又愣又不怕死的江许,没人敢跟他对着干。身处高位难免容易迷失自己,或法律意识淡薄,或道德感低下。梁戴文两样都沾了点,他也因为这事,平生头一次反省自己。看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是太高调太优秀,才会招小人嫉妒,不得安宁。 他挂了电话,又打给昭昭,想关怀慰问一下。语音却一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他怀疑自己还在她的黑名单中,只好打给孟亦林,要跟他商量下对策。这事发展到现在,损人利己的策略几乎都是孟亦林提供的思路。对于玩弄规则,孟亦林最是得心应手,连他也甘拜下风。 孟亦林听完,叫他赶紧把起诉江许诽谤造谣的案子结了。等起诉成功,那关于昭昭的流言蜚语自然就不攻自破。 他问:“就放着昭昭不管了?” “你办你的事,她的账号我会交给律师,让律师去起诉散布谣言的人,他们很快就能查出那人的身份。” “妈的,不管是谁,不仅要他道歉赔偿,还要他蹲牢房,也不睁眼看看惹了谁。” “有意思,你还委屈上了。” “我替你妹委屈啊。” 孟亦林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操心她,离她远点行吗?就当互相不认识,算你积德行善了。” 孟亦林挂了他的电话,接着打给昭昭。那边很快接通,他直奔主题,让她把账号给他。 昭昭愣住,才不过一会儿功夫,事情就顺着风飘到他耳朵里。她问要账号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收集证据,方便起诉。” 昭昭心里有些犯轴的想法,那人句句属实,起诉他就是颠倒黑白。更何况她已经助纣为虐了,真不想再趟浑水,再造个孽。 “让他们说吧,说一说又不会怎么样,我不看就是了。别起诉了,我不想再掺和这事。” “你忍得了他们随便编排你?” 昭昭烦不胜烦,忍不住对他发脾气,“你为什么一直帮着梁戴文,让他得报应不行吗?我好讨厌他,我恨不得去举报他。你再这样,我也不想理你了,我跟你说不到一块儿。” 孟亦林觉得这顿骂挨得很没道理,“我是为了帮他吗?要不是怕你受牵连,谁愿意帮他。” “我不怕受牵连,让我出庭作证也行,我图心安理得!” 孟亦林笑了,“你以为你现在举报不负法律责任?你虽然自首,也算包庇罪。你图什么?为了让梁戴文坐牢?你们这事多严重?又没杀人放火。他坐不了牢,不过你得搭上你的职业生涯,你想想自己签的合同是不是不准发生意外。” 一连串发问令昭昭无法招架,他说得都对,但她听着难受。心里扭着股劲,跟他据理力争,“他都残疾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还要反过来告他造谣。他说的那些除了造成些舆论,伤得了梁戴文什么?” 孟亦林在那头做了个绵长的深呼吸,“好了好了,犯不着为了个外人跟我发脾气,我都是为你好。” “你哪里是为了我,你只是哄着我,怕我说出去,伤了你们的脸面。” 孟亦林早练就了一种能力,内心再厌烦恼怒,外面仍然装点得十分有涵养,也懒得跟人置气争吵。他从不试图跟人讲道理,因为他懒得说服对方,也不会被别人说服。但昭昭例外,他现在气得不轻,还舍不得挂电话,感觉自己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到底伤谁的脸面?难道你想被那些人说跟梁戴文有一腿,懂不懂什么叫众口铄金,你还要不要你的名誉?” “那就可以诬陷人吗,我无所谓,我不在乎。” 他冷笑着下了个避重就轻的结论,“你就敢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 昭昭知道自己纯属发泄情绪,真让她举报自首,她还是不敢。 她唯一能表达自己愤怒的方式,就是挂断孟亦林的电话。 于是不等他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扬手扔出手机,一个抛物线落到长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跟她的愤怒一样绵软无力。 她倒在床上哭了起来,气他不理解,气自己懦弱。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么一想更加委屈,哭得昏天黑地,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第53章 得知真相 昭昭没再管微博,不自证不辩解不举报,就放在那儿任由别人说。网友们很快失去了兴趣,留言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又荒废在那儿,无人问津。 而匿名曝光的人也在舆论最高峰时,注销了微博。虽没留下只言片语,但留给人无限遐想。有人说被梁家和孟家摆平了,也有人说被警察调查了,小道消息此起彼伏,不一而足。不过昭昭已经声名远扬,即使大多数人根本没证据,但都愿意相信她并不无辜。 她只能不上网,不关注,把头埋进沙子里做鸵鸟。事实证明,网上的言论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即使周围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压根不跟她提,她也乐得如此。 她最近才学会一项本事。不管别人怎么想,私底下怎么说,她听不到看不到就当没发生,不给自己找罪受。 只有一件事让她郁卒,孟亦林还在跟她冷战。两人各自为营,筑起高墙,都等着对方先投降。 孟亦林自认在这事上没有一点错,一想到她的名声被梁戴文带累,他就恶心,他做这一切都是为她着想。正因如此,他决定不去哄她,怕哄得她更加无理取闹。但他也不想继续争执下去,只能给她时间冷静,等她淡忘了,他也就顺势不提了。 在他看来,昭昭有一副小孩子脾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即使他真做错什么,隔几天也就不计较了。他还想要纠正她的观念,如果看待事情一味的天真,一味的感情用事,那就是愚蠢。他对于她这份纯粹百感交集。也就是说,如果她只对他纯粹,那他求之不得,但不能接受她对什么事都很纯粹。 昭昭却要铭记于心,一定要找个机会心平气和地跟他讲清楚。谁都可以不理解她,但他不行。她明明秉持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原则,替他跟她积功德,可他们非要赶尽杀绝。她不懂,所以要好好问问他,所谓的“名誉”是不是沽名钓誉。他们一面救助穷人,一面打杀穷人,就如同一面抵制皮草,一面活剥动物皮。就好像她愚蠢又不正常,而他们聪明又得体一样,居高临下地忽视她的想法。 她决定先冷处理,等两个人都恢复理智,再好好理论一番。她已经察觉到,她与孟亦林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观念差异。因为爱情,他们才互相迁就,伪装。她真怕差距会越来越大,大到无法在容忍彼此。 过了几天,许皎启程回国。昭昭送走母亲,独自回到布鲁克林的公寓。 刚踏进公寓大堂,一位亚裔中年男性拦住了她的路。他非常礼貌地请求她腾出一点时间来聊聊。 昭昭开始只觉得他眼熟,直到看到他戴着足托的左腿,才猛然想起眼前的男人正是江许。 一时千头万绪,她惴惴不安地想,江许是怎么找到她的,又想跟她说什么。可是她不能答应他的请求,在这事上,她必须装傻到底。 她说了声不好意思,接着往电梯走去。 江许一瘸一拐地挪动步伐,竭尽全力跟上她的速度。 昭昭听到身后传来“咯哒咯哒”的声响,简直踩在她心上,踩出一个个坑洞,她能够想象江许拖着一条腿步履蹒跚的模样。但她没回头,快步走进电梯,按下七楼后,立刻按下了关闭电梯门的按钮。江许终于走到门口,扒着电梯门不放,气喘吁吁地哀求她:“孟小姐,求你给我点时间,我说完就走。” 她借着阳光打量他。江许有一张瘦窄的脸,规矩清淡的五官,老好人的模样。这幅长相应该很显年轻才对,可接连的打击让他头发开始花白,五官走向不可抑制地往下坠,变得憔悴又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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