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期期第一次学会爱人,期期也再不想去爱别人。 裘森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这时候的裘森已经不允许别人叫他裘森,只准大家喊她裘安妮。 那个阶段,急切用强烈性征表现性别的安妮似乎比她还要像个女人。妆容浓艳的安妮不止一次用笃定的语气感慨期期的好运,也正是消息四通八达的她告诉自己,原来那年肖渝能当众拘走徐迪迪并不是因为学校配合调查掌握了证据,而是他另辟蹊径,选择去徐迪迪常去的几个据点蹲守取证,这才掌握到了徐迪迪寻衅滋事、聚众斗殴的真凭实据。 “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相信案子每天堆积如山的人民公仆会做到这份上……”安妮双手托腮,眼底霎时装满了罗曼蒂克的粉色泡泡,“所以你看,我就说人生是峰回路转的,属于你的好运才刚刚开始呢!” “真的吗?” “骗你干嘛,当然是真的!” 其实不止安妮,那时候的期期也开始相信,肖渝的出现或许真的是命运给她的补偿。 他对她很好。 几乎好到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他把所有工作外的时间都用来陪伴自己。他会费尽心思地整理路线,带她去各个好玩的地方,给她准备各种漂亮的礼物,就算要他几个月工资的戒指,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买来送给她。 尽管期期心疼钱,并不愿意接受,可肖渝却说自己努力的方向就是把所有好的一切都奉到她的眼前,不然每天的朝九晚五也会感到无趣。 在无微不至的爱中,期期开始与生活和解。就连坐在他的后座中,也开始变得心安理得。 她越来越少做噩梦,心态慢慢变得正向且积极,甚至在学校里,她也逐渐学会卸下心防,与同学们攀谈来往。期期知道,这是肖渝带给她的改变。是他无条件的耐心与包容,无声地治愈了她漫长的创伤。 那一年的情人节,在临江的摩天轮中,当肖渝举着一把亲自做的乐高花束递到她面前时,她的内心却在饱胀的甜蜜中忽生出了一丝莫名惶恐。 肖渝也被她忽如其来的眼泪惊的猝不及防。 明灭的霓虹之下,瞳仁璀璨的期期极小声地确认道,“你会离开我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怕我习惯了所有的一切。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会没法过下去……” “不要胡思乱想,”肖渝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摩挲着戴在她中指上那枚好看的白金戒指,“能和你度过余生的每一天,也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们不会分开的,绝对不会。” “你爱我吗?” “当然。” 期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亮晶晶的戒指,呢喃道,“你会娶我吗?” “我会。”肖渝的呼吸有着短暂的停滞,但片刻后他坚定地答道,“我一定会。” 期期抱过那一大把积木花,忽然像个得到安抚巾的奶孩子般破涕为笑,“那我就相信你了。” 肖渝疑惑地反问,“你怀疑过我吗?” “不,”期期一片一瓣儿地数着爱人为自己拼出积木花,继而略微羞赧地将脸蛋深深地埋在了这堆并没有花香味的花束里,“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所有的话,相信你会娶我回家。” 摩天轮转到了最高点。 下一秒,肖渝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忧郁地侧过了眼眸,俯瞰着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无尽繁华。 他知道,他离不开期期了,或许就像期期也离不开他一样。这是他无法抗拒的内心,这是他没办法逃避的事实。他只想要她,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所以就算未来再难,他也要竭尽最大努力挡在期期前面,为她遮风避雨,为她撑起一片全新天地。 作者有话说: 哎,肖渝……
第15章 肖渝之死 死亡是凉爽的夜晚。 活着的人却如同大梦一场,困在永恒的深渊里。 --- 姚期期原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美好地继续。 他们会如约定般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完这幸福的一生。 可肖渝却死了。 他死在了凉爽的夏夜。 他死在了她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 夜班结束,匆匆赶去卫校为自己庆生的他不幸在隧道中与逆向行驶的机车迎头相撞,当场身亡。 许多年后,姚期期曾在新闻上看过一次事故现场的照片,残破的礼盒,变形的零件,拖曳着的大片血迹,与泥浆般飞溅了一地的奶油蛋糕。她甚至还在照片没有打马赛克的部分,看到了自己那枚滚在角落的红色头盔。 她的头盔总是被心细的肖渝擦得又新又亮,看起来是那么神气。 然而那个无微不至的爱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初,她并不相信,只觉得这就是一场噩梦,而她也总会从这场梦中醒来。可伴随着身上越捏越多的淤青,叹气连连的爷爷,还有日日哭丧着脸陪着她的安妮,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醒不过来了。 她毫无防备地失去了肖渝。 姚期期的心冷透了。 或许这样的形容并不贴切,她的心像是坠进绞肉机中的馅,像是车祸现场洒得处处都是的稀奶油,破碎得不成形状,并且丧失了一切感知力。 摧毁一个人精神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最具有毁灭性的,则莫过于心中乌托邦的幻灭。 一夕之间,她丧失了生活的动力,切骨的痛更是让她无法进行任何有效思考。 她从来都是那么的孤单。 可就当她已经麻木地习惯了自卑,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命运却为她迂回带来了给予无尽温暖的肖渝。这么多年,她只遇见过他一个能让她心动且全然卸下心防的人,她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确认,肖渝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然而通往地狱的路原来竟是由美好的愿望铺就而成。 如果一早就知道会失去一切,她还会勇敢地去开始吗? 姚期期无数次想要爆发出惨烈的哭喊,把命运所安排的这一切荒诞与不公统统宣泄而出,可却又怕吓到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爷爷。她不能把垂暮的爷爷一起拖曳于水火,于是只能像屏息将所有哭喊都咽回肚子,把自己的嘴唇硬生生地咬得鲜血淋漓,恍若憋回呼之欲出的呕吐之意。 更为可怖的是,姚期期坚信肖渝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她本来就不喜欢过生日,如今更觉得自己的出生像是一场灾难,她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从得知噩耗的刹那,她时常心悸到喘不上气,更是间歇性发颤到无法入眠,甚至在参加肖渝追悼会的那天,当她看到遗像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时,她居然瞬间丧失了所有听觉。 世界顿时陷入了无边寂静。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可她却一点也不着急,反正这虚妄的世界中已经没有一句她想要听的话。 她无惧旁人的面面相觑,径直地走近水晶棺前。 灯光是暖色的,只见她的爱人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在了素白的花丛中。 “哥哥,醒一醒,我给你带橘子来了……”她极小声地对着他说道。 微颤的手指意欲触碰,却又怕弄疼了他。在缩回手的瞬间,她忽而惊惶地想到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融为灰烬,装在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与她相见相守。 姚期期眼前发黑,虽生犹死。 这一刻,她好想带他走,或是能陪他一起走。 可她却一时都不知该求谁。 她捏紧手中的橘子,徐徐抬起头,费力地望着此刻追悼会中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她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和肖渝爱了那么久,却从不熟悉周围这些老老少少的身影。就连从前在照片中不止一次见过的肖渝父母,此刻也对她怒目而视,看起来和照片中的慈眉善目很不一样。 突然有一个的身影向她猛地冲来。 那是一个身材圆润的年轻女人,眉毛很黑,嘴唇却发白,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像是发涨的鱼泡。她双腮发颤,声带抖动,嘴巴却不忘吃力地一张一合,像夏天的知了般鸣个不停。只不过,她的嘴巴越吧唧情绪仿佛越激动昂扬,甚至到后面还伸手推搡起了自己。 姚期期没有回答,也不曾躲开。她的眼睛里空荡荡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等待着这个陌生人把想说的话说完,想做的事做完。 尽管她一个字都听不到。 只是她纹丝不动的沉默似乎惹恼了对方。没过多久,对方便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橘子,狠狠踩烂,继而恶狠狠地像拔萝卜似的拔起了她的头发。尽管有人开始上前拦着,可期期依旧被这忽如其来的暴力拽掉了不少头发。她的头皮被牵扯得很疼,但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多少痛苦的神色,她甚至心怀希冀地朝一旁静静躺着的肖渝望去,仿佛在期盼他能对这场荒唐的闹剧做出一些回应。 要是肖渝在,要是肖渝还在……期期坚信,他是绝不会允许别人这样毫无道理地欺负自己。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精疲力尽。 喉头顿时一片腥热,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恍若无数星芒斑斓闪烁。她开始站不住了,纤长的双腿有如风中的小树苗般颤得不停。 恍惚之间,姚期期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派出所。 进进出出的人群,如梦似幻的对视,散发着好闻香味的警服,以及帽檐下形态美好的唇瓣唇畔,还有窗外那场淅淅沥沥下不到尽头的茫茫秋雨。仿佛那一天她坠入谷底,仿佛那一天她重获新生。 那是一个看不见光的阴雨天,而她此后的人生则要再度浸泡于比从前更深的阴暗中。 意识消散前,姚期期捏紧了那个被人踩到变形的橘子,湿黏着冰冷的双手,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如本能般地往肖渝的水晶棺爬过去。 哥哥,带我走。 哥哥,求求你别丢下我。 须臾之后,她眼前骤然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第16章 安妮新生 人的一生其实细细算来,并没有几件大事。 焕然新生自然也不除外。 安妮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回国,她终于凭借着医院的一系列证明,去辖区派出所更改了性别,堂堂正正的把姓名从裘森改成裘安妮,彻底完成了十多年来的最大心愿。 或许出于发自内心的喜悦,安妮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连感官迟钝的期期都觉得她比从前更好看了。 然而拿云巷中街坊邻居的话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那些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自然知道她是从男人变的。眼见她越生越标致,男男女女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是滋味,平日里关上门一家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也就算了,甚至几个棋牌室里的常客在踏出那扇门后,都要忍不住和身边人在光天化日打趣几句:太阳打西边出来,响当当的男儿身不要非要做人妖,也不知道这种半男半女的压在身-下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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