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原罪在此刻显露无疑。 仿佛意-淫与嘲笑他人的痛处,就能彻底堙灭掉自己生活的苦难。 拿云巷中当然会有嘴碎的人将这一切转达给安妮,似有若无地挑唆着她去和这些人干一架仿佛才算解气。但人精似的安妮才不会着这些人的道儿,她最多边数钱边和对方笑骂几句,“我呸,这些个老流氓做梦当屁吃呢,一大把年纪全活回狗肚子去了!” 安妮骂归骂,心里门儿清。 都是些进进出出多年的老客,爱怎么嘀咕就怎么嘀咕去,只要平日里照旧定期给她送票子来就行。 做人嘛,心眼子没必要那么实,更没必要去和钱过不去。 毕竟好心态才能决定女人的一生。 然而她的好朋友姚期期显然就困在了实心眼里。 尽管回国后的安妮会时不时的抽空去看她,但实质上,对于期期再度陷入的困境来说,并没有达到一点起色。 所幸期期还是心里有她的。 安妮本以为期期找理由会推拒,或是用沉默代替回复,却没想到这一日下班后的她竟真过来了自己的生日聚会,并且还带来了一束漂亮的紫色风信子。 “生日快乐,安妮。” 众星捧月的寿星受宠若惊。 她连忙起身接过扎着嫩绿色缎带的花束,随即揽过期期的肩膀,向在座同为跨性别者的一众好友隆重的介绍自己这位特别的朋友。 “各位宝贝儿,你们懂吧,这可是我货真价实的小姐妹哦。期期,姚期期。”安妮摊开手,古灵精怪地向众人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是不是长得美呆了?真是像中了彩票一样的脸蛋呀,不知道让我从小到大羡慕了多少年。要是我能天生长成这样,省下的钱准能买辆大奔了……” 包厢内安妮的一众朋友连忙起哄附和。 换作从前,期期可能会有些不好意思,甚至会应激反应到红了脸。可此刻的她却只是安静的微笑,目光平和的望着在场每一个人,也任由她们像望着个吉祥物一样探寻着自己。 直到她意外地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周遂,眸中才闪过一丝情绪。 时至今日,姚期期终于可以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彻底排除在自己的防备圈外。因为他善良,细心,在爷爷突如其来的丧事中不避讳地出了很多力,不仅为当时魂不附体的自己垫付了一些殡葬费用,还礼貌地照顾了几日淋雨后高烧不止的自己。 不过期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猜测是爷爷的离世让他觉得那所老房子不吉利。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完全能够理解。毕竟爷爷与他非亲非故,没有人会喜欢沾染这种莫名其妙的晦气,更何况他支付的租金本就能在这座城市找到更舒适的地方。 所以就算他并没有提出退租,自己也理应把剩余的房租退还给他。 于是,在众人略感意外的眼神下,姚期期没犹豫地走到角落,坐到了周遂身边。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到来之前,周遂恍如掉入盘丝洞中的唐僧,一举一动都令在场的各位雌性激素泛滥者忍不住要掉口水。 包厢内的背景音乐响起。 安妮和她一位粉色头发的朋友对唱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老情歌。 期期拿定了主意,向周遂轻声道,“有空你回来收拾一下。我会从这个月初开始计算,把剩余的房租退给你。” “你要赶我走?” 挺拔的眉骨下,那双有如黑琥珀般的瞳仁一时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只是期期并没有注意,她拉了拉自己的袖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之前是安妮忽悠了你。你付的租金,其实完全可以在二桥地铁口附近找间干净体面的一居室。” “你要赶我走?” “你是个好人,周遂,所以我不能再违心地收你的钱,”期期顿了顿,“我也不再需要钱了。” “你是要赶我走。” 这一次,周遂不再是疑问的语气。随即他不再犹豫地取过茶几上泡着柠檬的调酒,仰起头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期期看不懂他的情绪,也没有力气去琢磨。她鲜少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仿佛在语重心长地劝解一位迷途知返的少年,“我是在为你好。” “你是在发好人卡。” “什么是好人卡?” “姚期期,你根本不知道我——”周遂目光迷蒙,微厚的唇依旧一张一合着,然而他剩下的半句话却湮没在了安妮骤然升高的麦克风里,徒留期期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趁这个机会和大家说几句真心话。从前呢,我只恨人生怎么如此漫长,漫长到自己都难以忍受。明明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个贤妻良母,可老天却把我生错了性别。不过还好,从现在起一切都归位了,今后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朝这条路上靠拢了!” 包厢内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而身着红色亮片鱼尾裙的女主角则风情万千地倚在吧台上,如同明星傲立在镁光灯前般,顶着她那一手亮闪闪的美甲与在场众人一一挥手致意。 “……在这里,我特别想要第一个谢谢遂哥,虽然我已经谢过你很多次了,但每一次我都忍不住要再次感谢你。正是因为你的慷慨,才让我提前凑齐了手术费,让我在最好的年纪变回自己真正的性别。”安妮说着便举起酒杯,如同盖茨比般洋洋洒洒地抬手挑眉,“遂哥,这一杯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众目睽睽下,周遂挤出了一个并不算假的微笑,随即也大气地将自己杯中并不怎么美味的调酒一饮而尽。 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霎时再度响彻整个包厢。 “其次,我要谢谢我的好朋友期期。读书的时候大家都拿我当怪物,处处排挤我,霸凌我,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照顾我的自尊心。这些年我能越变越美,除了借助科技的力量,我猜多多少少也沾染到了你的灵气美貌。所以,我是很需要你的期期,不论是从前,还是今后,我都非常需要你,请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期期的手边没有酒。 于是她只能朝着老朋友轻点了点头。 安妮笑了,隔空向她送来一连串飞吻。随即一个拉丁舞般的回旋后,又开始举起话筒感谢起了第三个人。 麦克风的声音太响了,震得人头脑发嗡。 期期数了数,包厢里有二十一个人,照眼下的这个进度看,安妮的答谢会至少还要持续半小时,她的脑壳儿也得要持续被震半小时。 所以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拉着周遂去外面说清楚。 “周遂?” 她试探性的喊他。 却惊奇地发现对方竟然在震耳欲聋中闭着眼睛睡着了。 在彩灯交替不休的KTV包房里,期期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 生活虽然不曾给予她太多善意,但也没有彻底磋磨她知恩图报的本性。从小到大,她都会记得别人对自己的所有好。比如在爷爷出殡那日,面对着自己在陵园内无法自控的行为,他没有谩骂,没有拉扯,甚至没有催促,就算是天降暴雨,他也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等自己。 直到自己意识消散,彻底昏睡过去。 她实在太想肖渝了。 这些年来,她总觉得多活一天都是煎熬。 每一次卧倒在那块冰冷的岩石上,她都期盼自己可以再不要醒来。 但这也不代表她可以将别人一起拖入水火。 淋了那一场刺骨的冬雨后,他们都大病了一场。不同的是她是沉睡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而周遂却在她的房门口支了个躺椅搭着条棉被睡,方便隔段时间给她换凉毛巾,也方便为他们俩烧水喂药煮粥。 他们喝着一样的水,吃着一样的药,吞着一样的粥。 然后慢慢痊愈,然后沉默无言,然后不告而别。 期期虽然某些方面有些迟钝,但并不愚蠢,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感受到了周遂对自己超乎寻常的耐心与包容,虽然这不排除或许是源自于别人良好的家教,但她也不能再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好意。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甚至也不能再为他敞开一扇随时可以推开的门。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饭局 提前更新啾啾大家欢迎去WB参与本周抽奖哦:)
第17章 真相揭露 周遂头痛欲裂。 他不确定是不是眼下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的记忆。 家中变故之后,他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同摔碎的镜子一样四分五裂。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木讷,恰如此刻这睁开眼的刹那,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从人声鼎沸的包厢回到了期期家的老房里。 他下意识地在短窄的木沙发上翻了个身,片刻间只觉得腰背如同被车轮子碾过一样的酸疼厉害。 父亲的案子后天上午就要开庭了。 他今早还约了刘律师在律所对辩护细节进行最后的商榷。 想到这里,他连忙望向墙上帆船式样的老挂钟—— 十一点一刻。 大事不妙! 周遂登时翻身便掀开了被子。 他忍着盘亘于后脑勺的眩晕,心急地找着手机,可是翻遍上下口袋都不见踪迹。 “期期,期期!” 他一边穿鞋,一边焦急地喊。 “你醒了。” 姚期期一身素色长裙,柔缎似的头发尽数垂落在肩,她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日记本,从自己的房间中缓缓而出。 “我手机呢?” “我不知道。”期期诚实地摇头,“是安妮把你背回来的。” 有一说一,昨夜的安妮看起来就像个神奇女侠。 在酒过三巡,醉倒一片后,一身靓丽红裙的她竟还能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一把将高过自己大半个头的周遂扛在肩上,跌跌撞撞地踏过迂回的拿云巷,最终送回到期期这里。要不是楼梯太窄,期期甚至怀疑她还有力气能把他背上去。 不过这些,喝得不省人事的周遂自然印象全无。 “安妮背着我?” “是。” “行吧,回头我再谢谢她。”周遂没时间脑补这诡异的画面,而是直截了当地向期期伸出手道,“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期期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然而不巧的是,周遂的号码拨过去竟提示关机了。 “算了算了,”周遂面色焦躁地把手机递还给她,“你一会儿有时间的话帮我问问安妮,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得到,我有急事,就先走了。” 眼见他焦灼如此,期期准备好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然而意外的是,火急火燎走到街上的周遂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对不起,期期,我没有手机了,麻烦你借我点钱吧。” 这一次,期期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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