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不准拿!是我的蛋糕!”她干脆把蛋糕用力砸在地上,摔得稀烂。 张父皱眉看她,完全是在看疯子。 这目光又刺激了她,她对姨妈,道:“你说话,你告诉他们啊。小时候谁都说我比你漂亮,我比你能干。爸妈都是更喜欢我,家务活我也做得比你好。是不是,你认吗?” “我承认啊。”姨妈还是挂着笑。 “你不要得意,是这个社会病态了。现在的人一个个都冷漠,就因为你有钱,就对你笑眯眯的。你连小孩都没有,以后一个人死在国外都没人知道。”爱比恨更鲜明,她先是嫉妒姐姐,然后就成了恨。恨到延续给下一代,张怀凝不像她倒像她,好读书,爱争先,聪明的眼神冷冰冰,还玩男人。呸! 张父道:“她更年期,不正常,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让她继续说吧。她也压抑了许多年,继续说,我也想了解一下她的生活。” 张母哭着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和你是一样的家庭出来的,你不管我,也该想着爸爸。当年你骗了爸爸这么多钱,爸爸都没怪你,他后来得了老年痴呆,一直在门口坐着,就念着你的名字,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看着都流眼泪,爸爸从住院到走,你有没有管过?都是我从头到尾照顾下来的,我给他擦屎擦尿。” “爸爸有神智前,给我打过跨国长途,一分钟十五块的那种,他说你贪图他的钱,要害他,让我想办法寄五万块回来。以前我结婚,是你鼓动爸爸快操办的吧,说拖不起了,后面还有你,姓杨的也算有家底。非常感谢你,小浔是个好孩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是君子,拖上二十年也无妨。 张母不信,姨妈也不多解释,“你迷恋你的不幸,我热爱我的幸运。”她绕开地上的蛋糕,步履轻快地出去了, “谢谢了,不用送了。” 这个家,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了,中间是个被糟蹋的蛋糕,张父抽了把椅子坐下,筋疲力尽。多瞥一眼妻子,他只觉眼珠都在烧。怎么就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全耽误了。 起身,回卧室,他把一个行李箱踢到妻子面前,道:“你走吧。我会给你点钱,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奋斗了一辈子,想最后过点舒心日子。既然女儿都不愿意管你了,你就自己过吧,给你留点面子,你可以对外说是你不想和我过。” 不容拒绝,见她不肯收拾,他索性从衣柜里抓了几件衣服,又加上她的证件和一叠钱,统统甩到门外去。她去外面捡,他就趁机把房门的密码改了,又里面反锁。又在手机上艰难操作,把她的副卡停了。 张母一件件拾起衣服,拥在怀里。恍恍惚惚,她想起,那一年她好像二十四,刚结婚,没生孩子,搬入新家,望着买来的一万块电视,心迷神醉。过完家务,她来到客厅,对着电视昏昏欲睡, 眼一眯,就盹着了,一觉醒来,三十多年过去了,早年的电视已经放完了,喜剧成了闹剧,美梦也沉沦。 檀宜之远远看见张母提着行李箱走,道:“你妈被赶出来了。” 张怀凝扫了一眼,道:“嗯,不意外。”她也心灰意冷了。 “刚才你父母说的那件事……你不会真的相信吧。”檀宜之犹犹豫豫。杨父还想讨钱,杨浔揪着他去一边教训,留给他们说话的余地。 张怀凝道:“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我不会放在心上,谈不上原谅你。我还是在意你的,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不会误会你的。” “谢谢你理解,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原谅你?”张怀凝冷笑着后退一步 “你在这种事上骗我,还敢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是受害者?真让我恶心。” “我……” “我恨你,不只为这个,一看到你,就会想起我的家庭有多不堪。你是被爱的独生子,我却有这样的家庭。是谁占尽便宜,是谁只要活着,就高人一等。是你!你还害死我女儿。 你怎么敢逃避这件事?你也配为她流泪?” 檀宜之想辩解,终究只是叹息,隐忍不言。 “你就是个精明利己,占尽便宜的骗子,装得有多爱妻子,多爱女儿,只是演给外人看,演多了自己也信。我被亲生父母歧视,我中断职业前景生孩子,你就不一样了,只要轻轻松松演好女婿,好父亲就够了。” “你是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你在迁怒我。”他想要扶她上车,她却抽掉他的眼镜丢出去, 故意激怒他,“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好了,现在你可以骂我了。” “你就是存心找个由头折磨我,哪怕你父母是诬陷我,你也不在乎。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檀宜之心头有怨,却微笑,极冷静地挑选最能刺痛她的词句,“别心存侥幸,你换了谁都一样,因为你的性格有问题。你太多疑,嫉妒所有比你幸福的人,你选杨浔,不是有多爱,而是他比你更可怜。你们结局也不会好。” “说得好,继续说。” “承认吧,你就是个孤儿,你爸妈早就在精神上抛弃你了。所以你受不了别人对你太好,只要有一点痕迹,你就幻想自己被抛弃。不管我对你认错多少次,不管我怎么努力,你在潜意识里都希望我是个坏人。” “到最后,你最恨的还是你自己,谁让你害死了你姐姐。”他选出了最能折磨她的一句话,刺出去,不见报复的乐趣,却有一丝自虐的快感。到如此两败俱伤的境地,他才确信,他们彼此深爱过。 他继续道:“我们走到这一步,你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张怀凝挂着嘲弄的笑,静静落泪,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摊开说吧,女儿的死你觉得到底是谁的责任。你觉得是我,对不对?说好我去送她,可是我医院有事,爽约了,才临时把你叫回家。” 当时事出突然,檀宜之提前两天就告知,他近来太忙,顾不上家里。但医院送来的病人更急,她还是让他回来了。关键在车,更稳妥的宝马由她开去医院了,他的 911 后排设计尴尬,本就不适合载人。 檀宜之道:“你永远把工作放在最前面,你要是觉得自己全无责任,我也无话可说。” “继续算账吧,算谁的责任更大。我是有问题,不过你能活下来,多亏你及时反应,猛打方向盘救了自己一命,否则那么大的冲击下,你的颅骨早就碎了。车撞进护栏,女儿才会死。我加急火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檀宜之闭上眼叹息,万念俱灰。 “保时捷真是好车,优先保住驾驶员。 如果我去送女儿,她能活。如果你不打方向盘,你死了,她兴许能活。只有现在,你伤得非常轻,她死了。杨浔早就知道了,是我让他发誓,永远不要告诉你。这么好的事,我当然要亲自告诉你。” 她从地上捡起来他的眼镜,递过去,极尽柔情道:“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希望你死了,换女儿回来。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去吧,那边有河。证明给我看,不只是说说。”
第66章 肌肉多,人聪明,那个大 杨浔训完父亲回头,正看到檀宜之正失魂落魄往河边去。他盯着琢磨了片刻,才发现是要寻死,边咳边骂,道:“集体癔症吗?他妈的人传人。” 杨浔快步追上去,揪住冲到河边的檀宜之,往后一拽。檀宜之还要挣扎,杨浔朝他肚子抬手就是一拳,扛着回去。 张怀凝道:“别拦着,他就是在演,这种人根本舍不得死。”放狠话,不妨碍她已泣不成声。 “你是一个病态的人,你姐姐死后,你一直有精神创伤。不被人需要,你就活不下去。”檀宜之被打狠了,倒在地上起不了身,却冷笑个不停,回骂道:“难怪你这么爱当医生,医院里没人会抛弃你。只有奄奄一息的人,能满足你的病态。” “少说两句,别找死了。”杨浔捂住嘴把他拖开,一把拽起,强硬地抵在墙上,搜身般从他口袋里找到车钥匙,拿走,并道:“给你叫了车,你现在不适合开车,钥匙我会放你妈那里。” 送走檀宜之,张怀凝也急于开车逃离,刚系上安全带,还未等拉上车门,杨浔就把手卡在车门框上阻拦,“冷静点。你这样要出事。” “少来管我。我看到你也讨厌。”她作势要用力甩上车门,盯着杨浔的手,要逼退他。 “我不松手。”杨浔干脆把大拇指也抵进去,“你夹啊,张怀凝。” 张怀凝确实不敢,也不舍。趁她一迟疑,他立刻探身解开安全带,一把将她从车里揪出,拽进怀里,手臂环住,强硬不顾她的挣扎,开口却温柔,“没事的。你哭出来比较好。” 张怀凝一阵捶打,他的环抱却纹丝不动,扣着她的头,在胸口压得更紧。再回过神时,她已经趴在他胸口垂泪,“别搬走,我需要你。” “好的,我就知道你喜欢土豆丝。比茄子好吧?” 他故作轻快道。气胸病人不能剧烈运动,他扭过去猛咳嗽, 怕她紧张,就把嘴里的血丝咽了下去。 情绪大起大落后,难免有脱力感。张怀凝回家洗澡,倒头就睡,不停做噩梦,又夹杂着童年的回忆。陌生的街道,半明不暗的雨天,她被独自撇下,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茫然向前,追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以为是姐姐。一回头,却是空白的脸。 她从梦中惊醒,叫了一声,“杨浔。”生怕床边空无一人。但杨浔就靠在旁边看书,致以一笑。 她说出了梦里的画面,“我还梦到了女儿,是不是把她埋太深了?她怕黑。” 杨浔认真道:“她不喜欢的话,会托梦给你的。” “我好久没梦到她们了。” “她们也要交新朋友的,没什么事也不会来找你,都忙着。听说你不好,才来看看你。” 她苦笑,也清醒过来,知道是胡话,“我要摸摸你的头。”杨浔把头依偎她胸口,由着她摸。用的是她家里的洗发水,他可以爱到肝脑涂地,但依旧舍不得买贵价的牌子。他一直过着极朴素的生活,兴许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积蓄。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吃好吃的,睡觉睡到饱,什么都不用想,我来处理就好。” 杨浔的嗓子还没好,就做了简陋卡牌,分别写上选项:吃饭,睡觉,散步,交际,那个啥。每天拿给张怀凝抽盲牌。 前三天,张怀凝用工作塞满脑子,一到家都懒得起身,趴着不理他的小把戏。 “那就是选睡觉。”杨浔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带上门。又过了一会儿,他把张怀凝从床上叫起,哄她喝粥,热毛巾擦脸,往面颊上响亮亲一口,毛绒玩具塞她怀里,又出去。 半小时后,张怀凝醒了,再也睡不着,杨浔也不在,桌上倒摆着热饭菜。她有片刻担心他又开溜了,结果他却从外面进来,抱着只一脸茫然的哈士奇,道:“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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