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涓说,要看上去贵的,华丽的。说着挑了一条挂着水钻的伞裙。 檀雪立刻抢过裙子,揶揄道:“这是我妈那个年代的中古裙,你穿上绝对就一乡镇女企业家。” 接着亲自给她选了条香奈儿的白色吊带裙。 奚涓又从包架上选了个最大尺寸的爱马仕。 檀雪皱着眉吐槽:“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搭,又不是出门买菜。” 奚涓心虚地照照镜子,有这么糟吗?她本着找一只看上去最贵的包,正好认识爱马仕鳄鱼皮 birkin,听说是贵妇选择,就挑了只最大的。 檀雪取下一只小小的迪奥戴妃包,限量版颜色。举着包在她身上比划,“这样搭才精致啊。”奚涓摇头,坚持自己的选择。 檀雪翻了个白眼,又拉着她参观首饰柜,灯光一打,熠熠生辉。 取出一串低调的宝格丽项链给她配,奚涓指着香奈儿双 C 珍珠项链和双 C 珍珠耳环说,就这个吧。硕大的珍珠,硕大的 LOGO。她私心认为这样更方便别人辨识。 檀雪恨铁不成钢地嘟哝:“我的天,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什么暴发户审美。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懂时尚。不怪你,要怪就怪檀祁,抠拉吧唧的,不愿给你花钱培养审美。” 这点上她必须为檀祁正名,他给了一张黑卡,只是她从来不用。 檀雪上下打量她,“你也太贤惠了,别替他省钱,爱也不是省出来的。该用就用,替男人省钱,只能省出一张黄脸。而且说实在的,别为了讨好我爸妈,不舍得花钱,他们从来不看别人花了多少,他们只看别人能带来多少。这就是精英主义,没有慈善家。” 奚涓也不是为他省钱,她只是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刷卡买奢侈品又不能让仇人暴毙,她不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心神。 她致力于巩固自己贤妻良母的人设,调侃自己,“檀祁帮我还债,可不就是做慈善。” “他图什么,他图你身子。我要是他,我也选你,”她掐了掐奚涓的脸颊,“嫩豆腐一样,有脸蛋儿,有学历,胸大屁股大,好生养,太适合做老婆了。” 奚涓嫌弃得一撇嘴,“你一个女人,说话怎么这么爹味。” 檀雪笑得尽显后槽牙,笑完忽然正经起来,“不开玩笑,我挺希望你进我们家,但我爸妈是势利眼,特别是我妈,老觉得她唯一的儿子吃亏了。所以你必须忍辱负重,我站你这边,做你坚强的后盾。实在不行,我会提前给你释放信号,你也能赶紧跑路,找下家。” 奚涓想,虽然她是好意,但真把她当成只能攀附高枝生存的凌霄花了。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他们产生这种错觉。兴许是她性格底色本来就老实,所以装起来特别有说服力。可她不会做妻子与母亲,现在还不能明说,也就由着他们误解。 走之前檀雪特别强调:“晚上吃饭换一身,把那套香奈儿珍珠取了,我妈看见一定会火力全开,极尽嘲讽。” 她倒无所谓,就算是天仙,他们的母亲仍然能挑出错。 一切妥当,打车去张海东的公司。 她第一次来,公司并没有想象中大。 在一栋写字楼里,租下整一层。大厅不宽敞,但布置得井然有序,墙壁上挂着公司的成果展示和科研团队的合影。走廊两旁是通往各个部门和实验室的门。 这让她想起父亲,他也曾为了科研专利开公司,也是这样小规模,却五脏俱全的初创公司。 接待区的前台小姐挂着动人的假笑,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她也奉上个甜腻的笑,说:“我找张海东,你就说是奚涓找他。”故意连名带姓,彰显独特之处。 前台小姐拨通张海东助理内线电话,没说几句挂了。微笑着说,张总在开会,现在没空。 她也微笑着说,没事,我坐这儿等他。 前台小姐一时摸不着头脑,看这花枝招展的女郎,一身珠光宝气,浓妆艳抹,恨不得把所有名牌穿上身,有那么点假名媛气质,又美又俗。 总觉得跟张总关系匪浅,也不敢强行赶人,只得让她坐那儿等。 她等了两个多小时。从会议室出来一群人,张海东打头阵,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身后跟着一群穿白大褂的研究员。 她站起身拉拉裙子,理理头发,娇滴滴地喊了声:“张叔叔。” 张海东愣了愣,紧接着笑起来,“小涓,你怎么来了,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奚涓禁不住腹诽,提前说可就找不着人了。 他吩咐实验员回岗位。他们从她身边经过,她能感觉到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她也不怵,随便打量,主要营造一种习惯目光的高傲姿态。 她掐着嗓子说:“张叔叔,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领她进办公室。 他坐进自己那张真皮老板椅,两只手交叉着放在桌上,端出一副精于算计的商人嘴脸,从前搞科研的老实样子荡然无存。 “其实这次来,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就是有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你说。” 她做出不谙世事的娇憨样子,一边用手指卷头发,一边说:“我之前给您的公司投了简历,结果一点回信都没有。虽然当面来问有些不要脸,但没办法,您知道的,爸妈不在了,我就拿您当最亲近的长辈。我就想知道自己哪里不好,没入您眼。” “哦?这个我不知道,都由人事部处理。” “张叔叔,您看我成绩也不错,还有博导的推荐,论文也上过学术期刊,我真想在您手底下做事。” 张海东没说话,高深莫测地看她半天。奚涓心里没底了,怕他看出她的用心。 他忽然说:“小涓啊,我也给你透句实话,我们这是家小公司,用不了太多员工。科研人员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磨合好的团队,不能随时随地来人走人。还有一点,你别介意,你的学历还不太够。我手下搞研发的都是归国硕博,很有经验。” 奚涓心一紧,他说的是实话,但也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的动机。 这老狐狸做贼但心不虚,绝不轻信于她。 他当然要怀疑,这些年他从未实质性帮助过她,她却上赶着来献宝。可没别的办法,跟他这种人就不能明面上作对。 随即开始递进情绪,拿捏出肤浅的虚荣劲儿,先夸张得捋一捋头发,亮出她那颗十五克拉大冰塘,再撑着下巴颏,固定展示位。 张海东眼神微闪,果然注意到钻戒。 她一见他看钻戒,就立刻伸直胳膊跟他炫耀,“您看,檀祁跟我求婚了。说句老实话,您听了别笑话我。我就想着找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好让他们家看得起。” 她故意停顿,想看他的反应。 张海东换了姿势,放下手,靠向椅背,感慨着说:“恭喜啊,小涓,当年你跟檀家公子谈恋爱,我就知道你有能耐。到时候别忘了我,一定要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喝一喝你的喜酒。我肯定准备一份大礼。” “那肯定的啊,我之所以来找您,还不是因为除了爸爸,你是我最崇拜的人。连我们博导都说,您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我娘家没人了,没人给我撑腰,我总要自己把自己撑起来。就是不想仰人鼻息过活,您随便给我在公司里安排个职位,以您的学术声望,他们自然要刮目相看。” 张海东在她说话时,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倚在办公桌旁,抱着胸看她。 “小涓啊小涓,你说你都嫁进檀家了,还需要工作?他们那样的人家会放媳妇儿出来打工?别开你张叔叔玩笑。” 奚涓一阵反胃,这人简直密不透风。 她不能再步步紧逼,免得更惹他怀疑。 她无奈地笑了笑,“您以为呢,他父母不是很看好我,就因为我爸那事。都说罪不及子女,人也没了,钱也赔了,我还得受名声拖累。您说怎么办嘛,虽然吧,檀祁什么都听我的,但我真的很想得到他父母的认可。” 她不确定这个理由充不充分,只得等他给句话。 他默然片刻才说:“我也很想帮你啊,可我这座小庙实在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伺候不好,檀公子还不把我嚼来吃了?”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复杂情绪,那种不自觉的,对上位者的巴结。 她敏锐察觉到,这份巴结不是针对她的,是针对她拥有的筹码,也许她与檀家的关系,让他另眼相看。 她这么一想,便甜蜜又娇蛮地说:“还不都是他的主意,我老跟他提您,说您的研究方向特别有前途,他也蛮感兴趣,就让我来试试。您知道他们做投资,嗅觉灵敏,闻着钱味就去了。所以啊,就想找您通融一下。看来也没法,算了,我回去跟他说,让他给我开家公司玩儿。” 说完作势要起身,不忘碎碎念:我这人就是懒,不喜欢管事,也不想开什么花店咖啡店,搞得跟没本事的二奶似的。 他忽然将手按在她肩上,将她按回椅子上。她心潮澎湃,感觉有戏。 “既然这样,就不知道能不能让你牵线搭桥。我不指望能跟檀老先生吃饭,但能跟檀公子见一面,聊一聊融资方面的问题,那也是很好的。” 她脸一僵,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那太好了,他也挺想见见你。” “对嘛,那就只有请你吹吹枕边风。另外,我给你指条路,”他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交代:“如今你这身份啊,只能做股东。”
第8章 借光 她走出办公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跟老狐狸打交道自然耗费精气神,但扮蠢也很累人。 她真是低估张海东,高估自己了。没料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还得说服檀祁跟他吃顿饭。 吃饭事小,重要的是吃饭时要谈的事。 张海东说什么给她指路,虽没明说,但她也料到了,八成是想从她入手,拉风投资金。 听他那意思,可以给她分股,安安稳稳做股东,但绝不可能进科研团队核心。 他这么做倒是一举两得,正好试试她在檀祁心中的分量,以及在檀家的地位。如果是真的,那他得利,如果是假的,他就是避险。 她咬着牙,在心里不重样地骂他。 骂归骂,至少得到一个情报,张海东需要资金。药物研发本来就是高投入领域,他们大概已经进入了最烧钱的临床阶段,需要大量资金进行实验和数据收集。 那么她必须拥有令他眼馋的筹码,才能跟他谈判,让他屈服在她的淫威下,满足她各种条件。 这时不免失望,要是檀祁真的什么都听她的就好了。除了生活中,他会妥协于她的各种撒娇卖乖。但在这种事上,他可不会烽火戏诸侯。 既然走到这一步,她只得试着从檀祁身上找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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