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换了个名头继续父亲的研究。 简直罪不可恕,她气得发疯,前因后果一想,便怀疑起张海东。 但张海东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一介孤女构不成威胁,一味敷衍,表面应酬。 那时她已经学会隐藏心机,如果冲动去找他对峙,恐怕更难获得证据,只好先读书,再做打算。 “我已经给张海东的公司投了简历,等进了他的科研团队,我才能慢慢想对策,找证据。” “怕是他根本不会让你进公司。” “我知道有这个可能。所以我前几年为了跟他拉近关系,每到他生日,节假日,都忍着恶心祝贺他,给他送礼,假装自己根本没看出来他偷了爸爸的成果。他表面应酬我,再也不提从前要帮我的话,甚至不解释他怎么会有钱开公司。这人无耻到极点,道貌岸然,我简直恨不得他死!” 他有些惊讶于她的变化,奚涓不再懵懂天真,内里涌现出可怕的力量,让她变得怨气深重。他知道这力量来源于仇恨,免不了难过,忍不住去怜惜她。 他想起奚叔曾经的嘱托,问他是否能给她幸福。 他当然想,可显然没做到。 怎么才能让她重拾幸福?只有帮她完成复仇计划。他不能说百分百相信张海东是凶手,但想着在这个过程中,总能让她回心转意,替她疗伤治愈。 他说:“你别一个人抗,别去冒险,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你爸会同意?他当时已经放弃了。” “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认为我派不上用场?” 她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落了泪,说了声谢谢。 “他知道吗?” 奚涓知道他在说檀祁,她老实交代:“他只知道我家里出了事,父母都没了。其实一查就能查到新闻,他一定查过,但也没说什么,帮我还了债。我很感激他,不敢要求其他。” “除了感激,你爱他吗?” 她不吭声,他不依不挠,“你是因为感激而嫁?” 她还是不吭声。 “你不说话,那我就默认你不是因为爱。我给你钱,你把那五百万还给他,再考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她凄然一笑, “搞得跟赎身钱一样,然后呢,换成感激你?” 他皱起眉,有些焦急地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我对你好,不是求你回报,只是因为爱你。” 她内心有些震撼,想起从前的情意,不免唏嘘。她那时也很爱他,可时过境迁,他们之间早就不纯粹。 她警告自己不要心软,要不前功尽弃。推远一点,但不能太远, “我不想陷入不必要的争端中,至少让我为爸爸翻了案再考虑。” 修泉也不敢再强迫,怕她再次远离他。他说:“我不逼你现在决定。你只要记住,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会一直等你。” 她没再说话,极其自然地靠在他肩上,就这样默默坐着。 闻到熟悉的味道,自然而然想起第一次靠在他肩上的情景,那时却是另一番心境。 那时她高一,他高三。他们上同一所高中,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但那种喜欢是对“成熟气质”的崇拜,是从小到大她对他呵护有加的自然回馈。 高一时,她刚经历母亲去世,整天郁郁寡欢。而父亲处理完母亲的身后事,立刻投入工作,连家都不回了,这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打电话给父亲,助理接的电话,说奚教授在实验室待了半个月,除了吃饭上厕所,谁也不理。 她只得去实验室找,奚仲恺憔悴得不成样,又瘦又邋遢,顶着一头花白的乱发,眼袋发青。她忍住鼻酸叫了声爸爸。 奚仲恺刚一见着她,楞了愣,仿佛是才想起自己有个女儿,竟然还问,你怎么来了? 奚涓心里有些气,气他在母亲刚走没多久就工作。她只是想得到父亲的安慰,跟父亲一起凭吊母亲,可他心里只有工作。 她没好气地说,你半个多月不回家,谁给我做饭? 奚仲恺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摆摆手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找人照顾你。 她头也不回,愤然而去。 所谓的找人照顾,是让她一日三餐去修叔叔家吃。她赌气不去,没两天修泉找上门了,亲自接她回家吃饭。这之后他天天接送,甚至在山地车后面加了个座,管接管送,直接送回家吃饭。 有修泉无微不至的照顾,奚仲恺更不回家了,心无旁骛地忙他的事业。 奚涓也不想回家了,不想面对空无一人的家,洞穴一样,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走秒的声音。从前她和妈妈会依偎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说笑,可现在只剩她一人,没人跟她说话,便觉得没人再爱她。家里变得比任何地方都冷,当然,最令她心冷的是父亲的漠视。 正好有段时间修泉参加竞赛,要去外地集训。没法天天监督照顾,只能打电话,她却越来越敷衍。 她开始交一些不同年级,不同班的朋友,都是爱玩的,带着她去奶茶店,桌球店混时间。期间还跟修泉的母亲曾雯撒谎,说去朋友家吃饭,他们也真信。 这让她在学校里更受欢迎。从前男生只有暗恋的份,觉得她成绩好,自尊自重,是天山雪莲,高不可攀。现在她落了地,一些男生心思便活络了,俗话说爱玩的女人好上手,纷纷送情书巧克力表白。 等修泉回来,她俨然已经成了“交际花”。刻意躲着他,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去班里找,早走了。 那天她被一群朋友簇拥着走出校门。修泉守株待兔,终于逮着狡猾的兔子,立刻叫住她。 他声音太严厉,神情冷峻,唬得他们同时站住。一个个都是刚上高一的小鸡仔,对高年级的人有天然敬畏,更何况还是在开学典礼致辞的学生代表。 他走到跟前,问她去哪儿。她说同学过生日。他问谁的生日。她拉过一位戴眼镜的瘦小男生,挽着他的胳膊,说,我男朋友的。 修泉险些气笑了,小男生跟她一样高,清秀瘦弱得像一对姐妹。而小男生此刻兜脸彻腮涨得通红,耳朵都烫熟了。 他说,你不自爱没关系,别玩弄别人的感情。 这下换她脸红,又羞又恼。从小到大修泉没说过她一句重话。她也知道自己随便拉个人认关系,非常不像话。 但有些时候,人犯了错,不会立刻检讨自己,只有被揭穿的羞恼。 她对他吼,关你什么事,我爸都不管我。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他也愣住,再也说不出苛责的话。 她觉得异常难堪,在泪水没流下来之前,逃离了他们。
第6章 年少时的旧愁 修泉在家属院的露天篮球场找到她。 她垂着头坐在看台台阶上,膝盖破了皮,新鲜出炉的擦伤。 他走过去问,摔了?她没答,他又问,哭了?还是不理。他说,回家吧,我给你擦药。她说,不要你管。他温柔地说,怎么能不管。 一滴泪砸在腿上,溅起小小细细的水花。 她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喜欢那样的爸爸。 他说肩膀借你靠。她就真靠上去了,继续说,也不喜欢你凶我。 这时,奚仲恺气喘吁吁地跑过篮球场,往家里跑去。 她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狼狈,眼镜都跑歪了也不知道扶一下。她喃喃问道,他怎么回来了? 修泉说,我刚给奚叔叔打电话,说你一直没去学校,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低下头抹眼泪,嘟哝着说,之前不闻不问,这时候知道关心了。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去好好质问他。” 她一回家,就见奚仲恺坐在沙发上,两肘撑着腿,捧着头,筋疲力尽的模样。 他抬头时,奚涓看见他眼里有泪光,她忽然不气了,不自觉心酸起来。 她站着那儿不说话,奚仲恺站起身,两手插进兜里,局促地说:“你要听话,不要让我担心。” 她憋起泪,换上倔强的表情, “你放心,不会再耽误你工作了。” 奚仲恺一时语塞,知道这段时间只顾自己,完全疏忽了女儿的感受。他没法跟别人说,埋头工作只是为了逃避妻子离世的痛苦。他害怕回家,害怕面对女儿,只是因为这些会让他不由自主沉浸于对亡妻的思念与愧疚中。一想起之澜,他就会不停自责,无法原谅自己埋头搞科研,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样就能让家人更幸福,而疏忽了妻子更需要他陪在身边。 他从小就是书呆子,不通人事,不知变通,一路走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是赵之澜补全了他的缺陷,完整了他的人生。 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无能,没了妻子就成了废物,连女儿都比不上。 他羞愧不已,叹口气说:“涓涓,原谅爸爸,爸爸也有懦弱的时候,也有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再给爸爸一次改过的机会,我再也不这样了。” 奚涓那时才明白,撑着这个家的从来不是爸爸,是妈妈。 两父女抱头痛哭,互诉衷肠,重归于好。等他们恢复正常,都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面对看完全场的修泉。 修泉倒很体贴,意识到这点,准备走。奚涓说,我送你。 就在隔壁楼,也没什么好送的,但奚涓想单独谢谢他。他们走到楼下,她不仅感谢他,还让他不要把今天的事往外说,怪丢人的。 他笑起来,揶揄她,你也知道丢人,平白无故拉着别人叫男朋友。 她越发不好意思,低头去甩松开的鞋带,轻声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我会跟别人道歉,你别操心。 说完转身就走,他拉住她,蹲下身帮她系好鞋带,抬起头问,既然想谈恋爱,要不要考虑下我。 他们自然而然在一起,就连第一次接吻也是水到渠成。 高中毕业的暑假,他们一起去爬山,她还没爬到山腰就累了,嚷着要休息。 他们肩并肩坐在一颗香樟树下,风徐徐吹来,叶子簌簌作响,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映着他们年轻的脸庞。 林间传来鸟儿清脆婉转的叫声。她第一次听见这么悦耳的鸟鸣,在那儿感慨半天,说什么终于明白夜莺的魅力,想养一只每天听它唱歌。 修泉笑起来,他天生就内敛沉静,话不多,老成持重得让她小时候一直拿他当长辈看待。而她说话总是孩子气,但不论她说什么,他每一次都会认真回应。 他说,只是因为在大自然中,鸟鸣才格外动听。 她觉得今天特别美满,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跟喜欢的人静静坐着,无限安稳自在。又说,真希望今天一直不会结束,不会被我们遗忘。 他说,还有个办法能让今天永远被铭记。她问是什么,他低下头吻了她。他们在那里第一次接吻,真是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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