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她度过了或好或坏的时光,都值得铭记于心,可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面对父母的墓,她只剩下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惘然之感。 这时他拉住她的手,问她想什么。她说:“什么时候跟修叔叔和曾姨吃顿饭,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想跟他们赔不是。” 修泉轻笑:“好,我安排。” 他开车送她回去,她没让他送到家门口。他知道原因,也不强求。 奚涓目送车子开走,升起一股厌恶情绪。不是厌恶修泉,是厌恶自己接下来不得不做的事。 她一直没想好怎么去接近修国凛,他们刻意避着她,存心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好了,修泉回来,现成的梯子递到她眼前,她忍不住要利用。 她还藏着事没告诉他。 在父亲被判定自杀后,她声泪俱下地恳求过修国凛,请他帮忙上诉。 修国凛当时安抚她,让她放心,正在收集证据。可经过漫长的等待,她等来的诉讼结论依然是自杀,而父亲名声更不好听,成了畏罪自杀。 虽然法院不再追究个人刑事责任,但民事赔偿责任一样不少。 她再次去找修国凛,没找着人,曾雯告诉她出国办事了。 她呆坐良久,曾雯也不说话,自顾自端起茶杯喝。她模模糊糊感到曾雯的态度变得冷淡,惴惴不安地问:“曾姨,能给修叔叔打电话吗?” 曾雯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涓涓,你修叔叔不好意思说,我就替他说。这案子,他已经尽全力了。他刚进红圈所,为了给你爸爸辩护,你知道这期间他推了多少客户吗?其他几个合伙人非常不看好,这案子风险大,败诉了影响他的声誉。但他力排众议接了,也知道你们家困难,后续一分钱没收。” 她一面点头,一面落泪,羞臊不已。他们确实帮了太多,她也一直厚着脸皮在搅扰他们。 曾雯又说:“你要面对现实,把该赔的赔了,跟家属好好道歉,争取获得原谅。这样也算给你爸爸积福报了。” 她愕然抬起头,“曾姨,爸爸真的是无辜的,你们认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他?” 曾雯苦口婆心地劝:“不是我信不信的事,证据摆在面前,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来。我们跟你爸妈是朋友才帮到现在,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她明白了,现在她是他们亟待甩掉的包袱。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再祈求帮助,就是不识好歹。 她保住最后的体面,起身告辞,木讷地往门外走。 曾雯追出来,塞给她一张卡,“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密码 123456。里面有五十万,你拿去应急,再多的阿姨也帮不了了。另外还有件事,修泉不会回国了,这次他爸就是去西雅图谈分公司的事,准备让他常驻那儿。你是好孩子,应该懂得分寸,别去找他,他帮不了你。” 曾雯拍了拍她的背,“涓涓,我们能帮的都帮了,你体谅一下我们。” 她捏着卡,往来时的路走,一时不知去哪儿。回家吧,可家在哪里?房子已经成了法拍房,家不成家,她成了借住的人。 失魂落魄地走到夜幕降临,初夏时节,她走出一身汗,体恤黏在背上,手里的卡捏得汗湿。她浑然未觉,走到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站在十字路口前,木然地看着一簇簇人群擦身而过。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擦身而过。不论是笑着,还是漠然,都是安稳的,有归属的,轻松的模样。他们都知道哪条路是通往家的路,而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世间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等走到家属大院,家属楼是六层小高楼,没有电梯,她一步一挪,缓缓攀登楼梯。走了四个多小时路,腿忍不住颤抖,一个趔趄,她跌坐在台阶上。 手心骤然疼痛,她才意识到因为握得太紧,那张卡都要崁到肉里去了。摊开手一看,长长的红痕横亘在整个掌心上,像连绵不绝的生命线。 她知道这五十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仁至义尽,切勿再扰。 她明白,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们已经雪中送炭,而自己往后又不能为他们锦上添花,还敢苛责什么呢?她要是敢苛责,真就算忘恩负义了。 从里到外没一处不痛,她埋进膝盖里,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不论舍弃什么,她穷尽所有也要为父亲翻案正名。 本来以为这五十万能供她念完书,可追债的人一来,奉上几百万的借贷合同,她又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她想要接近修国凛,是因为怀疑张海东后,她也怀疑起修国凛。她怀疑父亲自杀后,修国凛被张海东收买或者威胁,才潦草结案。 但这一点很站不住脚,就如张海东所说,他只是个搞科研的,哪来钱收买大律师。况且这是犯罪,修国凛怎么可能甘愿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做这样的事?他可不缺钱。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因为父亲已死,修国凛也就不想管了,认为继续上诉没有意义。一直拖延上诉时间,默认自杀事实,配合检察院结案。 那他大可以说清楚,何必避而不见。大概是为了让她认命,为了切断她与修泉的联系。 她悔不当初,那时她太年轻,全心全意相信修国凛,交给他去处理。等反应过来,早就失去了机会。 她不甘心,一心想得到修国凛当时的调查卷宗和工作记录。想知道他在当初诉讼过程中,是否为了结案而不作为。甚至还心存侥幸,也许还能找到一些被忽略的证据或细节。 可这简直难于登天,他们根本不愿再跟她扯上关系。以至于后来都不抱希望了,但修泉从天而降。 所以,她想让修泉帮助她重审案子。 她的考量是,作为修国凛的儿子,修泉可以更方便地获取信息,帮助她接触修国凛。 这一步是险棋,可能会招致他们反感,甚至伤害修泉的感情,从而失去他的支持。 但管不着了,她满心都想着如何致张海东于死地。 要一层一层刮下他的皮,一寸寸割掉他的肉,再挫骨扬灰,以此消解她深入骨髓的仇恨。
第7章 初次交锋 简历投出一个月,她没收到任何信息,知道自己被刷下来了。 不禁冷笑,连面试机会都不给她,张海东大概真做贼心虚,明明自己是最会运营关系的人,却一点都不通融她这前上司的女儿。 她准备亲自去找张海东谈谈。 早上她特地化了全妆,跟着教学视频卷头发。 檀祁看她折腾半天,妆都要花了,头发还跟鸡窝似的凌乱,笑着调侃:“你要干什么,找工作还是相亲。” 她很挫败,做实验都没这么挫败过,卷发棒一扔,起身要去重新洗头洗澡,重新化妆。 檀祁将她拉进怀里,用指腹擦了擦她的脸颊,说,“远看还像个姑娘,近看就像个媒婆,脸跟猴屁股一样。你这样,不论相亲还是面试,都没市场。” 她丧着脸,打掉他的手。 他又问:“一个月了,还没考虑好?” 她佯嗔: “不要烦我,等我找到工作,一开心说不定就答应你了。” “你别拿乔,错过我这冤大头,看你还能找谁剥削。” “你再催,我就把这戒指卖了,卷钱跑路。” 她笑着挣脱怀抱,转身去卫生间。 最后洗干净,又素面朝天,清汤寡水了。 临走前,檀祁叮嘱她别忘了晚上跟他爸妈吃饭。她愣了愣,问:“可以不去吗?” “你明知道不可以,何必问。” “你明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就这么执着于让我去现眼?” 他说:“别胡说,没不喜欢你。” “对,只是看不起我。每回你妈都不给好脸色,搞得好像我用尽手段,扒着你不放。” 檀祁一面戴手表,一面装模作样地叹气,“早跟她解释过是我扒着你不放。这下更不得了,她觉得你是狐狸精,把我迷得五迷三道。” 她笑起来,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就是容易被他逗乐。 他吻了吻她的发,说:“别多想,他们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特别是以身边那些个庸脂俗粉当参照物,你简直就是天使。” 多么居高临下的审视,勉为其难接受她,她还得感恩戴德,叩谢皇恩。 他去公司了,她想了想,给檀雪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帮个忙。 大早上檀雪自然有空,她都是玩十小时,睡十小时,剩下四小时抽空工作。 奚涓打车去了檀雪的公寓,按了半天门铃,一个年轻男孩开门,裸着上半身,只穿了条宽松长裤。不得不说肌肉线条十分优美,瘦而不柴。奚涓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多看。 这时檀雪从楼梯上下来,披着雪色真丝袍子,里面一条吊带短裙,真空的,形状很美。 她更不好意思,眼睛更不知道往哪儿放。 檀雪慵懒得打了个哈欠,说:“宝贝儿,去给我们做早餐,要鲜榨果汁哦。” 等他一进厨房,檀雪拉过她问:“怎么样?帅不帅?” 帅是帅,不过她总觉得未满二十,就是那种还会问妈要钱谈恋爱的阶段。 她实话实说,檀雪不无骄傲,“音乐学院的,那天来应聘兼职,就弹吉他唱歌,我说我们这儿是高雅场所,不接受吉他。不过我个人很喜欢,请他到家里来跟我交流音乐。后来他来了,我说弹吉他不如弹我。” 她恬不知耻地大笑,奚涓也跟着笑,两人笑作一团。檀雪说,才二十一,怎么办,没法对超过二十五的男人心动。 檀雪芳龄三十二,不过看不出来,他们站一起不会有太大年龄差,顶多是高中生与大学生的姐弟恋。她长得美,万事不操心,不为俗物奔波。所以钱是最好的保养品,想老都难。 她们去了卧室,奚涓要求画个妖艳的,檀雪一边熟练地拍粉底,一边问:“怎么的,今天晚上你们要公布喜讯,没见你这么打扮过。” 她摇摇头,“是去面试。” 换檀雪疑惑:“面试需要这么隆重?不好意思,我没上过班,不知道流程。真的很难想象要打扮一番,被一群人挑选,感觉跟夜总会小姐差不多。” 她笑起来,“现在不是有种说法,工作跟做鸡一样,不仅容易得病,还是吃的青春饭。” 檀雪撇撇嘴,不敢苟同,“做鸡来大姨妈能休息,上班可以吗?” 奚涓不吱声,不准备再让大小姐戳肺管子。 化完妆,夹了个妩媚慵懒的卷发,檀雪又带她去衣帽间。五十多平大小,她一走进去,感觉自己要被衣服淹没。还有一整面的鞋子与包。忍不住感慨,好多啊。 檀雪爱带女性朋友来参观,这是最能彰显自己品味的时候。她伸出手拨弄一排裙子,问奚涓要哪种风格。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0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