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纪司北先打破沉默。 程安之没吱声。 “到哪儿下车?”纪司北又问。 程安之还是不说话。 “睡着了?”纪司北手指探过去。 “你是第一次送我回家?到哪儿下方便你不知道?”程安之回了头,眼眶有些发红。 纪司北怔住,手悬在半空,眼神略微有些局促。 这是被他刚刚的话弄委屈了? 车停在路边,他深深叹了口气:“抱歉,刚才措辞不当。” “陪我去学校里转转吧,就当是你给我赔罪。”程安之揉了揉眼睛,眼尾一扬,她又得逞了。 - 程安之轻盈地小跑在T大操场的跑道上时,纪司北严重怀疑她的脚后跟是不是真的受伤。 她的裙摆被风吹起来,露出线条美好的小腿,她笑着,弯弯的唇角极具欺骗意味,她好像回到了她的二十岁。 青春、浪漫、无拘无束。 “纪司北,我们俩第一次牵手就在这儿。”她面对他,倒着走,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分开。 纪司北错开视线。他不喜欢今夜的氛围,跟她脸上的笑容一样虚幻。 分手后,除了几次推不掉的母校邀约,他从来没有回过T大。 这里有太多他们俩的回忆,几乎每个角落都能提醒他什么叫物是人非。 程安之越是粉饰太平,佯装他们还能回到过去,他就越是觉得她在把自己当傻子。 他现在能确定,分手这两个字的意义,在他们的心里有着很大的差异。 对她来说,只是一次宣泄,是玩笑,是闹剧。 对他来说,却是自我怀疑,是无解,是压抑。 “纪司北,你还想牵我的手吗?”程安之对不上他的目光,凑近问他。 “不想。”他长腿一迈,走到她前面,又说:“你记错了,不是在这儿。” 他们俩第一次牵手不是在这里,是她十九岁那年,在程家的天台上。 那一天关于“日食”的新闻铺天盖地,程安之翻出两张旧CT,邀请纪司北去她家的楼顶看。 那是盛夏,她穿牛仔短裙和白色衬衫,扎高马尾,青春的素颜胜过夏天的美。 “纪司北,这是我的胸片,待会儿我们就用它来看日食。” 胸片…… 天知道纪司北那一刻的心里有多少迷惑在腾云驾雾。 少女程安之就是这么的不拘小节,以及充满小心机。 后来“日食”开始,他们举着她的胸片一起赏看,太阳彻底被“吃掉”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牵住他的手。 “纪司北,别扫兴啊,握手是温柔的礼仪,你是绅士,不要辜负了这么美妙的奇观。” 纪司北不觉得天黑下来有多美妙,偶尔也讨厌做绅士,可女孩的手实在是抓他太紧,他担心用力挣脱场面会很难看。 于是任由她拉着。 不久后,程安之又以“她动手术,他没关心她”为由,夺走了他的初吻,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这姑娘的厚脸皮和耍无赖的功力早就炉火纯青。 他或许逃不过的。 …… 程安之也想起这段往事,轻声叹气:“我说的是我们谈恋爱之后,之前的,没名没份的,就不算数了吧。” 随她去。 现在谈论这些不再重要的旧故事,无疑是浪费情绪。 纪司北的视线放在她的脚跟,“哪儿磨破了?” 程安之当即踢掉一只鞋,单脚站立,“喏。” 路灯之下,她左脚脚后跟有一小块明显的溃烂。 “搞成这样你还要来散步?”纪司北转身就要走。 “一开始疼,后面习惯了,也就没那么疼了。”程安之拽住他的胳膊,“再走一会儿吧。” 纪司北不由分说地拽走她。 程安之坐在学校小超市门口的台阶上时,被往来的男孩女孩不断地行注目礼。 她现在穿的鞋是纪风荷后来找给她的,不会磨脚,但款式不搭她的衣裙。 可她依然是好看的,特别是笑起来。 有人低声议论着她,三三两两结伴进了小超市的门。 纪司北排队支付创口贴的钱,自动忽略掉进来之前程安之交代他再买个甜筒的嘱咐。 天气尚未真正变暖,她要是吃坏了身体,因此赖着他,他又要头疼。 “门口那个女生挺漂亮的,应该是学姐吧。”耳边传来旁人议论她的声音。 纪司北正想过滤,又听见一句——“化妆了,素颜不知道怎么样,不过品味很一般,穿搭风格……” “肯定不是学姐,要是学姐,人长成这样,我们还能没听说过?校内早出名了吧。兴许是哪个网红跑到我们学校来取景拍照,装名牌大学的学生呢。” 如今T大的学生怎么会如此八卦…… “她叫程安之,是比你们高几届的学姐,”纪司北转身看着这几位学弟学妹,目光凌厉:“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她的名号,当年她是全校最时髦最漂亮的女生,哦对了,她是美术学院的,专业课始终是前三名,审美从来没掉线过。” 话落刚好扫码结完账,他大步离去。 走到门口,夜风再次拂面,他这才陷入迷惘,非常烦躁地捏了捏手中的包装盒。 你有病吧纪司北。 犯得上跟几个小朋友较真? “我的甜筒呢?”程安之没看懂他脸上的烦闷,乖巧朝他伸手。 纪司北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不准吃。” 程安之屏气凝神,这神色,这语气,这明明就是当年的纪司北!今晚还真没白来。 他们走远后,小超市里传来学弟学妹们带着震惊的讨论声—— “刚刚这个人……是纪司北?” “来之科技的纪司北,我们的风云学长纪司北……” “天呐……” “那这个学姐……” “肯定是他女朋友啦……” “慕了……” “实在是太会宠了……” - 程安之脚后跟结痂时,澜城迎来今年的首个高温天气。 她坐在“定格”某间办公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靳柏杨跟他的合伙人商讨下一阶段发展规划。 提到新合伙人入驻的时候,靳柏杨特地留意了一下程安之的动静。 她正认真翻看一本尚未送审的画册,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来之科技能投资定格,我还真是没想到。”某合伙人说。 这笔投资是靳柏杨拉来的。 纪司北全程没有露面,他安排投资部全权跟进跟做决策。 来之科技第三季度有望启动漫画app项目,注资定格是在提前做战略部署。 这是双赢的买卖。 程安之压根没听到任何细节,她脑中不停盘算,待会儿等靳柏杨开完会,她要请他帮忙引荐一下这位画册的画师,她仰慕这位画师很久了。 得空她提出请求后,靳柏杨问她:“你就没打算出一本自己的画集?” “得了吧,我名不见经传的,你要是给我出,会亏到姥姥家的。”程安之倒不是妄自菲薄,反而她非常了解现在的市场。 这是流量时代,只有拥有庞大粉丝基础的画师才能实现出画册的梦想。而她现阶段连绘画的复健工作都尚未完成。 “既然辞职了,早点开始动笔吧。别告诉我你最近笔都没拿,iPad上摸摸鱼总归是有的吧?” 程安之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她动笔了,还是手绘,可是画的是纪司北。 靳柏杨继续鼓舞她道:“等你出山,真的很期待看到看到你的新作。” - 澜城最有名的心理咨询机构,今天迎来一位稀罕客。 他带来两张画作,问机构里最权威的这位心理分析师以及行为学家,“相隔六年的两张作品,能不能分析出作者有什么不一样的心境?” 或者,能不能看出作者作画时的心理动机。 “这你得问艺术家或者画评人,问心理咨询师算怎么回事。”博士又一改口风,“算了,只凭两张画,你问谁都是白搭,倒不如我给你瞧瞧你的心病。” 博士是纪风荷的老友,平日里拿纪司北当自家孩子看,说话也直。 纪司北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听博士这样说,收起这份猎奇心态,谎称公司还有事务要处理,匆匆离去。 他能有什么心病?他是想找出破绽一击致命,不想再被她纠缠罢了。 车驶出地下停车场,他收到消息提醒,他要的资料找齐了。他赶回办公室,急急打开这封邮件。 里头的内容都是跟程安之有关的,分类很清晰,有个人履历,也有私人社交平台的公开状态。 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所有,夕阳出现在窗外时,他徐徐抬头,绚丽的日暮如此刺眼。 黄昏原本是他认为的一天中最温柔的时段,今天的黄昏,却令他躁郁。 资料的某一页,是程安之于某个深夜发布在冷门社交平台上的内容——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希望当年爷爷没有举办生日宴,没有邀请纪家,我没有认识纪司北,没有因为在意纪司北而误会爸爸。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时间浪费在纪司北的身上,忽略了对我更重要的人。 我恨过去的程安之。 …… - 短暂升温后气温又陡降,澜城人民一周之内感受到了四季。 程安之毫无意外地重感冒。她总是逃不掉换季,没有一年例外。 所幸不用工作,这一次她可以全心全意做个偷懒的病号。 她至今也没加上纪司北的微信,那日T大分别后,他们又回到陌路状态。 期间她去来之科技找过纪司北一次,他助理说他出差了,后来她发短信给他,他也没回。 成年人总是忙碌的,特别是像他这样的成年人。程安之开始通过网络捕捉他的动态,可他过分低调,能捕捉的讯息要么假的离谱,要么古老到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这晚她又试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拍摄的是她的新作品。 他终于回了。 他说:【很忙,在陪女朋友。】 程安之一阵猛咳,咳到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 简乐悠闻声钻进她卧室,慌忙给她递水递纸巾。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平息,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得赶紧好起来啊,不然我走了,都没人照顾你了。” 简乐悠公司即将团建,地点定在离澜城几千公里外的某海岛。 程安之喝掉半杯热水,“快好啦,等这次炎症消掉,我就去做手术。” 她每次重感冒都引起扁桃体发炎,疼痛难忍,早就起了修理扁桃体的心,刚刚那一刻,她痛下决心,她要和糟糕的扁桃体正式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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