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我是说,你毕竟是我妈的贴身保镖,工作途中,能用什么理由跟我一起去?” 我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他都跟程舒悦“分手”了,我再也不能用为小鸳鸯保驾护航的理由陪他出门了。 秦嘉守要是特意点名要我陪他去一趟,难免不引人怀疑。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有办法,你在外面等着吧,看我的。” 秦嘉守起身往病房走,敲了下门,没等回应,就直接闯了进去。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几分钟后,李韵就叫我进去,吩咐我说:“小伍,你马上陪小少爷跑一趟市二医院,让老张开车送你们去。” 我诧异地望向秦嘉守。他故作抗拒,对李韵说:“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不用人陪。他们要是都走了,妈你怎么办?” 李韵说:“今天我不去公司,老张送完你们回来,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路上没什么要紧的事,小伍不在也可以的。” 秦嘉守还是眉头紧锁:“但是……” 秦嘉安乐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推三阻四的,那位性命攸关的忘年交朋友到底存不存在?照我看,八成是不想待在这,想出去和某位小姐约会的借口吧! ” 秦嘉守没有搭理他,像做了很大的妥协似的,对李韵说:“行吧……妈,那我走了。” 李韵点点头,说:“安顿好那位朋友,早点回家。” 秦嘉守步履匆匆地出去了,我落在后面几步,李韵拉住了我,小声嘱咐道:“小少爷社会阅历浅,这些来路不明的朋友你盯着点儿,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汇报。” 她脑门上就差刻上几个大字:给我盯梢。 我忠心耿耿状回答:“您就放心吧,老板。” 秦嘉守在电梯口等着我。 我说:“这就是你的'办法'?你们一家人可真够累的。” 处处充满了猜疑和算计。 秦嘉守说:“我也不想这样。” 电梯的镜子里倒映着他的苦笑,计划得逞,他一点也不得意。 老张接到通知,已经在地下车库发动了车子,接上我们就往市二医院去。 老伍以前在这个医院住了几个月,我进了市二就像回了老家一样熟悉,指挥着老张把车开到离急诊中心最近的一个门口,我和秦嘉守就下了车。 老张说:“小少爷,办完事让小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秦嘉守说:“不用麻烦了,说不准要到半夜,到时候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那怎么行?”老张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说,“怎么能让您打车呢?没有这个道理。您放心,再晚都没关系,我徒弟值夜班,我让他来接。 ” “张伯,你什么时候收徒弟了?”我问。 张礼来笑道:“我下个月中旬就退休啦。前段时间招了一个刚退伍的年轻人来接我的班,据说以前是给首长开车的。我这些天在带他,慢慢的等他上手了,我就可以退啰。” 我顿时有点感慨,老伍和张礼来一起来的,要是没生病,差不多也要退休了。他本来计划着,退了以后到我的散打馆当保洁,深藏不露能跟学员过两招的那种扫地大爷。 到头来,散打馆没了,老伍也没了。 尽管思绪翻涌,老杨还在急诊室里躺着生死未卜,我不得不尽快结束对话。 “张伯,过几天我请你吃饭,今天就先不说了哈。”我匆匆地说。 老张挥挥手:“你们快去吧。” 我们到了急诊中心,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匆,也不知道老杨在哪个房间。 秦嘉守给刚才那个号码拨了回去,电话里的那个人说:“ 105 ,我在门口呢,穿着个红马甲,看到了没?” 我数着房间的门牌号往前看,果然在105诊室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胜利街道养老院”的红马甲、正在讲电话的中年男人。 我朝他挥手示意,跟秦嘉守快步往他那里走。 那个中年男人看到我们的一瞬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们是杨建华的朋友?”他问。 我说:“是。” “谢天谢地,可算有人来了。”社工说,“我们打了杨建华留给院里的家属电话,根本没人接,没办法,拿着他的手机一个一个打最近联系人,哎唷,打了一个上午,都不想管这事……” 我打断了他的话,问:“老杨怎么样了?” “人还昏睡着。照了脑部CT ,有血块,幸好出血量不算太大。医生说要住院,先保守治疗观察着,如果血块它能自己吸收是最好的。” 秦嘉守说:“那还等什么,赶紧住院吧。” 社工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这就是关键的地方了……我们养老院虽然是半公益性质的,但是也有资金短缺的问题。提前把钱存在我们户头上的,或者有产权押在我们这的,我们还能帮着垫付一下医药费,像杨建华这样养老院的床位费、伙食费都要一个月一交的,我们只能帮着送医以后联系一下家里人。” 他叹了口气:“偏偏他家里人还联系不上。照理说他这样既没有抵押,又联系不到家属的老人,我们院里也是不收的。” 话里话外,就是说他们不可能为老杨办住院。我能理解工作人员的难处,但是今天秦嘉守要是没接到这个电话,或者也像其他人一样冷漠,老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既然他不符合条件,当初为什么要收他进养老院呢?”我问。 社工解释说:“他60岁就进来了,都快20年前了。一个么那个时候养老院是纯公益性质,要求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只要户口在我们街道都可以进。另一个么,那时候他儿子还经常联系我们的,问问他老爹的情况,逢年过节还从国外寄东西过来,杨建华笑眯眯地拿来分给我们工作人员。” 我追问道:“听你这意思,后来他儿子就联系不上了?” 社工说:“没有特别的事,我们是不会主动给家属打电话的。我们也不知道他跟他儿子有没有联系,不过后来外国的包裹是没有寄来了。我记得,是2020年开始的吧,杨建华说是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国际快递停了。我们本来也没指望着那点东西,他这么说,没有就没有咯。不过后来疫情结束以后,也没有国际快递寄来过了。” 可怜的老杨,那个令他骄傲的儿子该不会在十几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疫情里面丧生了吧。 秦嘉守也听得脸上都是同情,说:“不管怎么样,先把住院办了。” 社工大概看他年纪轻,问:“……那你的意思,你来给他垫钱?”他把目光调转向我,问我,“他能做主吗?” 我点点头:“能,很能。” 我们先进去急诊室看了一眼老杨。 他还穿着上次A大让我们去火车站接人时发的文化衫,躺在病床上,眼皮松弛地耷拉着,也没完全闭上,露着小半截无神的眼珠子。
第54章 秦嘉守这小半辈子,估计很少跟公立医院打交道,要怎么办入院手续也是一头雾水。幸好我坚持要一起跟来,不然他一个人,要多跑许多冤枉路。 我先去找了急诊的接诊医生,他告诉我已经给老杨挂上了降颅压的吊针,理想的话今天晚上就能醒转过来;还跟我说赶紧先去住院中心登记排号,最近神内科病房紧张,等有人出院腾出床位,我们才能从急救中心转去住院部。 我请社工暂时先在急诊室里照看一下老杨,并问他有没有给老杨带上身份证。 “有。”社工从放在老杨脚后的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拉链帆布袋,递给我说,“身份证、社保卡、病历本,都在里面了。” 这是一个老年人中最常见的就诊包,尽管社保卡和病历都电子化了,他们还是相信实体卡片、实体病历本带给他们的安全感。 我打开确认了一下,在病历本的扉页夹层里找到了身份证和社保卡。袋子里还有些零散的检查单、发药单,以及一支老旧的钢笔。 我看见那支笔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貌似跟我百宝箱中的那支钢笔很像? 为了看得清楚一点,我把这支笔从袋子底下拿了出来,用手指捏着,在亮处仔细观察。 秦嘉守凑过来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我把钢笔摊在手掌上,示意给他看:“给你看个几十年前的爆款。我家里也有这样的一支钢笔,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我的那支是暗红色的笔身,这支是黑色的。” 他很纳闷地看着这款外观平平无奇的笔:“这支笔哪里特别在哪?” 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这款钢笔确实毫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笔杆是轻飘飘的塑料,笔帽是电镀的金属银色,放在小学周边的文具店里,定价高于5块就没人会买的那种廉价钢笔。 但是在以前物资匮乏的年代,能有一支别在胸前的钢笔是一件多神气的事啊。 我把老杨的钢笔放回他的帆布袋里,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特别就特别在,它是一支钢笔。” 秦嘉守拉长了声音说:“哦——” 语气满是不以为然,那意思大概是:我确实不懂,就算你说的对好了。 我也不恼,收好老杨的证件,拉着秦嘉守去住院中心。 人都说三年一代沟,我要是跟他差了两三个代沟,可能还会烦恼一下,忧愁一下,但实际上我们之间可能隔着成千上百个代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种程度的认知差异烦到头秃也是没办法弥补的,不如干脆躺平接受现实。 我们在住院中心登记了老杨的信息,缴了住院的押金。 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下午神内科病房有一个病人要出院,大约3点钟左右,到时候那边办完出院、做完病床的消杀,就会通知我们把老杨转去住院部,让我们先回去急诊室等消息。 到了中午,社工就走了,剩下我跟秦嘉守两个人。我们轮流出去随便对付了一下午饭,回来仍旧看护着老杨。 老杨仍然神志不清,偶尔呓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三点钟,却没有等来住院中心的通知。我跑了两趟去问,都告诉我再等等,再等等,病床还在做消杀。 四点钟的时候,我第三趟跑去问,住院中心却说:“病房满了,要不你们在急诊室再等一晚?明天上午还有人要出院。” 我霎时明白这是被人插队了,怒从内心头起,质问道:“我们规规矩矩地等了四五个钟头,却告诉我们病房满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工作人员说:“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插队的,满了就是满了。” 我逼问:“你告诉我,插队的是哪个医生、哪位领导的亲朋好友?我今天非得投诉他不可。”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想想清楚,你家病人还要不要在这个医院看?想清楚了你再去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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