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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个。”他说着又点开一张图，“听说有爱心人士以你的名义在学校设立了反剽窃助力基金，承诺每年拨款500万美金。学校方面现在在想办法争取到你下一次画展的举办权。” 电子文件右下方龙飞凤舞的书写签名映入眼帘，熟悉地令周旋眉心一跳。 只见通篇写满规整书面英语的那张截图中，捐赠人那一栏格格不入的中文字体赫然在目──蔺司南。 后面方知维说了什么，周旋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她紧盯着那行张扬感跃然于纸上的行草体签名，握住油墨笔的手用力攥紧。 与此同时，手机也跟着发出一声震动，进来一条信息。 周旋低头点开。 发信电话来自海外，一行文字跳出来。 言语间看似亲昵熟稔。 姐姐，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下一秒，周旋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拉黑了对方的号码，并删除了短信。 仿佛那是一条带有骚扰性质的垃圾短信。 似乎是在太阳底下连轴转了好几天导致的连锁反应，当天晚上，周旋再度失眠，她找到这几天一直给她发道歉邮件的校务处联系人，果断地拒绝了对方邀请她回校聘用以及办画展等一系列诱人条件。 短时间内，她并没有回意大利的想法。 那条短信的出现，让周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揣着烟盒，周旋摸黑胡乱从柜子里抓出一件外套裹上，开门的时候，她眯着眼从门缝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才径直越过门槛走了出去。 本意是想到后院抽根烟冷静冷静，不过走到一半，周旋又觉得多此一举，她现在和唐遇礼差不多闹掰了，平时话都说不上几句，为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听他的规矩做事。 更何况现在黑灯瞎火的，是个正常人早就睡着了，她就在门口抽根烟，哪里影响他了。 周旋发觉自己的脾性这段时间大概是被磨圆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坐在门口的廊椅上，周旋掏出打火机点烟，第一缕夹杂着苦味的烟草味刚随着火光探出苗头，还没送到嘴边，就呛地她下意识咳嗽，眉眼紧紧皱成一团，眸光里蒙上一层银月般潋滟的水光。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感冒康复之后，她一闻到气味稍微刺激点的东西就忍不住咳嗽，如今咳地更是下不了嘴。 周旋心烦意乱地掐灭烟蒂，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正准备回房间，刚一转头，就看见唐遇礼站在身后的廊道上，衣冠整齐，还是白天那身黑衣打扮，看上去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旋出门前看了眼手机，那会是半夜两点钟。 这人不会一直在外面待到现在才回来吧？ 没忘记一周前发生的事，周旋牢记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和他打招呼，将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起身收回视线就要越过他往房间走。 令她惊讶的是，这次先出声打破沉默僵局的人居然是唐遇礼。 虽然他说的话依旧和平常一样就是了，但时隔多日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周旋竟然有些怀念。 唐遇礼看了眼那根被拦腰折断的烟，然后偏头看着周旋，嗓音像浸在夜幕中刚液化的露珠，透着一股光滑的垂坠感，“天气干燥，你这样随意将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很容易起火。” 有时候周旋忍不住怀疑唐遇礼的本职工作不是警察就是老师，因为他实在有太多教育人的规矩要说了。 她没有答话，而是直接推门进到房间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对准垃圾桶一股脑倒了下去。 “这样行了吧。”周旋将矿泉水瓶捏扁甩手扔了进去，她看到唐遇礼又皱着眉，眼神深邃地盯着她，周旋哼笑一声，“你该不会又要说我浪费水吧？” 周旋冷笑完，注意到男人仍旧一瞬不错地注视着自己，准确来说，是盯着她右肩的蝴蝶纹身。 顺着他的视线，她这才发现套在身上的外套不知何时往下掉了大半，吊带背心紧贴身体，但遮掩的面积实在有限，那抹隐藏在纹身中的疤痕大剌剌暴露在空气中。 周旋无法判断唐遇礼有没有看出来，但那并不重要，她将外套重新拢好，离开前歪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管你想说什么，省省吧，少管你不该管的事。” 门被人重重关上，唐遇礼站在猎猎晚风中，想起刚才从眼前一闪而过的蝴蝶纹身，两扇翅膀中间那段纹路怪异的蝶身，形状看似立体，但只要稍微换个角度，那一部分更像异于周围的一小块凸起。 开始还只是猜测，但是周旋的态度给了他准确的答案，那就是一道用高超技巧美化后的陈疤。 锁骨上方，于颈侧动脉平齐的位置。 一种熟练到刻入本能的分辨力让唐遇礼瞬间想到曾经夹杂着模拟和现实中看过无数遍的、只会在死人身上出现的割喉伤。 冷风削弱思绪的几秒恍惚间，他忽然想起周旋身上横亘伤疤的纹身是红色的，不是鲜艳的大红、也不是暗沉的深红，更像是血液流干后处在半凝结状态的血红。 仿佛将血凝状态的某一过程画面取景定格在了身上。 是艺术家追求极限残缺的完美所以不惜用身体作为承载物的扭曲与癫狂吗？ 唐遇礼无法得知，他只知道，那只看似随时就要振翅而飞的蝴蝶，实则被禁锢了最重要的蝶身，再也飞不起来了。 回到房间，唐遇礼睡意全无，即使身体上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但一闭上眼，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在门口看到周旋的画面。 他没有忘记在那次不欢而散的对话之后，决定和她分道扬镳的念头，到现在，他依旧是这么坚定地想的。 这一周时间，他适应地很好。 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双方仿佛达成了某种互不影响的协同机制，恪守桥归桥路归路的严格界限。 虽然绝大部分时间，在看到周旋和方知维谈笑风声时，他都按耐不住情绪纷杂的起伏。 但唐遇礼都克制着自己将这股怪异的冲动压了下去。 然而此刻，一片漆黑的房间。 他打开电脑，在搜索框输入周旋二字后，底下同时显现的几条搜索记录，几乎都是以“周旋”二字开头。 作者有话说： 想看看宝子们的评论，每写到10万字，好像进入了一个关键转变的卡口，感觉自己每天的情绪不够充沛，也不知道写得可不可以。呜呜呜呜，接下来要过渡到剧情线带动情感发展的节奏，各个方面都会跃进一大步。我也很想写小剧场！但是得把前期的铺垫写实了，到时候发展起来才够爽嘿嘿。 说了一大堆废话，这章戳前十评论的读者宝贝们发红包！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35章 自持 ◎你都不知道疼吗？◎ 从开工到现在忙碌了快小半个月, 周旋看了最近的天气预报，说是有小几率会下雨，虽然天气预报这种东西不到当天基本上没什么确定的可信度，但她还是决定趁着天气好给方知维放两天假, 不然周扒皮的名号可算是坐实了。 那边安排好方知维, 周旋看了眼日程表, 今天是找彭舟做心理咨询的时间。 自从开始翻新壁画的工作后，为了全身心投入其中, 周旋和彭舟商量以后决定将咨询时间推迟，最近好像为了迎接那个所谓的大人物，连山寺上下忙成一团，她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彭舟了。 这会大概是基本准备都安排好了，一大早发信息提醒她老时间到茶室见面。 周旋踩点到，彭舟一派悠闲地低头喝茶。 “这才几天没见，我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 最近天热, 你们年轻人工作不要太较真, 凡事适度。” 周旋径直端起放凉的茶一饮而尽, 随手指了指窗外匆匆掠过的人影，“这话你对他们说可能更合适。” 彭舟笑了下, “那不一样, 我们每年就忙这一次, 其他时间都挺悠闲的。” “怎么样？最近还是经常做噩梦？”他将话题岔开，“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还是需要借助药物作用才能入睡？” 周旋不假思索地“嗯”一声, 或许是到了夏天, 她最近梦到的内容全是身上伤口发炎化脓时的惨象, 明明伤口已经结疤淡化，有的甚至恢复如初，但她睡醒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阵真假难辨的痛感。 蕴袅的烟气四散，彭舟起身将窗户打开，早晨清新的凉风吹进来。 “方便和我简单转述一下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周旋表情淡淡的，似乎感受不到细弱风声带来的抚慰，双眸一瞬放空，“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我不想回忆那段经历。” 无非是暴力对肉/体带来的伤害和痛苦，以及后续脱皮露骨的自愈过程，周旋不觉得那些想想就令人恶心反胃的画面有什么值得描述的。 好似对她抵触的态度早有准备，彭舟从身后拿出一副画画工具放在桌上，“世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无论梦境的内容如何相同，但细节上总会根据你当时的心境而有所出入和变化，不想说的话，那就把它画下来，这是碳素铅笔，只要不上色，它就是一张黑白图，什么意义也没有。” 周旋接过纸和笔，下笔前忽然抬头看了他一下，“能把窗户关上吗？我有点冷。” 彭舟一顿，紧接着起身关上窗户，要知道现在虽然是早上，但温度早就超过了25度，室内没开空调，全封闭的不流通状态，很容易积化二氧化碳升温。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好像记得周旋之前说过无论什么季节、什么时间，她都有在房间开至少一扇窗的习惯。 按耐着猜想的疑问，五分钟后，彭舟看到了周旋画的简笔画。 方形纸上仅有的碳黑线条，堆叠渲染成饱和度对比明显的色块阴影，光从色彩上就给视觉带来强烈的压抑氛围。 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周旋现场作画，寥寥几笔，就将建立在画面的意象表达精确而直观地流露出来。 画纸上的内容同样令人窒息，一个只有背影的小女孩站在画架面前，手里拿着笔，似乎在作画，然而她面前却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一块比她高出大半的长方形框板，四面八方围绕在身边，以一种拔地而起的巨大形象，在无法上色的纯黑笔触下，看起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牢笼。 很快，彭舟就意识到呈多面体结构环绕在女孩身边的框板并不是他以为的木板，而是镜子。 她站在无数面镜子前，将镜中人当中参照物。 她在画她自己。 彭舟在做背调时，慕名看过不少周旋的作品，发现她每幅画无论用色还是线条，都极其大胆丰富，但画面结构无一不依托现实。 如果仅从画像展现的意象来看，她是个极具个人表达色彩主义的写实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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