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丞相同神女之间,那是喜欢。 原来,他唤的一声声‘神女’,都藏着喜欢呀。只是好像,有些太晚了。他没有退后,任由皇兄身后的人上来将自己带走。 他知道的,他如若敢掺和到皇兄同丞相之间的事情中,皇兄定然饶不过他。 可是他的神女红了眸。 他便又想,小太监已经死了,皇兄又能对他做什么呢?不过是些打骂,不过是些刑罚,打骂和刑罚,这些不过是他人生中最平凡的一切。 如何能够比得上神女的伤忧。 左右皇兄也不会要他的命。他从出生开始,从母后难产那一刻,他就是父皇和皇兄手中最好的棋子。 他们谁又舍得这么快就少了他这一颗这么好用的棋子呢。 毕竟他们父子情深。 这在皇家,这么难得。父皇一生都在拖着病体,为皇兄谋划皇位,甚至不惜留害死母后的他一条贱命,只为了让这世界上多一个嫡皇子,好用这无用的嫡皇子,做皇兄的磨刀石。 这般想着,徐宴时脸上又挂上了平日纨绔的笑。 一棍子从他身后向他挥过来,一定是个熟练的老手,因为只一棍子,他就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徐宴时也只是在想,这一次皇兄手下的人,下手倒是比从前重了些。 * 另一边。 马车未回姜家,直接出了城。 姜婳垂着眸,手中的一本书,许久都未翻开。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蔓延,她甚至不知,为何她会转身回望说那一句。 “谢欲晚,你不能骗我。” 她望着自己白净的手,却只是想到,青年垂着眸用自己尚算干净的一处衣裳。一点一点擦去了她手心的血迹。 她那时望着他,昏暗的烛火之中,有些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 却总是让她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场雨。 暴烈,急躁,压抑。 这些同他全然不同的一切,在他那双好看的眸中,一点一点盛放。 她忍不住抬头望向天,原本该是黑沉沉的一片,可当她望去之时,却只有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 她怔了许久,无法压抑住心中那种惶恐不安。 就好像,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要被那场雨压得喘不过气。 这种难以喘息的感觉,同从前又不太相同。有时她甚至想,这场雨不若下了吧,可当她望着他,却又好像知晓,这是一场下不下来的雨。 她关上了手中的书,轻声吩咐:“晨莲,让马夫再快些。” 晨莲应声,掀开车帘同马夫说了一两声。交谈完后,晨莲望向身旁的小姐:“可能会有些颠簸,小姐注意一些。” 姜婳轻点了点头。 马车快了起来,但因为之前下了雨,也是到了日暮,才到了远山寺。 等到下了马车,已经有僧人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已经晚了,不若小僧先为小姐安排一件寮房,有何事小姐明日再做。” 虽然未说,但是小和尚已经将姜婳当成来求姻缘的贵族小姐了。 寺庙中见得多了,这位小姐身上这一身绯色长裙,价值不菲。何况这位小姐浑身的气度,便是说是诰命夫人都不为过。 姜婳摇了摇头,轻声道:“请问师父,住持在何处?” 小和尚忙道:“今日住持的姻缘签已经被求完了,如若小姐——” 这大抵是姜婳第一次打断旁人的说话,因为实在不符合礼数,她轻声却坚定道:“不是为了姻缘签,是有要事,烦请小师父带我去见上一见。” 小和尚一怔,他倒是知晓住持在何处,这几日主持推了所有姻缘签,日日在那竹林诵读经文。 只是,他望向一旁的和尚,有些不知道他能不能带这位小姐去。 见小和尚不知如何,一旁的和尚望了望姜婳,也迟疑了一瞬,但是很快便道:“施主同我来吧。” 姜婳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多谢师父。” 一身素衣的和尚摇了摇头:“这几日主持都在后山那片竹林之中,施主若是来求姻缘签的,住持不会同施主算的。若是施主有旁的事情,带施主过去,同我们而言也只是随手。只是最近主持身体不太好,施主见到了便知道了。” 姜婳怔了一瞬,思绪停留在和尚口中所言的‘竹林’上。 远山寺只有一片竹林。 就是谢欲晚当初寻梨酒的那一片,也是今日他让她寻住持朗诵经文的那一片。 一路上和尚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偶尔在山路陡峭之际提醒一声。晨莲在一旁搀扶着她,刚下了雨,山路并不好走,他们走的并不算快。 走了许久,她正埋头看着脚下的路,就听见了一阵诵读经文的声音。 惶然之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抬眸望去,入目是一片枯黄的竹林。才下了雨,夏日的阳光照在竹林之上,却映不出一点生机。
第七十五章 和尚还在前面走着, 她怔了一瞬,也跟了上去。 到了竹林前,诵读经文的声音更清晰了些。她望着面前枯黄的一片, 想起从前晨莲同她说起这片竹林时, 还是一片郁郁葱葱, 还能挖到春日的笋。 她同和尚一起站在诵读经文的和尚们身后,听着佛音,她也闭上了眼。 许久之后,约莫是一个时辰, 住持才停下来。 几乎是佛音停下来的那一刻,姜婳就抬起了眸, 她望向了面前的住持, 眉心微蹙。 不过半月,为何住持似乎又苍老了数十岁。如今单单看主持面上的皱纹, 已经衬得住持像年过古稀的老人。 姜婳未问出如此不合礼数的问题, 只是先行了礼。 住持让和尚将其他诵经的和尚都带了下去,声音苍老道:“施主不必多礼, 同我来。” 一边说着, 他一边在前面走着,直到一处亭子才停了下来。 住持坐在了石桌前,手抬起,示意姜婳在对面入座。 姜婳坐了下来, 明明才下过雨,可这竹林泛着的气息, 却如那竹叶枯黄的颜色一般, 没有一点生气。 住持晃悠悠地抬起手,缓慢地为姜婳斟了一杯茶。 他躬下身, 将手中的茶递给姜婳。 有些恭敬的模样。 姜婳一怔,上次来远山寺,住持待她的态度便很奇怪。这种奇怪在今日这杯茶被住持恭敬推过来时达到顶峰。 但比起那些奇怪,她更急迫的是谢欲晚的事情。 还不等她开口,住持先道:“施主,先喝茶吧。”说着,他望了望周围这一片枯黄的竹林:“是竹叶茶,用这片竹林的竹叶泡的,不过是之前的竹叶了。” 现在满目枯黄,已经不再适合泡茶了。 住持说完之后,一直看着她,意思昭然若揭。 姜婳止住了要开口的话,望着住持,轻饮了一口。 她从前从未用过竹叶茶,故而并不知晓是何味道。直到甘而涩的茶水在她唇齿间蔓延开,她垂了眸,发现其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 不过她心到底不静,也品不出什么。 她放下茶杯,轻声道:“住持,有一人托我同住持言,可否请住持为这竹林诵读半月的佛经。” 姜婳迟疑了一瞬,还是说出了后面那句:“还请住持带着手中的东西,入宫去寻天子。” “阿弥陀佛。”住持望着这一片竹林,手指向了一处:“施主请看。” 姜婳顺着住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 住持慈悲地笑了笑:“施主同我来。” 她们走到了一株枯黄的竹子前,姜婳左右看了看,其实同旁边的竹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直到住持手指向那片新绿。 是一片微小的绿叶。 姜婳一怔,望向周围,一片枯黄之中,竟然只有这一片绿叶。她犹豫了三分,轻声问道:“住持,是因为到了夏季日光太烈吗,这片竹林为何都如此模样。” 她望着那片新绿,手不敢触碰那片新叶。 新叶小小的一片,看着脆弱极了,似乎只要她一触碰,就会落下来。 姜婳静静看着,在一片枯黄之中,这片新绿并不突出,甚至因为周围枯黄的竹叶太多了,她在远处时都看不见这片新绿的叶。 住持望着身旁的少女,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了一句。 “阿弥陀佛。” 不知为何,姜婳还是抬起脚,触碰了那片新叶。 就好像一直有一道声音在潜意识中同她说—— 看,这片新叶是为你生长的。 她的手轻轻碰了碰,在相碰的那一瞬间,周围枯黄的叶都恍若被风吹动一般。恰巧这时有一阵风吹来,簌簌的叶落下,却唯独避开了姜婳。 姜婳望着漫天枯黄的竹叶,眸怔了许久。 一旁的住持抬起手,行了个礼:“在施主来之前,我们已经为竹林诵了半月的经书。施主那位友人口中的东西,老身今日也会下山送至皇宫。这竹林后有一间寮房,施主今日可要住在这间寮房中。” 姜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望着施主,轻声道了一声:“多谢。” 她其实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例如住持待她的态度,例如为何要为一片竹林诵经,例如为何住持会愿意为了谢欲晚连夜去皇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但一切如谢欲晚所言,他并没有骗她,这便够了。 只要他能无恙,便够了。 住持带着她去了竹林后的寮房,他们还未过去之时,已经有和尚过去简单打扫了一番。晨莲上前推开门,寮房内很干净。 姜婳望着四周,突然看见了屋子旁那一个坛子。 看见她的眼神,住持道:“是梨酒,从前老身还是个小和尚时,这片竹林就在了。到了时节,师父会用在这片竹林中酿梨酒。只是和尚该守八戒,师父酿酒只是为了磨炼心性。那些酒后来都被送给了有缘人。” 住持望向外面的竹林,想起了儿时师父曾经对他言。 “这片竹林不归属于远山寺。” 他那时尚小,疑惑道:“那归属于谁?” 师父那时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长大你便知道了。” 住持望向身前这个望向那片竹林的小姐,心中轻叹了一声,世间因果,皆系于一人之上。 他如今已经只剩下数年可活,如何也算长大了。也的确如师父所言,他明白了这片竹林不归属于远山寺。 因为这片竹林,归属于他面前这位小姐。 姜婳蹲下身,望着面前这坛梨酒。她忽然就想起了那日,谢欲晚抱着一坛酒站在她门前。她已经忘记那日有没有月光了,只记得青年如月一般的眼。 她怔了许久,起身望向住持:“我那位友人口中让住持您送去皇宫的东西,是何?” 住持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姜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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