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这法子管用,老太太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生咽下,半晌才道:“吉日迁居,万事如意,子女瑞气,万里和风……” 林祈越转身偷笑。 但好景不长,母女俩啊,又罔顾习俗斗起来了。 起因是所有仪式都结束后,四人围坐着吃汤圆,陈华就问起酒席怎么个弄法。 林祈越说走动的亲戚本来就不多,加上对门一家,只凑够两桌,外婆的意思是叫个农村厨师,就在院子里摆桌,既省钱又新鲜,还不用吃饭店里的预制菜。 陈华一想到方老师退休宴那天满地狼藉就头疼,嫌麻烦说要去酒店,她来出钱。 方老师登时就上火了,当老师当了大半辈子,她觉得陈华是在质疑她的决定,挑战她的威严。 方老师指责陈华好日子过惯了,就知道享福,她姐陈芳可比她有钱,什么意见都没提。陈华无语至极,活又不是陈芳干,她当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这么杠上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方老师提起陈芳给家里三万块的事。 林祈越就奇了怪了,他没跟老太太提过。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陈芳做人做事高调,知道林祈越看不惯她不顾家,这些年有意修复母子关系,钱肯定要经他手,同时也不会忘了知会老太太一声,两头讨巧。 安禾被她们吵得脑仁疼,上楼去写作业。林祈越也听不下去,他觉得老太太过分了,但也不能随便发表意见,老太太年纪大要脸说不得,他又是陈芳的亲儿子,本就是受益者。但更不能走,得在事态恶化前让战争终止。 “......您和爸从小就偏心我姐,衣服只能拣她穿不下的,书包只能用她用过的,你们说家里穷没条件,我暂且也就信了。可爸走后您做得太明显了,连装都不装。那年我要给安禾买学区房差十几万,明明说好要借我的,您转头就给了陈芳,她做生意亏空几百万,远水救不了近火,那点钱进去您听见响了吗?您住院她回来给你端屎端尿了吗?” 说着不自觉掉了两滴泪。 她也不想哭,哭就显得自己太弱,像个丧家犬一样,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你说这话是不是没心!”方老师梗着脖子争辩,“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她被债主堵在公司了,如果没那点钱把人打发走,她就要去跳楼了。房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陈华往地上淬了一口,“您信她跳楼?她比谁都惜命,小时候手破点皮就哭哭唧唧的……是,我承认,陈芳比我聪明。她大学文凭,我只有中专。她嘴甜,我嘴笨。她是公司大老板,我只是个小科长,您说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觉得有这样的女儿特光彩,是吧?您别不承认,您就是势利眼!” 方老师气得手抖,呼吸急促,半晌说不出话来。林祈越知道是时候制止了,他先把老太太搀进房子里,又让安禾下楼陪着陈华。 方老师坐在床沿上流泪,林祈越贴着她一块坐,等她哭完,递过去一张纸。 方老师接过擦了擦,委屈道:“你小姨就会翻旧账,两个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林祈越思忖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句公道话,“我说句实话,您别不爱听。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凉了,您先捂的肯定是手心。” “没错,当年债主是上门了,但他跟我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也没逼着我妈跳楼,只是让先还点,他有个女儿在国外,不能断了生活费。而且我妈她没两天就把钱还给您了,那时候您应该知道公司资金没那么紧张了吧。” 这回方老师沉默了。 林祈越又说:“我妈说话水分大您是清楚的,这么多年您也就将错就错下去了。小姨那边缺了这笔钱,学区房就真的泡汤了。您是教育工作者,应该最清楚环境对学习的重要性。安禾一直以来上的都是普通学校,得亏她争气,自己考上的重点高中,不然小姨心里的怨气更大,别说翻旧账了,恐怕恨不得当年在娘胎里就自行了断。” 方老师觉得这话不在理,“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给她补偿了。后来你小姨夫要开店,问我借钱我不是二话不说就给她了吗?”她强调,“不是借,是给。” 林祈越轻轻地说:“可伤疤一直都在,事情就永远过不去。” 方老师没吭声。 林祈越又说:“这些年小姨就算再生气,只要您需要她,她就一定会出现。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您需要她,她觉得这一刻是被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她也知道一碗水是端不平的,做不到跟您断绝关系,只能让自己看开点。” 林祈越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肯定是难受着。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他起身离开。 关房门的时候,他看到陈华在小声抽泣,安禾面无表情拍打着她的背。 吵成这样,还是没走。他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陈华一直坐在那儿把气给顺了,她也想走,刚刚恨不得一刀两断,但又怕走了,母女就真断了。 最终害怕还是占了上风,她觉得自己真挺没用的。 手边多了一杯热水,她抬头,是林祈越递过来的。 刚刚屋里的话,陈华多少听见了一点,这个外甥没有偏颇,句句中肯,她是意外又感动。 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陈华问他:“你跟你妈还那样吗?” 林祈越状点了点头,他无所谓。 “虽然我和你妈有矛盾,但凭良心讲,这些年你外婆家里的大件基本都是她添置的,有什么地方要出钱的,都是她冲在前面,给我减轻了不少负担。她一个女人,离了婚,还管着那么大一间公司,挺不容易的。你多多体谅她吧。”
第22章 唇即将碰到唇 老屋楼下一个房间,给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楼上两个房间,一间林祈越住着,还有一间陈华和安禾一起。 等陈华进了屋休息,安禾在二楼杂物间收拾东西,正把试卷课本装到书包里,林祈越从房间里拿了个新款的索尼耳机给她,“前段时间在香港买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机会拿给你。” 安禾怕陈华念叨,手伸出去又放下,朝他确认:“不是大姨送的?” 林祈越笑了下,“我送的,放心用吧。” 安禾这才接过,淡淡说了声谢谢。 林祈越看她,“既然这么担心你妈,刚在楼下表情怎么不耐烦。” 安禾背上书包,说他,“莫名其妙。” “你难道不是怕你妈受委屈才来的?”林祈越嫌她嘴硬。 “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我是半路上被她逮过来给她壮胆的,我可没你那么孝顺。” “壮什么胆?外婆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外婆没这么大胃口,但这屋子里的回忆会把她吃了。” “你没发现我妈没带换洗衣服吗?”安禾哼了一声,“她压根就不想过夜,打算待一会儿拿我作借口走的,可到最后还是不敢说……去年大姨在堂屋塞给我一万块钱红包,她看到了,当下什么都没说,回家后就骂大姨臭显摆。” “你别嫌你妈烦,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安禾嫌他圣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讲真的,你要是没跟大姨闹成那样,应该不会替我妈说话吧。” 这种假设林祈越没考虑过,他选择闭嘴。 安禾看出他犹豫,“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也看不起我妈,她什么都想跟大姨比,一面对外婆怨恨,一面又下不了决心摆脱,我都替她累得慌……”见林祈越作出一副要教育她的姿态,她赶紧道:“我劝你啊,她们的事少管。你心智健全了吗?自己家里矛盾还没理清呢……” “你个小屁孩——” 困劲上来了,她不想聊了,“你能开车送我回去吗?我不想跟我妈睡一间。” “不能。”林祈越气笑了,先她一步走出杂物间,“我心智不健全,没资格。” …… 林祈越先去洗了个澡,回房间后在床上躺了会儿,明明身体很累,越想睡却越睡不着,索性打开窗户干站了会儿。初冬的风吹进来,他心里的那股气才稍稍落下,但也没好多少。倒不是因为安禾,他才不跟她这个小孩一般见识,而是他觉得家和万事兴永远都落不到他头上,负能量爆棚。 在外面的时候总想着回来,回来了又被各种琐碎的情绪困住,像他母亲陈芳那种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他怕是永远都做不到,所以永远都在自我拉扯。 这样一看,那小屁孩看得比他还清楚。 这时,巷子里车轮辗过地面的声音入耳,林祈越耳朵动了动,回过神来,一辆小三轮闯入视野。 金禧吭哧带喘骑着车,车后斗还躺着个金歌,长腿大喇喇地垂坠着,脚上的鞋明显少了一只。 林祈越穿上外套跑下楼,打开门就见金禧正要把金歌从车上弄下来,怎么都拽不动,气得骂脏话。 林祈越赶紧上前把人扶正,一股酒气蹿入鼻腔,便好奇问了嘴,“金歌到底喝了多少?” 金禧没好气,“才喝两口!” “白的?”林祈越问。 “啤的!我真是服了。”金禧撅屁股坐在自家门口石阶上大喘气,“光长个头不长能耐,饭都白吃了。” “他为什么喝酒?失恋了?” 林祈越问。 “……我被赶出家门,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教育我,不得喝两口壮胆……换平时哪儿有胆。” “赵阿姨把你赶出来了?”林祈越皱眉头不敢相信,难道不是她主动离家出走的? “这还能有假?先不说这个了,你把人弄下来。” 林祈越扯过金歌的胳膊,拉不动,金禧起身推了一把,人就到了他的背上。 “别敲门,就放这儿。”金禧把位置让出来,无所谓地说:“醉气熏天的,回家不是找骂吗?等酒醒了他自己会进去。” 林祈越腹诽真是亲姐啊。 初冬地上凉,他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随后想了想,转头往自己家走,“去我那儿凑活一夜吧。” 金禧正愁没地方去,瞬间觉得这主意可行,也跟着一起,“带上我。” 家里静悄悄的,应该都睡了,林祈越和金禧只能垫着脚尖一步一步地上楼,进了卧室,关上门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后,金歌大摆人字,两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根本没地方睡了。 “打地铺呗。”金禧说,“你家有垫子被子吗?” 林祈越点点头,他怕女孩子睡地上凉,从杂物间的柜子里搬了六床过来。 “都能搭床了。”金禧目瞪口呆,接过来一半蹲地上开始干活,铺完一个又铺另一个。 林祈越原计划去堂屋凑活一晚,没想到金禧也给他留了位置。 睡一起?这不太好吧。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但脚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第二个念头就来了,她为什么觉得可以睡一起?她在暗示些什么?都是成年人了,难道是想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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