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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妈为什么不拒绝？”这回是金歌接的话，他直起身来，眼眶微红，“明明知道是个火坑还往里跳。” 金禧把枕头一竖，靠坐起来，“你傻啊，婚前谁知道是人是鬼！” “农村姑娘没钱没家，她没得选，她得吃饭啊。”赵丽红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拒绝妥协，是需要资本的。 金歌听懂了，脸上五官挤作一团，他天生感性，登时哭到不能自己，“我那苦命的娘啊——” 动静大到在楼下的金兰都上楼一探究竟，结果娘俩抱头痛哭。赵丽红摇了摇头，撵着金禧出去了。 赵丽红去厨房干活，金禧洗了苹果咬一口，问她：“你也是农村姑娘啊，你就跟姑姑不一样。” 赵丽红起锅烧油，“我什么样啊？” 金禧看着冒烟的油锅，说：“炮仗似的，一点就爆。” 赵丽红把鱼溜到油锅里，许久才说：“那是因为你外婆没让我听话。” 金禧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外婆家的事，追着问了几句，赵丽红嫌她烦，赶她走。 金禧第二天就去忙直播的事了。她想借助流量把账号的人气搞上来，还事先花巨资买了推广。直播标题就是美女名校生回乡收破烂改造，平台运营也对这个噱头给予了认可。 当天早九点她就开始了直播，骑上三轮车边介绍自己边去邻村转悠。旧家具她先让林祈越扔在路边，装作不经意捡到，回到工作室后架上机器，立马开始改造。 金禧一开始还是挺紧张的，直播间没什么流量，都靠些朋友熟人撑场，一个人唱独角戏属实有些困难。后来就索性放着音乐，安安静静改造，粉丝就陆续涌入了。她开始跟直播间的粉丝互动，如回答之前在哪个城市工作，几岁了，是否单身……她挑能回答的回答，频次并不高，主打一个沉浸式。 林祈越先回的城区家，然后开车载着老太太去批发市场买进屋用的东西。 进屋安排在第二天凌晨，1:08。准确来说是十几个小时以后，吉时是方老师找先生算的。 林祈越本来只想拜个灶神得了，老太太身为伟大的人民教师，年纪越大反而越板正，再怎么困撑不住，都要按着传统习俗来，开财门、走香、祭拜祖先……一个都不能少，还让林祈越提前在群里发通知，相关人员不得缺席。方老师没特意点名，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两个女儿陈芳和陈华表面和气，实际上闹不和，老太太想借此机会让两人多亲近亲近。 林祈越对此不置可否。 俩姊妹要是能聚齐，母猪都能上树。 林祈越一向愚孝，上个礼拜当着老太太面打开微信，手指滑动好几遍都找不见家族群，只好又重新组建。 果不其然，消息发出去后半天等不到回复。半小时后陈芳给林祈越来了电话，说自己在智利出差来不了。陈芳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一年到头都往国外飞。林祈越一开始没有疑虑，直到问她在哪个城市，她信口胡诌哥伦比亚。林祈越翻了个白眼，哥伦比亚是个国家。换言之，就是不想和亲妹陈华在同张桌吃饭。 母子俩向来不亲近，也没多少话，就草草挂断了。两分钟后，林祈越收到陈芳的一笔转账，三万块整，她要为老太太的进屋酒席买单。林祈越没退回去，平日里把事业看得比家人要重，金钱上就该多付出些。 陈华直接给老太太打了电话，拐弯抹角说了好一阵，一会儿店里忙，一会儿安禾要上补习班的……老太太表情严肃起来，忽地拔高声量，“周末你能有什么事？老屋里三个房间，我一间，林祈越一间，还有一间难不成给鬼住吗？你不来也得来！” 林祈越真是服了，抢过电话直接说：“小姨，我妈在国外出差呢。” “真是白眼狼！陈华是公务员，快退休了整天在单位里喝茶看报，店里又不忙，再说了有你叔叔呢。”老太太只骂陈华，“一年回来三次顶天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上半年我动手术，住院一个月，她统共只来了半个月！”方老师越骂越凶，“她嫁出去了我就不是她亲娘了！” 林祈越有些听不下去，“剩下半个月本来就应该我家来当值的，您骂小姨干嘛？” 方老师停下脚步，说：“你的意思说我偏心了？” 林祈越很干脆，“您就是偏心！” 尽管方老师读书识字，她也很难做到对两个女儿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父母与子女之间有种奇怪的磁场，方老师就格外偏爱陈芳。他妈妈从小是被宠大的，家里的资源都朝她倾斜，所以造就了她一贯我行我素的性子。好好的事业单位说不干就不干了，要创业方老师拿出棺材本支持，离婚先斩后奏……反观对从小听话的小女儿陈华，老太太的包容度就没那么高，给她买件新衣服都挑三拣四的。 林祈越有天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爱这个东西是靠努力换不来的，他觉得适用于小姨陈华。 关键是老太太抵死不认，每次和小姨发生争执，都拿出一堆理由来佐论。 林祈越懒得和她争，索性跟在老太太后面闭嘴不言，他戴上耳机，打开金禧的直播间，先挑了个最贵的礼物送，云霄大厦在直播间平地而起，效果很炸裂，他很满意…… 屏幕里的人看了一眼，表情上没有变化，拿起手机。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消息。 金禧：你是不是傻逼！ 金禧：平台抽去一半，你直接线下转我多好！ 林祈越：知道了。 他又开始给直播间点赞，方老师收下先生给的红纸条，上面写了进屋吉时，转身要去对面红白喜事铺子租梯子，看到外孙手指抽搐个不停，方老师大惊失色，问他：“你得帕金森了？！” 林祈越耷着头，“给女主播点赞呢。” 方老师本就心气不顺，狠狠骂他色胚，这辈子都追不上小禧。见林祈越一点都不为所动，她又把他的手掰下来一看，嘿，是他追不上的人。 方老师这下心气顺了，“小禧在直播什么？” 林祈越答：“旧家具回收改造。” 方老师想了想，“……回收？她妈没意见吗？” 林祈越接过梯子，让外婆不要张扬，转头就看见直播间又进来两个人。 飘**人 东******兰 他一开始没觉察出什么，后来愈发觉得不对劲，上了车后问方老师，“外婆，你有赵阿姨和姑姑的微信吗？” “有啊。”方老师掏出手机，“你要干嘛？” “她们的网名叫什么？” 方老师也不知道在哪儿看，手指东戳西戳的，林祈越着急，索性抢过来自己看。 赵丽红：飘飘伊人。 金兰：东澄寿衣裁缝金兰。
第20章 打死这张死嘴！ 林祈越等到金禧下播才去了电话，金禧长出一口气，表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祈越问多了不妨被她真情实意痛骂滚，他一点不觉得难听，倒不合时宜地开心。 他承认自己多少有点受虐倾向，大概是因为他从小身边的人都可怜他，爷爷奶奶是，外婆也是，怕他因为父母不和成为问题少年过度谨慎。一开始还好，长此以往就觉得客气生分，倒不如对门赵丽红扯着金禧耳朵骂骂咧咧来得亲近。 也只有金禧敢对他这样，林祈越觉得她把他当自己人，心情愉悦地告退了。 金禧也没想过瞒天过海，工作室就在镇上，瞒也瞒不住，早晚得跟家里说，但起码不是现在。 金兰和金歌刚握手言和，赵丽红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看谁都不顺眼，她预感家里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果不其然，她磨蹭到晚上回家，姑嫂俩一人一把太师椅，金歌站在一旁，做口型：不是我说的。 金兰还是不敢相信，“……你跟我们开玩笑的吧。” 毕竟金禧小时候还因为赵丽红收废品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当时她还有个外号，叫破二代。好几次金兰看到金禧偷穿高跟鞋，学着电视剧扮摩登白领，高考后也是一门心思要去上海学习工作。 “瞎胡闹！明天就去把店面退了！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那么贵的画室也让你去了。不是让你现在走我的老路！”赵丽红的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金禧多少还是有点怵她的，低下头说：“付都付了，退不了……” “你以为回收这么好干啊，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那些家具又重，块头头大，你搬的动吗？再说了，你知道回收里面多少弯弯绕绕，人情世故！那些抢地盘的地头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对赵丽红来说，金禧这种走传统读书路子的孩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应该回到自己的轨道上，不然她费劲心思向上托举的意义何在。 金禧解释道：“不是单纯的回收，你不也看到了吗？旧家具改造的全过程。” 赵丽红言简意赅：“收破烂，木匠，哪个不是体力活？将来有什么出息！你都三十一了，职业规划不要了吗？等哪天你去面试，老板问你前段日子干什么了，收破烂，说出去多难听……” 话还没说完，就被金禧呵呵一声打断，“你才小学毕业，懂什么叫职业规划吗？” 金禧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想找个不错的班上。可现在经济下行，前路堵塞，也是万般无奈才走的这条路。她是这样计划的，能把账号做出来最好，做不出来还能用视频里的个人作品去求职，这样就不存在空白期。 所以她不接受赵丽红的指责，也不想解释，赵丽红就没出过这座小镇，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正所谓最亲近的人，杀人才诛心，小学毕业是赵丽红心里的刺，登时被气到没边。 “我手机呢......我手机呢，现在就举报你的账号。” 金兰在一旁劝和，“小禧，要我说啊，你也别回上海了，在家准备考公吧。” 金禧气笑了，“姑，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你觉得我这种美术生的文化水平，怎么跟别的211、985竞争？死了这条心吧。” 金兰又劝，“考一次不行就考两次呗，你就在家专心备考。” “你他妈就是偷懒！”赵丽红差点把手机摔了。 “我不去！”金禧拒绝。 赵丽红指着她的鼻子下了最后通牒，“考公还是去上海，你选一个，要是去干回收，你就给我滚蛋吧！” 金兰在一旁打圆场：“嫂子，不至于。” 金禧恼了：“妈你是不是更年期啊！” 赵丽红拍案而起，把人轰了出去关上门。 金禧被扫地出门，当下没反应过来，站了好一会儿，大门依旧紧闭，她才知道赵丽红这次是来真的。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恨恨地想，这个家我还不稀罕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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