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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岱山却也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德芬，会做出这种举动是情之所至。 但他没想到的是，德芬竟然没有拒绝。 他现在心跳很快，甚至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喜欢的女人就在自己怀里，他觉得这很不真实，他不由得将德芬抱得更紧了。 韩岱山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想，德芬会让自己抱，只因为她此时很脆弱，很需要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给她安抚，所以德芬让他抱，或许并非是她对他也有好感。不然的话，为何在县城的时候，好几次，他嘴上抽科打诨地想拉近彼此关系，她都不接腔？甚至是向小卖部老板严肃声明不要乱开他们的玩笑。 一会儿想，我喜欢她，我是男人，应该主动，应该向她表白心迹，不然把人家抱住，却没个说法，太不负责任。 一会儿，如果自己向德芬表白，德芬不答应怎么办？而如果德芬答应了，我这克妻的命会不会害死了她？如果真会那样，那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韩岱山越想，脑袋里越是纷纷乱乱的，感受到怀中德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也没哭了，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张了张口，“德芬，我……” 德芬却骤然推开了他，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谢谢你的安慰，我已经没事了。” 韩岱山：“……” 他本来脱口就要说出的“我喜欢你”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德芬这么聪明，她一定也明白他是情之所至才会抱她，也明白他刚才开口，肯定是想说表白的话，但是她截住了他的话头，是不是说，她在清醒过来后意识到他身上那可怕的命运，她在意他有克妻命？？ 想到这一点，韩岱山火热的脑袋一下子冷却下来，像是被突然摁进了冰窟窿里，冷却得很快，有了冰冻的感觉，他的脑子开始发麻，没有了知觉。 他默默闭了口。 德芬已经擦干净脸上泪痕，还仰头对他笑了笑，“好了，我得走了。天黑了，再晚就看不清楚路了。” “……哦，我，我送送你。” 两个人想着各自的心事，都没说话了。 韩岱山把德芬一直送到三庙村村头那棵黄桷树下。 他看着她走进村里，再转过一户人家的院子后不见了身影，他还是依依不舍，之前抱着德芬时心脏那种咚咚狂跳的感觉让他回味无穷，抱着德芬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感情那潭死水又活过来了，变成了一眼往外不断冒着汩汩的清甜的泉水的泉眼儿。 但此时怀里的空荡荡也让他的滋味很不好受，是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十分强烈。 回到家里，韩岱山跟妹妹韩风荷提了下德芬在相亲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或许隐秘的内心里十分渴望从外人那里得到助力和勇气，他希望妹妹给他力量，推波助澜。 韩风荷果然很激动，竟然欢呼地叫了声，然后开始竭尽全力鼓动哥哥去追德芬，“哥，我当初怎么说来着？德芬姐跟她那个省城的男朋友肯定会分，这不就分了？她跟你才是命中注定！” “我要德芬姐做我的嫂子，你必须把她给我娶进家里来！” “哥，你赶紧娶了她吧。你不娶老婆，你忍心看着你妹子像德芬姐那样年纪二十好几了还待在娘家？” …… “德芬姐告诉你她在相亲，她是在暗示你赶紧行动啊。你好傻，你该当场就跟她示爱啊！那么好的机会，被你白白错过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好的时机了，哎——”韩风荷说了很多，韩岱山都无动于衷，对这一条，他却不同意，很理智地给妹妹分析道：“如果我真的当场表白，德芬就不能真实表达她的想法了。她可能为了跟前男友赌气答应跟我好，也可能因为情感正脆弱，她抱着破罐子破摔那种想法跟我好，我不希望她违背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我还是希望她也是喜欢我的，感情应该两情相悦，心甘情愿。” 韩风荷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哥哥，“那你就等着她跟别的男人相亲看对眼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韩岱山伸手狠狠搓了搓脸。 他喜欢德芬，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他的心从来没有像遇到德芬时，跳得那么厉害。 每次见到那个女人，他一颗心就砰砰乱跳，很不规律。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但是，克妻命像一条巨大的鸿沟一样横亘在他面前。他真的怕了，他怕自己命硬，会克死德芬。 他颓唐地跟妹妹解释道：“我还是怕啊……” “怕？怕个锤子！”韩风荷气得脏话都飚出来了，大声截断了哥哥的话。 虽然哥哥的话没讲完，但是她早就明白他畏惧退缩的真实原因。 “哥，你真的信命了吗？你不该先退缩了，你应该去问问德芬姐，听听她的意见再做决定也不迟。你不能问都不问，就先否定了，万一她根本就不信呢？我看得出德芬姐对你也有那意思的，你不能这么武断地判了结局。我跟德芬姐讲过你前面几个女人的遭遇，也讲过你身上的传言，所以我们并没有欺瞒她。在这种情况下，你问也不问她的意思就断然判了结局，如果德芬姐根本就不信命呢，那你不是自己亲手斩断了一段美好姻缘吗？” 这番话在脑海里像复读机一样反复回响。 晚上韩岱山躺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为自己不公的命运愤懑不平，一会儿为不能勇敢追求的女人而懊丧，实在睡不着，他半夜爬起来坐在堂屋门槛上听着秋虫啾啾，一边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夜空里那寥落的星子，一边闷头抽烟，烟屁股扔了一地。 天快要亮的时候，他想到一个法子。 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枚五分钱的硬币。 “送子观音你保佑保佑我，一定要丢个正面。” 如果是正面，他就去找德芬表达爱意。 韩岱山朝握紧的拳头里哈了口气，然后往半空里一抛，硬币在晦暗的黎明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掉落在地上，他急忙张大眼瞪去。 看清楚了，露在上面的图案是两条谷穗拥抱着显示五分钱币值的字迹。 是反面…… 他一呆。 良久，韩岱山嘴角扯了扯，一口狠吐出嘴里的烟屁股，起身冲到厨房外面的水缸边，用铝制水瓢舀了一大勺水淋在脸上。 胡乱在脸上抹了把，再狠狠甩了几下脑袋，甩干净头脸上的水渍。 “老天爷非不给我机会吗？我偏不信命！” 风荷说得对，现在德芬才是主宰他命运的那个，他要去问问她的心意。 韩岱山冲到妹妹房间门口，一顿猛敲，“风荷，快起来，帮哥一个大忙！”
第34章 韩岱山现在不敢上德芬家，德芬妈妈那看着他、就好像看一个索命无常一样的目光，叫他心里很难受。 虽然“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只要德芬点头，那么她的父母就不是问题了，他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把德芬的爹妈感动到答应了这门婚事的。 别的男人情愿“委屈自己”，都想要娶她，如果他不行动，德芬现在又恨嫁，如果她下一个就碰上了嘴没前一个相亲男人那么刻薄的，她肯定就答应下来，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这是他唯一一次不是因为家人的安排、别人的期许，只为遵从自己内心的渴望而主动争取，为此他鼓起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此时还不到七点钟，但深秋的时节六点钟天就已经亮了，德芬一家子正在灶屋吃早饭，灶屋的门大敞着，外面就对着十几条田坎。 韩风荷在曾家的厨房门口一探头，就给德芬看见了，很惊奇：“风荷？进来进来，正好，一起吃饭吧。” 大清早的，韩风荷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她也没问韩风荷吃早饭了没。 这会儿这么早，农村人家这个点都在厨房里忙活，要么在煮猪食，要么就是在吃早饭，没有这么早出门的。所以她肯定没吃饭就来找自己了，德芬就直接叫韩风荷进来吃早饭。 德芬起身走去门口要把韩风荷迎进来，吴淑容和曾友全都没见过韩风荷，但看德芬对她十分热情，暗想就是女儿认识的哪个村的朋友，也出声招呼进来吃饭，吴淑容还跑到灶头给韩风荷添了碗红苕稀饭，拿了双筷子过来摆到桌上。 “婶儿、叔，我不吃了，我吃过了才出门的。我找德芬姐有点急事，你们自己吃，别管我了。” 韩风荷同吴淑容和曾友全两口子打了招呼，捉着德芬的手就往门外拽，“德芬姐，你出来下。” “哎，风荷，你到我家来，不吃饭，也好歹进屋坐……”德芬正不解韩风荷大清早奇怪的行径，她已经凑到她耳朵边快速耳语道：“德芬姐，我哥正在村口等你，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快跟我走。” 德芬怔了下，片刻后回头对父母道：“爸、妈，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等爹妈回应，扭头就跟着韩风荷走了。 德芬隐约猜到韩岱山可能要对自己说什么话，她不自觉心跳加速。 自认识他以来，他对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关怀体贴，还有他时常偷看自己的行为，嘴上的油腔滑调，以及在会计学校培训期间，他不动声色帮她解决住宿问题，桩桩件件，她是过来人，谈了十几年的恋爱，男人的这些行为，她都明白背后的原因，她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 昨天他把她抱住，越抱越紧，她感受到他薄薄的衬衣下越来越火热硬挺的身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当时就想说话的，但她却突然想纠结起来。 万一韩岱山真说出表明心迹的话，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她承认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可是在那种情况下答应他，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把他当做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或者是恨嫁时匆忙挑中的人选，并非基于喜欢他的基础上？这不是留下把柄么？以后倘若两人吵架，他就会抓着这点，讽刺她嫁不出去，才找他接盘。 不要，她不要好好的一段纯粹的感情夹杂其他叫人误会的事情。 于是，她截住了他的话头。 两个人若真要好上，要谈朋友，绝不该是在昨天那种情况下做出决定。 几分钟后，德芬就在昨天傍晚分手的地方看见了韩岱山。 他似乎很焦灼，在原地转圈圈。 “哥，德芬姐来啦！”韩风荷远远地就喊。 韩岱山身体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转过身来。 德芬看清楚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才过了一晚上，你干了什么？” 韩岱山顶着两个熊猫眼，胡子拉杂的，明明十分憔悴，双目却炯炯有神。 他的两条浓眉耸动，咧开一口白牙，紧张得词不达意，语不成调，尽管他刚才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但还是出口磕磕巴巴：“德芬，我，我，我是来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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