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州提着一袋水果,走到那座病房。 江余音如曾经无数次般躺在床上,一旁的机器无时无刻测试她的心跳还有几个有着油渍是小盘子。 看来她已经吃了早饭,江浩州轻轻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睡觉。 睡姿恬美安静,如一块易碎的玻璃,窗外折射的光,倒映在她身上。 江浩州看着江余音,轻轻的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点。 就这样,江浩州看着熟睡的江余音,看了一个小时。 直到泪水不自觉流下来,伴随的是一抹无奈的悲笑。 有时候,静静的看着她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江浩州深呼吸口气,看了眼时间,将一旁的东西拿起。 “哥?”这时江余音忽然出声。 江浩州愣了愣,便转身看着江余音:“阿音,醒了?” 江余音露出一抹惨白的微笑:“哥,你知道吗,如果每天早上看到的都是你,而不是医生……该多好。” 江浩州沉默了片刻,便也强颜欢笑的说:“不会太久的。” 他重复了一遍:“不会太久的。” 他喃喃说到:“阿音,你的未来应该是和一个很好的,你很喜欢的,和他在一起你会常常笑的男孩一起步入婚姻,然后会有个很可爱的男孩女孩,你会在这个家庭无时无刻的幸福,然后时不时可以来场旅行……可以拥抱这个世界。” 江余音想了想却摇头:“哥……你说的是很美,但是美的太不切实际了。” 江浩州问到:“哪不切实际了?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做手术的钱,你的未来是有希望的,我刚刚说的从来不是童话故事,这还每个健康的人都可以拥有的!” 江余音剥开一个橘子,瓣下其中一半放在江浩州嘴里。 酸甜滋味入喉,令江浩州一时无措。 “哥……你欠了很多债吧。” 江余音轻声说到,江浩州也不禁想到自己的债务,无论是数量还是份额。 江余音又摸着江浩州的脸:“可是……哥,你这个年纪,是没必要这么大压力的。” 压力吗…… 江浩州感受到无力,之后的债务很麻烦,有些甚至威胁到他的生命。 曾经那风流的少年嘴边已经蓄满胡须,黑色的胡须映衬了少年的成长,和时光岁月已经命运的无奈。 原本的他可以在闲时去去那家打印店,看看那个总是出现在黄昏的女孩,她叫云萧静。 那个一眼就是难忘一生的人,在这些年的无数次的驻足和凝望。 可惜……听别人说,她已经走了,去了别的城市。 人间能否再相遇,江浩州不知道,但清楚知道,再相遇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如陌生人。 那个女孩,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少见的光了。 “这又不能怪你,你从来没做错什么。” “可是我,耽误了哥你的青春。” 青春吗? 江浩州很想再抽根烟,但这里是医院。 忽然,江余音说道:“哥,我想去看海。” 看海? “为什么会想去看海?” “因为海那么大,连风都是自由的,在那里,灵魂一定也是自由的。和这座如牢笼的城市不同。” “可是齐兰没有海。”江浩州抿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知道江余音说的不是海,而是那片名为自由的灵魂之海。 可世间从来没有那个地方,有的就是这个腐糜而繁华的城市,没有自由的鱼儿,只有一大群井底之蛙在这里,享受少见的孤独。 江余音沉默了下,看着窗外,来来往往人群拥挤,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份麻木也挺好,何必活的太清醒? 江余音笑笑:“那哥你带我去趟水族馆吧。” “水族馆?为什么不是海了?” “你不是说了吗齐兰没有海的。” 江余音顿了顿说道。 “那水族馆……再假,也有海的一部分。” 第七十章 我将灵魂留给你 林青折中午来到了那座桥底,上方的桥有无数辆车飞驰而过,而一旁的围栏拦住了河。 奔流的大河如沸腾的水,来往不止,川流不息。 林青折似乎感受到耳边有音乐奏起,但回头时,他们如沙流逝。 上午他送走了杨曹两兄弟,北方很远,真的很远。 林青折来这里是因为齐莫棠他们告诉他要来这,等候一份惊喜。 不久她们两个就乘车来到这里,林青折对他们招招手。 “这里离你学校挺近的,说起来,还没发现你这边的桥梁设计的挺离谱哈。” 余秦效提着一个笼子吐槽,那个笼子似乎在动,林青折便知道这是什么了。 也是他昨天忘掉的事,白雀小姐还留在店里。 “谢了,对了,罗希塔那边怎么回事?” 余秦效笑道:“挺好的,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干涉我们的项目了,那个未完成的游戏也可以继续。” 他们一直在做一个游戏,一个中世纪幻想游戏,别致但独到风格的画风和自由度极好的游戏模式,都是他们这个游戏的卖点。 之前这个项目一直被罗希塔各种针对,如今也算被放开了,罗希塔的骚扰少了很多,项目能够正常进行。 虽然面前就三个人,画画建模文案是林青折,编程是齐莫棠,音效BGM之类的是余秦效。 三人包揽了这个游戏,每天工作量惊人,当然……三人皆是想做就做临近毕业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我们准备一毕业就准备反击了了,无所谓罗希塔什么背景,反正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 齐莫棠想到那个人,一阵恶心。 林青折点头,无论反击或是就此了结,其实,林青折都不是很在乎,罗希塔在他心里占比不重。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林青折问道。 “没啥事了,对了我们这边有一张水族馆的票,买了后刚好今天有事,呐,给你。” 水族馆?林青折想了想,齐兰只有一家水族馆,两张票可不便宜。 “今天下午水族馆大概就开了,对了,帮我给水母或者海豚拍个照哦!” 林青折点头答应:“谢谢老板,中午一起吃饭?” “不啦,今天我和余秦效还有好多事没做。” 作别了两人后,林青折提着在笼子里乱动的白雀。 第一次养猫还有太多未知是事,但看着白雀,林青折脑中关于陈妥的记忆无数次涌现。 林青折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带着白雀便上去了。 身后河水澎湃,飞溅的水花倒映城市。 而这座城市的另一方向,江浩州将江余音轻轻的抱起,江余音也抱住江浩州的脖子。 直到她被放在轮椅上,轮椅是租的,还花了一百多块钱,江浩州再花了三百元买到了水族馆的票。 “不要低着头嘛,我们要去水族馆了,来,高兴一点。” 江余音却说道:“哥……我是不是任性了,这么多钱……够我们还几天开销了。” 江浩州却笑笑,笑的很快乐:“哪有的话,去趟水族馆而已,这不就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想法吗,你也感受到了,人生本就没多长,去做自己想做的,任性一点,又有什么问题吗?” 江浩州推着江余音出门,眼眶不禁湿润,这些年……居然连去趟水族馆都成了一种莫大的奢侈。 江余音包里还有好几瓶不同的药,路过了许多焦急等在门外祈祷的人。 人间……兴许很美,但也有时候无比残酷。 当自己最终无能为力时候,并非是因为愚蠢才去祈祷所谓“神明”而是此刻能做的……仅仅如此。 人们都会虚假的自我安慰,各种各样的理由。 把江余音推出去后,搭了辆车,很快就到了外表恢宏的水族馆。 江余音在车上就无数次惊讶,惊讶于外面风景与过去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变化?一直在这里生活的他,反倒忽略了这一点。 貌似这里已经翻新过好几遍,新的建筑物也是一摞一摞的。 可是每天两点一线的他始终让自己麻木了。 水族馆很大,刚进去一个穿着动物cos的服务员站在那里。 “小姐!先生,这边检票,那边是入口。” 江浩州帮她把票递给了穿着cos的服务员。 “好的,这边是我们水族馆最佳路线,给您。” 走进水族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巨大的海豚在一片深海里游荡。 这里很神奇,一来就发现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天花板上和四周全是玻璃,玻璃后面是灯光和清澈的蓝色海水。 海豚看见她,似乎对着她叫了声,然后身姿滚动,游向远方。 蓝色的世界反射着碧波的光,映衬在他们脸上。 尤其是水母,五彩斑斓的游动,如水中七彩的灯。 “哥……这多美啊。” 江余音的眼神离不开这些精彩生物。 海豚的鸣叫听得到,这时一个潜水员游来,摆动的身姿配上华丽的衣服,如水中美人鱼。 她的腿穿戴的是美人鱼尾,虽说有些老土,但不可否认,在如此多的生物里,在平凡的微尘也如夜空星辰闪烁。 “哥……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他们都不快乐。” 江浩州重新审视这一幕表演,任然未发现任何端倪。 “哥,你看!那个潜水员的眼睛旁有一滴泪。” 江浩州认真的观察,但是仍旧未发现。 江余音将手放在玻璃上,海豚似乎有些收到惊吓。 江余音与这只海豚对视,竟然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出来。 “这样嘛……世界上原来没有‘海’啊,有的只是一个个漂流瓶……高级一点的自我安慰罢了。” 江浩州问道:“什么意思?” 海豚也在看了一眼后游向潜水员的位置。 “哥……世界很大的,虽然我从来没看过,也没想象过,但各种图片都让我们明白,这个世界,真的很大,人也很多,齐兰相较而言都太小了。” “你想说什么?” 江浩州点了杯咖啡给她。 江余音转过头,双眸仔细看着咖啡飘起的烟:“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和正常人不一样,每天我会心脏绞痛,偶尔会在半夜忽然惊醒,或者别的痛苦……但我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因为,因为哥你总是无时无刻在在我身边。” 她喝了口咖啡,然后将头发上一个最好看的发夹摘下来递给江浩州。 她笑道。 “世界没有海,我们的灵魂终究是在困处,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把我的灵魂留给你,而后,你带我去找海,可以吗?” 她手掌冰凉,但目光炙热滚烫。 第七十一章 孤独的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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