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上长着老茧, 温热又粗糙, 把苏岁柠很凉的手包在掌心, 摩挲了几下。 苏岁柠早就没有再心痛的力气,她眯起眼睛看向照进屋的阳光, 今天是个艳阳天。 “不是他的错。”苏岁柠小声地说。 就算是分手了, 她还是怕邹秀茹会误会他。 “他对我很好。” “只是我们实在没办法在一起了。” 在最爱的时候分开,她大概会记一辈子吧。 邹秀茹摸摸她的脑袋, 温声说:“我知道。” “别难过了, 会走出来的。” 会的。 伤疤会愈合。 也会隐隐作痛。 寒假里, 苏岁柠时常看书, 也时常走神,微风翻动书页, 她窝在松垮的羽绒服里, 一发呆就是很久。 新年将至。 年末大扫除, 苏岁柠整理完自己的房间, 抱着装着杂物的纸箱,用膝盖顶着扶稳了。 她走到几步,脚步顿住,慢慢地回过头。 她房间的隔壁,是间客房。 家里不怎么来客人,客房常年闲置。 除了六月份用过一次。 苏岁柠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去回忆,回忆那个宋时礼在房间里掖被角的初夏傍晚,夕阳金灿灿。 为什么回忆里的细枝末节都这么清晰。 她的鼻子发酸,放下纸箱,拧开房间的门,一开门,尘埃四起。 窗玻璃映着她的脸,苏岁柠一时怔愣。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状态不好,但到这时才发现,原来瘦了这么多。 在苏宜家的三天,她又是生病,几件事压在心口,怎么都没胃口。小时候没胃口,邹秀茹会哄她,但苏宜只会逼她。 就算是现在已经回家很久,她的胃口也没有好起来,有时候看着碗筷,就会想起那几天,多想了,她就会在那天的噩梦里惊醒,只能等天亮。 邹秀茹很担心她。 苏岁柠不想让奶奶为自己劳心伤神,她尽力地吃饭,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塞,有时候连味道都没仔细尝。 吃太快了还会干呕,邹秀茹实在是心疼,颤巍巍地拿着手机,说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 苏岁柠叹气:“不用。” 她必须要靠自己走过去。 门口传来的响动打断她的回忆。 邹秀茹系着围裙,拿着那个被她刚下的纸箱,用方言轻声唤她:“囡囡。” 苏岁柠回神:“嗯?” 邹秀茹走过来,伸手捋了捋她的碎发。 “明天我们去枫山寺。” 几天前的天气预报,说要下雪。 翌日,也是这年的最后一天,不曾下雪。 就像他没有和她一起来。 人生那么多求不得,拉过钩说的话,也不一定会算数。 枫山寺烟气缭绕,香火鼎盛。 行人如织,虔诚祈福。 苏岁柠和邹秀茹在人潮里走散,她捏着手机,找到一片角落,给她打电话。 “别担心。” “在走廊这边。” “一会儿到外面找你。” 长长的走廊里,挂着祈福牌,随着风动。 苏岁柠看过几眼,就快要到下一个拐角时,目光猛地顿住,喉间居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风在这一瞬停歇。 那随风而动的祈福牌上,写了五个字。 岁岁无虞 落款“礼” 苏岁柠不可能不记得这个字迹,她甚至熟悉到知道他习惯把最后一个笔画加重几分。 那或许是一个阳光明丽的日子,又或许落了薄雪,宋时礼在枫山寺,一笔一画,写下一句“岁岁无虞”。 四九城里,意气风发,矜贵淡漠的小少爷,在年尾的一天,舟车劳顿,赶来为她祈福,等雪意阑珊,等春色渐盛。 苏岁柠的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掉下来的。 她定定地看着那行隽秀的字迹,妄想透过它看到想见的人,他眼下的小痣,他手腕戴的红绳。 他念她名字时,冷冽的,又因为她而带上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声音。 她其实很久没哭过了,这一刻哭得崩溃,哭到心脏抽疼。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甚至有位头发花白的佝偻老太,停下脚步,轻抚她的肩膀。 邹秀茹找到她。 她拉着苏岁柠的手,颤声说: “人生难有圆满。” 枫山寺钟声响,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来年新岁,她或许会遇见更好的人,有更好的生活。 但她清楚,这一辈子,她都忘不掉宋时礼。 人生难有圆满。 “我求他顺遂。” … 岁岁无虞。 岁岁算是她的小名,但他一次也没念过。 勉强算是念了吧。 回到家里,苏岁柠恍惚地放下包,转身扑进邹秀茹怀里,带着几分哭腔,说我想吃饭。 她终于得到拯救。 - 一切都好像步入了正轨。 春暖时,学校里的玉兰花开了一树。 说起来也奇怪,大二的下学期,苏岁柠在学校里,一次也没遇见过宋时礼。 可能真的是没什么缘分。 校园里的树绿了枯,枯了绿,一年过去。 大家都有各自的安排。 宋时礼大三出国交换,路简之同样有一年的研学,沈旎本来就比他们大一级,她开始实习之后,很少再回学校。 阮露准备考研,在宿舍里的时间越来越少,许思颜家在本地,办了走读,平时还会去兼职。 苏宜没有再找过她,她也很少去余方颂的店里帮忙。一切都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她安静地,一个人看这座城市。 岑舟也在准备考研,时不时要去沈旎那里陪她,他无暇兼顾音乐社团的事,在大三正式把乐室的工作交给学弟学妹。 那天苏岁柠把乐室的钥匙还给他的时候,有一种这场梦真的在一点点碎裂的恍惚感。 岑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局促地憋了句话出来:“都会过去的。” 苏岁柠笑笑,留下了那个钥匙:“谢谢。” 她最后狠心,没把钥匙扣拿走,而是跟岑舟说:“钥匙扣随你吧。” 岑舟愣了愣,想叫住她。 苏岁柠没给机会,她怕自己马上要反悔了似的,匆忙回过身,摆了摆手,算作是说再见。 对未来感到迷茫的这年大三,苏岁柠偶尔会和阮露在阳台聊天,心照不宣地对视,然后提起那段往事。 “什么感觉?”阮露淡笑着问。 苏岁柠垂着眼帘:“做了场梦一样?” 阮露揽过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释怀:“没错,就是做梦的感觉。” “至少爱过了,不亏。” 苏岁柠在微风里扬起唇角:“也许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校园大道上人来人往,她曾站在这个阳台上看过宋时礼一眼。 他背着吉他包路过,穿的是什么衣服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她那时好像在猜测他有没有女朋友。 但她不会在这里再看到宋时礼了。 看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还是不要见了。 枯叶落满地,寒风萧索,就像一年前他们分手的那个时候一样。苏岁柠想起西街卖烤红薯的阿婆还记得她,前两天笑眯眯地问,妹妹,现在不要两个吗? 苏岁柠一愣,说一个就好了。 这些小事在提醒她,那些相爱过的痕迹。 苏岁柠低头笑笑,阮露说好冷啊,她点头:“回去吧。” 阳台的门关上。 一阵风卷过枯叶,枯叶慢悠悠地落下去。 … 落叶被马丁靴一踩,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哥,”岑舟插着兜,冷得缩了缩脖子,“这次回国呆几天啊?” 宋时礼说:“一礼拜。” 沉默片刻,岑舟犹豫着从口袋里摸出那片钥匙,钥匙扣躺在他手心里。 宋时礼瞥了眼,别开视线。 岑舟说:“你不去见见她吗?” 宋时礼唇角轻挑,撩着眼帘不咸不淡地说:“我大老远回来去见前女友干什么。” 岑舟无奈地把钥匙扣收了回去:“…也是。” 刚好走过西街,卖烤红薯的阿婆问他们要不要买一个,宋时礼脚步一顿。 冷冽的风吹过碎发,他站着走了会儿神。 宜京又要下雪了。 一年一年,岁岁年年。
第67章 甜吻 ◎“好久不见,前女友。”◎ “柠姐!” 苏岁柠回过头, 朝孟以晨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点声儿。” 她看看他身后,问:“廖老师呢?” 这里是瑞壹拍卖会后场。 苏岁柠进入杂志社工作的这一年半,跟着廖姿老师做了二十几期人物访谈, 熟门熟路,新来的实习生孟以晨, 看什么都稀奇。 孟以晨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个方向:“廖老师在休息室,柠姐, 咱们也过去吧。” 苏岁柠点点头:“好。” 孟以晨新奇地打量四周, 叽叽喳喳地问道:“柠姐,你说外面坐着的是不是都是大老板?” 苏岁柠轻笑了声,摇摇头:“你想想大老板会有空亲自来吗, 来的大部分都是代理人。” 孟以晨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他们的电话都没放下过…” 宽阔的走道里铺着精致的金丝地毯, 孟以晨感叹道:“柠姐, 我是小地方来的,宜京真繁华啊。” 苏岁柠没说话, 垂了垂眼帘, 目光复杂。 宜京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繁华喧嚣的一场梦。灯火闪烁, 走过人来人往的长街, 她回过头时, 也会恍惚一瞬。 本以为不会留在宜京工作, 但一年半之前前毕业的时候,她思来想去, 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或许再过几年, 她会下定决心离开吧。 “柠姐?” 孟以晨疑惑地叫了她几声:“到了, 你发什么呆呢?” 苏岁柠回过神, 说了句没事。 她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说请进,才推门进去,打了个招呼:“老师。” 廖姿抬起头,微笑道:“来了?坐吧。” 廖姿,《周末MELODY》副主编。 岚艺印象旗下期刊杂志品牌,内容以美学与时尚为主,涉及生活、娱乐、文化艺术、职业等领域。 苏岁柠第一次进编辑部的时候,认真地挑选了几何形状的耳环,颇具设计感的露肩毛衣和阔腿长裤。 现在已经大大咧咧穿着棉袄背着帆布包出门了。 廖姿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聊起今天的采访对象:“薛盈老师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你们一会儿喊薛老师就可以。” 孟以晨猛点头:“好的好的。” 薛盈,他们今天的访谈对象,瑞壹拍卖行的拍卖师。 因为只是文字访谈,大家比较放松。除了孟以晨,他刚进编辑部实习,这次过来观摩学习的,闲不下来地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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