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感, 最是迷幻人心。 他一动, 无数个“他”随之动。更致命的一点是, 无数张镜子会倒映出他的身影,随之暴露。 敌在暗,我在明。 只需要一颗子弹,便终结性命。 镜影变幻,迷宫难辨真假,致命的紧张感与致幻感能令人肾上腺素飙升,令人惶惶。 而陈不周面色不改。 他没有犹豫。 那个曾经单木/仓匹马卧底于犯罪集团的年轻警官没有犹豫。 他脚步轻抬,就要前进。 如果错过时机,就会放走操牌手。他不能犹豫,不能等待,只能主动出击。 迷宫内似有淡淡血腥味,他只不动声色顺着迷宫走。 今晚港湾船只尽数停泊,船帆未扬,夜总会灯牌尚未闪烁明艳,尽数停在这一秒,屏息。 他停在那。 角落镜面,他身后,无端出现黑黢黢木/仓口。 命运镰刀已对准他。 …… 呜哩呜哩呜哩—— 远处警灯长鸣,遥远处红蓝警灯不断变幻,远胜过一切灯红酒绿,而命运那根弦已经绷到最紧。 今晚注定有人要失去生命。 但陈不周想,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有人在等他。 鬼魅般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柯尔特黑黢黢木/仓口对准着他后背,枪的主人正在用枪冰冷坚硬地顶住他的后腰: “是谁告诉你们我的去向的?” 昆娜没有立刻开木/仓。 而陈不周也没有立刻反击,他握木/仓,不动声色地等待,雪亮镜面上映照着他冷静从容的面孔。 “我开始以为那个人是爱丽丝,后来发现不是。没想到,iven那样舌灿莲花的谈判专家,真能将我耍的团团转。” “……” 陈不周莫名静默两秒,然后出声:“……你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 他表情一敛,表示: 对,就是闻宗仪那家伙。 对,他是卧底。 操牌手喉咙里滚出低低笑声,在这样的镜子迷宫内回荡,愈发森森,她竟然在这个档口拿出手机,作势要拨打电话。 镜子里,陈不周眉眼微微皱紧。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那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没能成功捕捉。 “猜猜我是在给谁打电话?” “……” 见陈不周不吭声,操牌手轻轻一笑:“陈Sir,他可是你的好兄弟啊。” 陈不周脸色猛地一变,他旋身,柯尔特子弹砰地没入他的胳膊。 他动作不顿,旋即手肘重击她的手腕,手机在空中扬起一个诡异轻扬抛物线。 电话已经接通。 闻宗仪的声音不明所以地传来:“喂——?” 他只说出一个字,还没有说别的,旋即就出现爆/炸声,仿佛轰鸣。 从手机里传来。 是手机炸弹! 陈不周瞬间飞身去抢电话,接过,木/仓管对准操牌手的同时,皱眉连连怒喊了几句:“闻宗仪!闻宗仪!” “姓闻的!闻宗仪……” 只可惜,手机里再无闻宗仪的声音,只剩下一阵忙音:“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陈不周握紧手机,手背青筋绷紧,枪口对准操牌手:“你往他手机里放炸/弹?!” 他木/仓口居高临下,用力,木/仓管下压,不偏不倚直指她的眉心,曝光到苍白的光线勾勒出他手背清晰可见的黛青色脉络,压迫感骤然升起。 仿佛下一秒,就会开木/仓。 镜面内,两人持木/仓对站。 只能活下一人。 “其实制作手机炸/弹,也是很考研手艺的,必须改造得不着痕迹,又要控制手机温度,要做好散热,否则手机会在电话前就提前引爆,必须在接通电话,达到温度时爆/炸——” “多么精巧的设计。” “Boom——人世间最有趣的烟火。” 操牌手早就不是二十多岁的少女了,却仍旧惊为天人的漂亮,尤其是鼻梁又窄又翘又高。 她笑意盈盈,如最斑斓多彩的毒蛇:“不过,陈警官,现在可不是你质问我的时候。你可小心一点,我的木/仓万一走火——嘭——” “小心啊——” 陈不周面无表情,只冷冷看着她。 操牌手木/仓管也冷硬硬对着他—— “你们真是好兄弟吗,iven可是背叛戏耍过你。陈Sir,你不问问他为什么背叛你吗?” “你居然还想要救他。真可笑。” “——我想是因为感情。” 一道年轻却并不稚嫩的声音冷静地从左侧迷宫小道传来,操牌手侧头,神色微顿。 镜子迷宫多出第三人的身影。 她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少女,冷冰冰的木/仓支与她格格不入。 镜子屋有很强烈的虚幻感。 操牌手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似是勾了勾唇角: “Ciao cara.”(Hi,宝贝) 我逃跑的爱丽丝,拥有如此大的勇气,出现在红皇后面前。 她慢悠悠道:“你没死?” 盛夏里缓缓走近,木/仓口一直指着操牌手不动,嗓音冷静:“我没死。” 镜子里映照出少女瘦削却尤其坚定的身形,总有人说她身上很有少年感,很像冬日大雪里压不稳的小白杨。 盛夏里一直是盛夏里。 看上去瘦削实则倔强、坚毅,遇雪尤清,经霜更艳。 操牌手脸上露出一种很古怪的神情。似乎是看不上她的说法,认为可笑。 盛夏里却继续说:“昆娜,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让老天爷决定我的生死,你觉得我幼稚,觉得感情不堪一击,想借此让我看清我说的爱有几分用。” “可结果是——老天爷觉得我是对的。所以我才活了下来,现在站在你的面前。” 操牌手脸色转冷,黑风衣,手套,短靴,恰到好处的薄荷色眼影令她看上去愈发高贵冷艳。 如果不看她身上装备、手上木/仓支。 她不像是众人口口相传里最心狠手辣的操牌手,反倒像典雅高贵的财阀夫人。 盛夏里紧紧注视着她。 操牌手没当场杀死她,是否存有让老天爷做决定的心思。 她是不是想过,要让盛夏里口中最坚定的感情来“杀”死她自己。 操牌手什么都不说。 她只是冷冰冰看着盛夏里。 盛夏里不怕她,澄亮干净的眼眸迸射出愈发坚毅的光芒,远胜过世间一切流星—— “上帝最终还是更为赞同我的说法,感情不是一触即溃的软肋,却是刀木/仓不入的盔甲。” “昆娜,你收手吧。” “——你说的很好。” 操牌手语气慢条斯理的,优雅,神秘,高贵,似是上层宴会里最优雅大方的夫人。 她伸手,触向身后。 下一秒,那双魔术手竟从头发里扔出一个微型□□,“就是太过可笑,甜心,你可太让我失望。” 陈不周与盛夏里齐齐心头一震。 她身上究竟还藏有几多武器? 几多□□,几多炸/弹? 嘭—— 千钧一发之际,操牌手飞身,从留有的窗口一跃而下;而她身后,木/仓管不偏不倚对准她的背部,银色子弹同爆/炸飞旋—— 操牌手只闷哼一声,继续跳。 她翻身而下。 盛夏里听见她最后似乎问了一句:“爱丽丝,为什么?” ——为什么爱丽丝会相信飘渺不定的泡沫般的感情。 ——她明明也生活在地狱里。 她们都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复仇者。 她们同样疯狂,却又同样冷静,同样视死如归。 世上没有人比她们更相像的了。 可为什么。 盛夏里自己也不知道。 她不是豢养在玻璃鱼缸内柔顺无害的金鱼,她是鲨鱼——这一点操牌手清楚,盛夏里自己也清楚。 她明明身处地狱,明明放任自己一点一点地在下坠。 却又无一刻不渴求光明。 她在等一个人出现,拉她一把。 直到这个人真的出现。 而此刻他开木/仓同时,也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部挡住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以及玻璃碎片。 这一刹那,爆/炸声仿佛世界化为液体在颠荡,下坠,悬溺;千万片镜片齐齐破碎,旋即无数个“他”和“她”消失,偌大的迷宫霎时消匿。 上帝终于回应她的祈祷。 世间只剩下她和他。 他们相拥,她被紧紧护在怀中。 这一刹那、仅仅是拥抱一刹那任凭苦痛翻涌,任荒唐命运声嘶力竭,告别看不见尽头的长夜。 会有人同你、绝不退却、到最后一夜,要将这痛的地狱倒转成天。 作者有话说: iven哥又死一次。 手机炸弹的确能炸死人。
第100章 On Call ◎“最终决战”◎ Chapter 100 呜哩呜哩呜哩呜哩—— 警笛越来越近, 近得似乎已在楼下:“——陈Sir?陈Sir?!” “——她在那!追!!!目标出现在……” 镜子迷宫内。 盛夏里没受伤,只是灰尘扑面,仿佛在灰尘滚过一圈的脏脏包,唯有那双眼, 莹莹一双眼, 看向他。 “陈不周……” 陈不周第一反应是去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旋即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手机定位。” “木/仓哪来的?” “假木/仓。”盛夏里试了一发,“剧组里淘的。” 陈不周眉眼微微压紧,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生气微恼的神情, 只是这种表情由他做来也格外charming,眉梢冷俊, 眼风冷劲—— “你怎么敢拿着假木/仓骗她的?!她要是对你下手,万一遇到的不是□□而是炸/弹……” “你不要命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盛夏里没吭声。 陈不周捏捏眉心,无奈:“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吗,太危险。” 盛夏里还想说话:“我……” 下一秒, 她被一个怀抱抱紧。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很低,很哑,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听见他说:“闻宗仪……姓闻的他……我……是我害死了他。” 再怎么说,多年情谊也并非虚幻。 闻宗仪投奔犯罪组织,的确有错,他想要抓回闻宗仪, 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他。 即便是红港也没有死刑。 陈不周原以为闻宗仪最差的下场也只不过是监//禁, 他没想到自己轻飘飘一句话, 竟然真的葬送了闻宗仪的生命。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多年好友。 盛夏里额头低着他的胸膛, 能清晰感受到他起起伏伏的胸膛, 以及他沉闷的声音:“我……是我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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