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大约是转场,他们陷入短暂潮水般涌来的黑暗,祝玉顺着他手的脉络起伏,能感受到对方似乎坐了起来。 轻柔的一个吻落在祝玉左边面颊,屏幕再次亮起不过两秒,林一甚至还来不及收回,两人一时愣住,空凋吹久了,吻落下来仿佛混着夏日的热气流,呼吸滚烫,面颊发热。 祝玉远没有刚才那么大胆,睫毛轻轻抖一下,很快就转回身去,坐的端端正正,继续看电影。 但没过几秒,她又忍不住想转身看他。 可她总被捉住眼神,像是心里止不住升起的喜悦小芽往外探头却总被轻易攥住,但那人眼神温柔,小芽也只是被轻轻抚摸。 何止她,林一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有下来过,整场电影他的眼神都在她身上,看她偶尔鼓起脸颊,就知道她要转头来看他,于是自己也短暂的看向电影屏幕,等眼角余光带到她转身,再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林一实在是怕她来回回头会转的脖子疼,凑上前去问她,“祝玉,你高中毕业了吗?” “毕业了啊,我大学都,都毕业了。”祝玉徒然对上一双黑亮的瞳孔,被人盯得结巴了一下。 “那你怎么这么乖,端端正正像小学生。” 祝玉的脸,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她整理下自己的裙摆,左手搭在膝盖上,说,“我想好好看电影,你别说话,影响剧情。” 林一的语气有些软,“可是你坐的离我有点远,我靠在椅背上,你又不放开我的手,扯得我有点疼。” “那,要松开吗?”祝玉有些迟疑。 林一看她话里有舍不得的尾音,眼神也专注,里面有细细的光,不断吸引他靠近。 最初是怎么心动的呢? 大概就是这样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眸,像一湾平静的湖面,注视的久了,最深处才会有一些深埋的旋涡,会沿着看不到的特定轨迹,一路轻轻柔柔毫无知觉地震荡,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一双清冷无极,却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对对方有情绪,才会罕见的明亮有色彩。 看到她,心总是要多跳两拍的。 林一才是舍不得的那个人,于是摇头,“不松开。” 祝玉往后看了看,好像是有点距离,轻轻哼一声,想他平时开起来手长腿长的,怎么可能这点距离会疼。 虽这样想,祝玉还是往后坐了一点,“这样应该不会扯着了。” 两个小时的电影实在太长,两人的手心都有些微微潮湿,但谁也没舍得分开。 看完电影另外两位就各自走了,林一开车带祝玉去了海边,两人沿着海滩慢慢散步。 “你看那只小狗,好可爱。” “这里有贝壳!” “这应该是他们白天搭的小城堡吧,有点丑,但挺有毅力。” 祝玉讲话不停,林一句句回她,海浪一波波打在沙滩,发出好听的沙沙声,深蓝发黑的海面不知蕴藏着多少可能曾翻天覆地的海啸,都与他们这一对普通的,相爱的,牵着手的情侣毫不相关。 林一手上拿了杯刚买的果茶,时不时递到祝玉嘴边,祝玉看到,下巴一扬,咬上吸管吸一口接着讲话。 两人之间熟稔地不像才认识一个月。 “你说一会潮落了会不会有螃蟹,你会抓螃蟹吗?” “会。” “但是好小啊,我想吃大的。” “那明天我们去吃。” “好。” 并肩执手的喜悦,晚风吹拂的柔软,令人心旷神怡。 ...... 晚自习结束,今天来接祝嘉的人是夏之舟。 “你妈妈有事,她拜托我来接你。” 校门口已经有人往这边看,夏之舟把门打开了,祝嘉不好推辞,走过去,要上车的时候突然问,“你腿好了吗?” 夏之舟笑,“好很多了。” “我是为了我安全着想啊,”祝嘉才不想关心他,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她又说,“谢谢。” 夏之舟慢慢往前开,学校附近的路不太好走,车内安静,他问祝嘉:“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啊,和那边的学校没什么不一样的。” “学习跟得上吗?” “嗯,还可以吧,市里的大学应该是没问题。” “你姐姐当时成绩挺好的,你可以多问问她。” “嗯。” “你姐姐...” 祝嘉打断夏之舟的话,“挺好的,哪都好。” 过了一会,祝嘉忽然说,“我姐...最近有一个新的追求者你知道吗?” 夏之舟顿了一下,微微摇头,并未放在心上,大学里,对祝玉示好的人也有,从来不是他的对手,“没听说。” “我以为迟温和沈行雨会告诉你呢,他们不是一直跟你一伙吗?” 祝嘉就是想呛他,她达到目的,夏之舟沉默片刻,问,“那个人,是谁?” “之前我跑出去,我姐来找我,刚好遇到的。但他俩以前应该就认识,他要追我姐,我姐答应了。” “因为他,我姐最近很开心。” 出了学校那段路,徒然平阔起来,夏之舟踩了油门,一路驶出去,堪堪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停下。 祝嘉摔在靠背上,她转身不满,夏之舟先道歉,“对不起。” 已是夜里,他的神色匿于夜色,这些天他不知怎么过的,祝嘉看着,他侧脸线条愈加锋利起来。下颌紧绷,眼睫垂着,落下一片阴影。 祝嘉手抓着安全带,忽然想起她们第一天到新家,夏之舟开车回家,路过这里,祝嘉坐在车后座歇息,忽然听见关车门的声音,一个宽阔的身影站在她面前,问,“要不要我帮你搬?” 那个时候的夏之舟,是一个温暖阳光的大哥哥。 她又想到,后来她接她姐姐回家,在门口遇到夏之舟,温暖阳光的大哥哥仿若长跪求神佛的人在长久岁月中见到希望。 言语珍重,情深夹杂不安...最开始的时候,谁不是怀着一颗真心。 祝嘉想到她爸妈,又想到夏之舟和她姐姐,最后想到她外公外婆,如果最初相爱的两个人都可以像她外公外婆一样相守到老就好了。 窗外景色飞快后退,路灯连成线割裂树影,祝嘉看着窗外,又看看夏之舟,秦月不会骗她,已经造成的伤害她也亲眼目睹,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以为夏之舟好就撮合他和她姐姐在一起。 谁也没法替对方感同身受,哪怕她努力地不错过她姐姐生命里的悲欢喜乐,也终究只知三分,那些身体上的痛,她尚且不能替她姐姐感受,更不要说心里的痛。 若真想为一个人好,那便是,那个人想选择什么,你只管支持就好。 她再也不能强迫她姐姐穿的漂漂亮亮下楼去和夏之舟吃一顿饭,因为她姐姐已经有为之心悦的对象。那才是她不用淋雨拥抱,不用穿紧绷的套裙、只管开开心心,轻松自在的美丽。 祝嘉最终说,“夏之舟...哥哥,你跟我姐不合适,反反复复这么些年,干脆彻底分开好了。” 红灯转绿,夏之舟抬眼,启动车子往前,再未说过话。 他不会放弃。 第二天是夏之舟的生日,袁雪让祝嘉给他送点自己家里做的曲奇。 祝嘉坐在沙发上看动漫,闻言摇了摇头,“他又不是买不到,我不想去。” 袁雪不满,“刚搬来的时候,他帮过咱们多少?你姐跟他作分手了,你这小白眼狼也把他的好全忘了?” “妈!” 祝嘉不乐意,袁雪见状,换了句话,“行,行,我说过了,只要你姐听话,我也不会再逼她。你赶紧起来,换身衣服给小夏送东西去。” “送送送,人还不一定在家呢。”祝嘉起身穿了鞋,去房间随便找了身短袖短裤换上。下来厨房一看,袁雪做了许多,好几盒,祝嘉一盒一盒装进袋子里,留下一盒小饼干准备给她姐姐吃,自己把剩下那几盒拿上了。 夏之舟之前是帮过他们很多,祝嘉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可他已经和祝玉分手了,袁雪依旧为这事多番为难她姐姐,说她姐姐错过夏之舟再找不到好的。 “谁说找不到好的,我姐那么好,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天生丽质,美丽善良,有颜有才,还缺追求者?我看林一哥哥就很好,为人真诚,绅士礼貌,宽肩窄腰,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仪表堂堂,配上我姐,天生一对!” 祝嘉把这辈子会的夸人的词都说了个遍,很快到夏之舟家门口。 从外面看,里面一室灯光亮着,祝嘉止住彩虹屁,一边按门铃一边想些生日祝福。 很快有人来开门。 是夏之舟家的阿姨,她见过祝嘉,看她手上的东西,明了,“是来给夏先生送礼物吗?他在二楼,你上去吧。” 祝嘉很想把东西转交,但想了想,还是要亲自说一句生日快乐的。 她换了鞋,正准备上去,阿姨拿过来一杯冲剂,“夏先生有些发热,祝嘉小姐帮忙带上去吧。” 上去二楼,阿姨说夏之舟在书房,左转第二间,祝嘉敲了敲门。 “进。” 打开门,夏之舟带着眼镜,伏案专注看桌上的文件。 祝嘉过去把冲剂放在桌子上,夏之舟伸手去拿,余光一瞥,看到来人,手上把文件拢了拢,问她,“祝嘉?你怎么过来了?” “我妈说今天你生日,这个她自己做的,让我给你送来,说多谢你之前帮过我家。” “谢谢。”夏之舟把杯子里的冲剂喝了,又去拿一旁的水杯,水杯见底,祝嘉见状拆开一个盒子,“吃这个吧。” 祝嘉过生日都是要开party的,请很多朋友在家里玩,现下看夏之舟一个人凄凄惨惨的,忍不住问:“生日,就这么过啊?” “迟温他们几个叫了,但公司有事,我就在家里先处理了。” “哦。”祝嘉说,“生日快乐,祝你身体健康,发大财。” 夏之舟轻笑,“谢谢。” 他吃了饼干,想起来,“我记得,你的生日也是在三十一号。” 祝嘉点了点头,“昂,一月三十一,怎么了?” 夏之舟把桌上的文件归拢放在右侧,拿了书本压着。站起身对祝嘉说,“挺巧的,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他出去一趟,祝嘉隐约听到旁边有门打开的声音,过了会,夏之舟拿回来一个相框,递给祝嘉,“谢谢你妈妈的饼干,这个送你。” 祝嘉翻过相框看,是她和祝玉的一张合照,热闹拥挤的街道,两个人裹得很严实,围着一红一蓝的围巾,站在一个糖画的摊子面前等。 两个人都眼巴巴的,眼睛都要掉进去了,头发上落了雪,脸颊红白,像两个年画娃娃。 祝嘉微微惊讶,记忆触动那个冬日,“这...应该是我姐高三那年冬天,我们两个一起在老家的时候,你怎么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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