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我遇见了祁安,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连命都可以给她那种,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能保护她照顾她,能做她的一靠做她的避风港,可现在我才明白——” 他自嘲又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阿泽。” “你不能这样想。” 江驰逸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安慰他,感同身受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况且陈泽野和祁安之间这份感情太过深刻,实在他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最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我相信安妹是不会怪你的,所以你千万别做傻事,也别自责。” 后面的几个小时,祁安始终没有醒。 护士先后来给她换了四次药,小姑娘皮肤薄,手背扎出一片淤青,陈泽野拿着暖贴,一点一点帮她热敷。 那阵他神经实在太过于紧绷,怀里的人有半点风吹草动,心脏都会跟着猛跳。 江驰逸见他这样不眠不休,担心他身体撑不住,想换着替他看守,让他到旁边的折叠床上睡一会,但陈泽野说什么都不肯,非要亲自陪伴。 大概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祁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那阵风雪已经停了,太阳一般隐匿在远处的山峦后,日光朦朦胧胧显得格外温柔。 祁安看着陈泽野的模样,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控制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陈泽野心一下子悬起来,神色中透着紧张:“宝宝。”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陈泽野安抚地在她额头上碰了碰,“别怕啊,我现在去帮你叫医生。” 祁安摇摇头,拦住他的动作:“我没有难受。” 她声音还很轻,像是抓不住的羽毛,眼泪也随着情绪波动而更加汹涌。 “我就是有点害怕。”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70章 孤岛 祁安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怕死的人。 这十几年来她吃过的苦实在太多, 很多次崩溃到承受不住,也曾想过用这种一了百了的方法解脱掉。 但遇见陈泽野之后,她发现自己变了。 她变得越来越贪心, 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最好长到看不见尽头。 想和他携手走完一生。 所以当死神濒临的那个瞬间,恐惧就像是洪水般将她深深淹没, 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反反复复告诉她—— 不能就这么死啊。 她得为了陈泽野活下来。 发沉的眼皮抬起,祁安一动不动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睫毛不明显地颤着。 干涩的唇瓣开阖蠕动,她声音小小地叫着他:“陈泽野。” “这不是梦对吧。” “我还活着。” 喉结艰难滑动了下, 陈泽野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声音中透着晦涩:“安安。” “这当然不是梦。”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对视着。 祁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滚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劫后余生的那种不真实感, 让本就发达的泪腺失控。 分秒随着点滴流逝, 陈泽野那颗心脏也反反复复遭受着捶打与折磨。 他太想过去抱一抱她, 又害怕会牵扯到她的伤口,最后也只能伸出手,指腹在她眼睑下那一小块薄薄的皮肤上轻碰, 小心翼翼帮她把眼泪擦掉:“别哭啊宝宝。” “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 休养一段时间之后, 我们就能出院回家了。” 祁安抿着唇点点头,眼睫眨了几下,病房里的光线很昏暗, 可她还是发现了陈泽野脸颊上的泪痕。 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祁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叫他:“阿泽。” “你是不是哭了啊。” “没有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情绪在那一刻就像是失了闸的洪水, 额角暴凸的青筋和咬紧的牙关都没能压住难过。 浓密鸦黑的睫毛濡湿,紧接着,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直直滚落。 一颗、两颗...... 白色的床单泅出一道道水痕,少年脊背绷紧,犹如即将满杯断裂的弦,头颈低下,陈泽野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转过头把脸埋进掌心里,温热的液体填满手指缝隙。 那是祁安第一次看他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喉咙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祁安也跟着哽咽起来,脆弱纤细的手臂费力抬起,冰冷指尖触碰上他侧脸:“阿泽。” “你干嘛要哭啊。” 牙齿用力咬住下唇,祁安尽量把那些难过的情绪收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泽野摇摇头,眼尾红得汹涌,他眉头紧锁在一起,反反复复痛苦地低语:“安安对不起。” “我应该留在黎北陪你的,应该再早点回来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是陈泽野太差劲了。” 祁安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她拼了命地否认:“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是我没有乖乖听你的话,深更半夜还 要一个人往外跑。” 模糊水汽氤氲掉视线,祁安哑着声音,尾音压不住痛苦的颤:“阿泽你能不能不要总这样自责。”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 “你总是在身后默默守护我,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她抬手抚上他眉骨处的那道伤口,疤痕已经痊愈,但刻在心底的印记不会消失,“你身上那些伤其实都是为了我,我却还因为这个和你闹脾气。” 当时她把玻璃碎片扎进陆睿诚胳膊,不光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侵犯,更因为他想到了陈泽野身上的伤。 她想替他把那些痛全都找回来。 鼻腔酸得越来越厉害,发丝被泪水黏得胡乱:“阿泽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看你内疚我也会很难过的。” 两句话足以让陈泽野溃不成军,他将眼底剩余的泪收起,半俯下身子,将人虚虚拢进怀里。 祁安脸颊软乎乎贴在他肩头的布料上,下意识蹭了蹭,很轻很轻地说:“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说抱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陈泽野点头,很重地嗯了下。 他们就像是两座孤岛,在相互依偎中取暖,分享着彼此的痛苦与脆弱。 护士又来给祁安换了一次药,嘉嘉听说她醒了,迫不及待过来看望。 “安安。”嘉嘉扑到病床旁边,眼睛肿的不成模样,“你都要吓死我了。” “还难受吗?是不是很疼啊。” 祁安朝她扯出一个笑:“放心吧。”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嘛。” 嘉嘉想到平时自己手指偶然被划伤,很浅的伤口都会痛得要命,所以她完全无法想想,冰冷的匕首刺穿碧柔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想着她身体还很虚弱,嘉嘉没有吵太久,陪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蒲兴一起回去了。 夜色渐渐降临,病房中只剩下他们彼此。 就像医生说的那样,祁安现在的状况还是很不稳定,刚才说的话有点多,大部分力气耗光,半瓶水还没吊完,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概晚上八九点的时候,麻药劲儿渐渐褪去,伤口处也跟着迸发出强烈的痛意。 被刺伤的场景在梦境中反复重演,那把锋利的刃不断凌迟在身上,祁安闹得格外厉害,中途醒了好多次,噩梦惊动满身冷汗,喉咙里溢出小动物般的痛苦呢喃。 她是漂泊在汪洋中的浮木,陈泽野是唯一让她停靠的港湾。 陈泽野攥着她的手守在床边,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连忙俯身凑过去,细密的吻拂开凌乱发丝,他低语安慰:“安安我在呢。” “我就在这陪着你。” 祁安睡得并不沉,她难受得实在太厉害,察觉到他的气息之后,顾不上还在输液的手臂,扯着针管去找他的怀抱。 针眼处眼看就要回血,陈泽野摁住她胳膊,哄得很厉害:“安安听话啊。” “咱们先别乱动。” 可祁安完全听不进去,像个不讲道理的小朋友,很委屈地说要他抱。 陈泽野拿她没办法,尽量避开她的伤口,长臂穿过她颈侧,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祁安感受着独属于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好像一切痛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那段时间,祁安断断续续一直在昏睡,伤口处的炎症让她高烧不退。 陈泽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去照顾,半点都不敢含糊。 连续几天没有合眼,陈泽野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眼下的乌青很重,常来换药的那个小护士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熟悉起来后笑着打趣,说他脸色怎么比祁安这个病人还差。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祁安的烧终于退下来,伤口也没那么疼了,精神状态也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医院里的生活很枯燥,她行动还受到限制,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床上躺着。 病房里每天都会送来漂亮的鲜花,陈泽野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在网上找来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念给她听,又把家里的毛绒玩具拿来和她作伴。 他还给祁安画了很多肖像画。 有她睡着时安静的侧脸,有她开心时弯弯的眉眼,也有她生闷气时鼓起的脸颊。 祁安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陈泽野的画画天赋很高,笔尖牵动寥寥几笔,就能把神韵容貌勾勒得很好。 “妈妈大学时就是美术专业的。”陈泽野把人抱在怀里,下巴若有若无蹭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上面是祁安低头吃葡萄的模样。 提起母亲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展现出柔情的那一面:“结婚后陈绍商不允许她出门,也不允许她社交,所以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在家里教我画画。” “只不过我太调皮也太不听话。”陈泽野低声笑了下,“总作对似的在旁边捣乱,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 祁安脑补了下那种场景,没忍住弯唇笑了下。 但与此同时,她又为他感到难过。 如果沈初宜还在的话,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啊。 “阿泽。”祁安侧过身,胳膊搂上他脖颈,声线细细软软,“你不要难过啦。” “妈妈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她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梭着他后颈处的短发,“以后我也会陪着你的啊。” 陈泽野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小姑娘贴心起来,实在叫人心软,他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下。 “嗯。”陈泽野看着她侧脸,眼尾那颗痣耷下,“有我们安安在,我就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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