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要领奖了。”邓少琛笑说。 燕羽立刻拉着黎里,沿着台阶跑上舞台,闪进幕后。 两人刚进去,排位21到30的选手要上台领证书了。两人立刻避去一旁。 主持人上台,宣读名字,选手们按顺序走上舞台。台下掌声起。礼仪小姐从对侧过来,站到选手侧后方。政府部门、艺术部门、业内专家上台为他们颁发证书、吉祥物公仔和鲜花。黎里意外发现弦望杯的吉祥物公仔竟然是白狐狸。 接着是排位11到20的选手。 台前幕后人来人往,她为免挡路,退到最边角的位置。燕羽站在幕后候场区,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宫蘅站在他旁边,也在发呆。 隔着来往穿梭的人影,黎里看见了陈慕章,他在通道对侧的幕布前,靠着墙,看着燕羽的方向。 之后是排位4到10的参赛者。他跟另外六人一道上了台。掌声鲜花,公仔证书。合照后,一行人走下台。 舞台上,主持人朗声道:“最后,给我们此次大赛的前三名,颁奖。首先有请,此次比赛总分845,获得第三名,铜奖的,来自海音的柯程!有请!” 站在宫蘅旁边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在掌声中走上台。 “获得第二名,银奖的,是来自奚音的宫蘅,总分851分!有请!” 掌声雷动,宫蘅也上了台去。 这时,黎里看到什么,上前几步,低声喊:“燕羽!” 燕羽回头,黎里立刻指了指自己脖子。 燕羽低头一看,抹额还挂在脖子上。他立刻将它拿起,想重新戴去额头上,但他也不知黎里是怎么给他绑上去的,一下竟没套住,又滑下来。 后台的选手们都没散去,留着看颁奖。这会儿,所有人目光都聚在燕羽身上,看那一贯手指灵活的天才,竟搞不懂那根缠在他头上的带子。 主持人慷慨激昂:“这次我们大赛成人组第一名的获得者,总分高达877分,刷新了弦望杯的分数记录,也为杯赛二十周年送上了最完美的礼物!” 燕羽还是没弄好,连众人都越看越紧张,他干脆一低头,把抹额扯下来,大步走去,递给黎里。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 黎里立刻小跑上去,接过他手里的抹额:“去吧,硬币都是你的。”燕羽明亮的眼睛一弯,转身回撤。 “有请第十届弦望杯琵琶专业表演大赛的第一名,金奖获得者,来自帝音的,燕!羽!” 燕羽一身明制马面裙,从微暗的幕后走上台。璀璨的灯光如雪般倾洒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衣裙熠熠生柔光,裙摆上金丝线绣的蟒纹如飞翔的图腾。 他走到舞台中央站定,面对满堂的经久不息的掌声与喝彩,面容淡静,鞠了一躬。 “让我们接下来有请,”主持人开始快速诵读一系列的头衔,“……丁松柏会长、……宫政之教授、……陈乾商教授,为我们的金银铜奖获奖者颁奖!” 黎里听见那名字,蹙了眉,探头看。但太多人挡在前头,她看不见燕羽。只隐约看见几位会长教授上台,分别为燕羽、宫蘅及柯程颁鲜花、公仔、证书、奖杯及奖牌。 燕羽低头,由丁松柏递上玻璃的奖杯,并戴上金色奖牌。 颁奖完毕,是合照环节。燕羽原站在最中间,右侧依次是丁松柏,宫蘅,宫政之。而左侧,给柯程颁完奖的陈乾商站在燕羽跟柯程中间。 摄影师示意台上的人站得近一点。丁松柏见状,正打算退去一旁,让三个年轻人站中间;但陈乾商没走,招呼丁松柏往中间靠拢,而他朝燕羽靠近,有意无意撞上燕羽的手臂。他的手很“自然”而“慈祥”地搂住了燕羽的肩膀。 他比燕羽矮半头,所以一股向下的力摁在燕羽肩上。后者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了下肩,像是警告,像是要挣开。 但陈乾商的手很紧很用力地搂住他。 丁松柏不知异样,见状也自然朝燕羽靠近,同时招呼宫蘅和宫政之往中间收拢,一起面向镜头。 漫长的灯光、掌声、摄像头。所有人都在笑,在鼓掌,在拍照,在庆祝。 台上那个美好得像花儿一样的年轻人,手里攥着鲜花玩偶证书奖杯,捧着满怀的礼物,眼中空空荡荡。 他走下台时,表情淡淡,竟看不出任何异常。黎里迎上来,他还冲她微笑一下,把那束鲜花和白狐玩偶给她,说:“这是颁给你的。” 黎里搂着花束和娃娃,很欢喜。乘车回酒店的路上,她将那花束看了又看,玩偶摸了又摸,说:“这白狐狸挺好看的,但没有你抓的那个绝美。它是短绒的,你抓的那个是长软毛。” 燕羽没说话。 黎里尚未察觉,问:“他们吉祥物是白狐狸,那你之前得奖,是不是已经有这个玩偶了?” 这回,他“嗯”了一声。 黎里又说:“邓少琛老师今天怎么会来现场?” 没有回应。 黎里扭头,燕羽正看着窗外的暮色,他的侧脸静默而苍白,或许暮色苍茫,有种他离她很远的错觉。 她伸手握住他手腕:“燕羽?” 他没动静,过了七八秒了,才缓缓回头看她,眼神却好似根本没看她:“嗯?” “你怎么了?” 他问:“你刚说什么?” 她说:“谢谢你为我做的,在邓老师面前,为我做的。” 燕羽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扭头看向窗外了。 黎里的手轻轻从他手腕上挪开。 回到酒店,燕羽翻找衣服,准备去洗漱;黎里却先找出药盒,将药倒在手心,一手拿水,递给他。 燕羽垂眸看了眼她的手,不接,左移一步要走。黎里挡在他前面,说:“吃了药再去洗。” 他没做声,还是不接;下颌咬了下,再想绕开,她再次拦住。 啪! 他突然一下,猛地打开她的手。 药粒掉在地毯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黎里抿了下唇,表情无虞;她没去看他的脸,蹲下捡地上的药。 捡到第四颗的时候,头顶落下一声:“对不起。” 黎里的心像被捅了一刀。 “不用说对不起。”她抬头,冲他笑了下,“我又没受伤。” 燕羽的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可她看得到底下有什么在暗涌,想要突破而出;但他已失去表达的能力,甚至做表情的能力,所以只能空空地看着她。 “你发脾气我不会受伤。我知道你在生病,很辛苦。我只希望你要不伤害自己。”黎里站起身,握住他手臂,“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讲。跟我讲,好不好?” 他却好像很累了,颓然退后一步,坐进沙发里,人弯下身去,抱住头。 那样子太过狼狈落败,以至于她脑子空了一下。 她不敢想象,谁都想不到吧。不到一小时前,在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天才琴者,此刻蜷缩着,克制着轻轻发抖。 她跪去他身边,紧搂住他身体:“燕羽,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没说话,手勾住她手臂,扭头将脸埋进她脖颈里。她一瞬就感觉到,有湿润温热的液体,淌落进她脖子里。 许久,他轻声说:“我想回趟江州。” 他说:“我想见一下我爸爸妈妈。”
第79章 chapter 79 八月末, 江州依然炎热。 过了一个夏天,琉璃街的树木愈发茂盛。道路两旁,树冠遮天。只是时至夏末, 树叶像积攒了整个夏季的疲惫, 呈出浓暗的墨绿色, 看着沉坠坠的。 燕羽老远望见兰姐理发店,于佩敏在柜台前忙碌。他叫停出租车,同黎里一道下去。 “哥哥!”燕圣雨正蹲在路边跟几个小孩儿玩,一眼看见他,立刻兴奋地跑来。小孩儿伸着手刚碰到他的腿,又赶紧收回去,跺着小脚,围着他绕圈圈,“哥哥我好想你呀!” 燕羽低头看他:“你来了。” “我爸爸出差, 就让我来。”燕圣雨长大了点,说话比去年麻溜许多。 于佩敏听到动静, 探头一看,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她跑出来, 眼圈发红, 要接他的箱子跟琵琶琴盒。 燕羽避了下:“没事。我自己拿。”说着回头找黎里,但黎里已不在。街对面, 她手脚麻利地推着几个箱子, 已走过马秀丽超市。 燕羽立刻拿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 看见她留言:「自己能回家。别担心。你昨天一晚没睡, 好好休息,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可爱)」 「他们要是说我, 就让他们说吧,别跟他们争。(可爱)」 他抬头,黎里身影已消失在秋槐坊的巷子里。 于佩敏问:“她跟你一起回来的?” “嗯。” 于佩敏没说别的,执意从他手里夺走行李箱:“路上累了吧,快回家。” …… 黎里推着好几个箱子,沿着水泥路走向她家小楼。隔着一段距离,看见了小作坊,何莲青在里头忙碌,糯米的清香飘在巷子里。 她之前不觉得,此刻闻着味儿,发现自己竟有些想家的。 莫名的,忽然想给母亲一个小惊喜。她躲到拐角处,拨通她电话。 作坊里,何莲青擦擦手,很快接通:“喂?” “喂,妈妈。在干嘛?”她远远看着她。 “还能干嘛?在忙呢。”母亲叹了口气。 黎里听她语气不太对,问:“怎么了?” “算了,说了你也心烦。” “什么事啊?”黎里再三追问,何莲青幽怨道,“你叔叔又跟外头……” “别讲了。”黎里打断,一瞬头脑发炸。 今天没太阳,乌云压顶,炎热而沉闷。她站在墙边,难受得慌。 “那我能跟你讲什么?我讲的话你都不爱听。” “我讲的话你不也没听吗?说了多少遍,让你跟那人渣分开。” “你倒是会说别人。你觉得我糊涂,你自己不糊涂?年轻轻轻,跟男生跑去帝洲。邻居街坊说你的那些话,稀巴烂的,我每天听着要疯了。” 黎里一下挂了电话,推着箱子就要过去质问她,谁说的?谁说的她现在上门去撕了他们的嘴。 可没走出一步,一阵汹涌的穿堂风吹来,大夏天的,她透心的凉。 她看着那个作坊,那个小楼,忽然不想靠近了。这是她好不容易摆脱的地方,万万不能再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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