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给,不想给不给。我想走,你拦得住?”黎里冷眼以对,都不屑搭理他。只是说这话时,双手仍背在身后,紧紧包抓着燕羽的手。 她的手其实很小,不可能护住他,但她就那样执拗地揪拽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怕万一事态升级,怕万一他手受伤。 她瘦瘦的个子,挡在他前面,迎对着围成半圆的十来个地痞混子。但她不松手,不退后,也不移开,本能地非要挡在他前面。好像下一秒要是爆发冲突,她也绝对会扑罩在他身上,拼命维护。 燕羽没动,任她那样抓着护着。 这两人斗嘴耍狠,程宇帆也不搭理,看戏一样抽着烟。 高晓飞见她不怕,差点跳脚:“黎里你他妈逞什么能?啊?看看你在哪儿?你说走,走得了吗?”他虚张声势地拉上一帮哥儿们,“你觉得我们这帮人都怕了你?这里头哪一个男的,单拎出来都不怕你,知道吗?我帆哥给你脸,叫你声里姐,你他妈真当自己是哥了?” 黎里说:“就不给。怎么的?是能让我今天死这儿?” 高晓飞一怔。 她这人一贯如此,你对她耍狠,她也不废话,直接拉满级,“能把我弄死吗今天?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转角一道汽车远光灯闪过,她漆黑眼睛里映着白冽冽的寒光,冷勾勾的,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家住哪儿,家里干什么的,每天都去哪些地方,经过哪儿。高晓飞,你在乎谁,你爸爸妈妈上下班坐哪趟车,你弟弟上下学走哪条路,我一清二楚。” 冰寒的冬夜的风从巷子口贴着青砖席卷进来,寒气从脚底攀爬上在场所有人的腿杆。 “至于我,你们也知道。这世上我在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杀了人牢里蹲着呢。我一无所有,烂命一条。你们跟我一样吗?来,拼一拼?看谁命更烂?” 黎里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一字一句道,“想动我,来。但今天要不能把我弄死在这儿,我拿我爸跟我哥的名字发誓,不一个个弄死你们,我他妈就不姓黎。” 燕羽静看着她背影,在场的都被她震慑到,只有他能察觉,她在轻微发抖。或许,怕护不住他。 程宇帆瞧着她,眼神变得复杂而玩味,手中的烟快烧到尽头。他算是看出来了,黎里这话不仅是对高晓飞说的,也是对他说的。 她要一个从今往后谁都不会因今晚这摩擦而再去招惹燕羽的结果。 其他人旁观着,不多嘴也不搭手。谁都多多少少听过她,百闻不如一见,比传说中更有胆,更疯。还一来来俩。好好跨个年吃个烧烤,谁乐意招个冤魂。 至于惹事的高晓飞,此刻怂得一句话没说。 程宇帆觑他,逗道:“上啊。” 高晓飞:“啊?” 程宇帆:“嘴炮厉害,上啊。” 高晓飞赔笑:“不是,帆哥,我还不是为你好,怕你面子上过——” 程宇帆吸了最后一口烟,丢下烟头,上前一脚踹高晓飞肚子上:“拿老子当枪,好使吧!” 高晓飞摔到路边。程宇帆还不解气,又是几脚猛踹:“你他妈把老子当傻子耍,啊?!” 程宇帆下手狠,后者根本不敢还手,连连求饶。 “行了行了。”几人过去劝和。有的安抚程宇帆,有的拉起高晓飞,也忍不住骂:“你他妈本事没有,嘴是真贱!” “冷死了。”眉疤脸说,“吃烧烤去了。” 一帮人陆续往店里走。 程宇帆留在原地,看黎里,说:“你一边去,我跟他讲几句。” 说着要搭燕羽肩膀,黎里打开他手:“你别碰他——” 程宇帆眉一皱,抓住她手臂往外一带,可力量没控制好,黎里被甩出去,一下摔滚到路边,脑袋撞倒垃圾桶,垃圾倒她一头。 程宇帆一愣,燕羽也一愣,还来不及作反应。 “程宇帆你大爷的!”黎里瞬间爬起身,人还没站稳就冲向他猛推一把,“我下午刚洗的头发!!” 眉疤脸一帮人以为事态升级,回身就要冲来干架。 但程宇帆被她推得连连后退也没还手。黎里怒火冲冲,揪住他衣领就把人往垃圾堆前摁头:“你也滚一圈!滚!” 程宇帆一把将她推开,皱眉骂:“我忍你先……”话没完,见她满头污糟。蓬松而厚密的头发上粘满了饭馆的边角料,什么玉米须、青菜梗、虾头、鱼骨、萝卜皮、鸡骨头…… 程宇帆嘴角抽动两下,绷不住,一下笑了起来:“卧槽!” 他那帮兄弟见状,也就作罢,松散往店里去了。 黎里气得失语,转眼看见燕羽,眼神示意他先回店。燕羽没动。黎里瞪他一下,他这才走向店里。 程宇帆重新点了支烟,吸一口了,开始捡黎里头上的垃圾,揪一颗虾头时扯到了她头发。 “嘶——”黎里恼火,“轻点!” “说真的,你长相是我的菜,但你性格我更喜欢。真的。下次机会好点儿,咱俩真可以认识下。”程宇帆说。 黎里没搭理。 程宇帆捡着她脑袋上的垃圾,瞥一眼燕羽的背影:“里姐喜欢这种温柔单纯小白兔啊?” 黎里还是没答。 “你是不了解我。我内心其实是温柔单纯小白兔。可单纯了呢。”程宇帆笑说,“但他不是。” 有冷风穿堂进巷,刮过黎里清白的脸颊。她说:“烟味臭死了。” “哦,抱歉。”程宇帆烟还剩大半截就扔了。他又看向燕羽,刚好燕羽回头,静静看了眼黎里和程宇帆。 程宇帆说:“你觉得真认识他?要我看,他心里可不是外表那样,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是个疯子。” 黎里开口:“他心里干净得很,你才黑黢黢。” 程宇帆瞧她表情,回味过来:“你知道吧?呵,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找我。我算交你这朋友了。高晓飞,不,江州以后不敢有谁再惹你麻烦。”说完,走进烧烤店,与燕羽擦肩时,谁都没看谁。 黎里几步走上台阶,语气落下去:“燕羽。” “嗯。”燕羽扭头看她,面庞安静,眼睛清黑;在餐馆劣质灯光的照耀下,少年的眼珠子水漉漉的,黑宝石一样。 黎里望着,心跟着纯净下去,语气也温和了,说:“东西收好了吗?我们走吧。” “好了。”燕羽说,拎起立在一旁的琵琶琴盒,背到背上。他和黎里一起走下台阶,走进了深冬的黑夜里。
第42章 chapter 42 两人走过拐角, 红红绿绿的灯光从身后消失,光线更暗了。巷子两旁是高高低低的自建房屋,偶有几道昏黄的光从窗口漏出来。 黎里变了脸色, 说:“刀片呢?” 燕羽手插在兜里, 没答话。 黎里看向他, 眼神有点儿冷,还带着点儿怒。 燕羽伸手。 黎里一把从他手里抓过那把壁纸刀,砸进路旁一户人家门口的垃圾桶,“啪”的一响,惊得矮墙上的黑猫“嗖”地跳走。 燕羽的手在冷风里晾了一秒,重新揣回兜。 谁也没说话,只管往前走。去哪儿,没人知道。 许久,燕羽看一眼她仍绷着的侧脸, 低声:“你头发脏了。” 黎里不理他。 燕羽又说:“我带你去洗头发。” 她耷拉的眼皮掀了半截,冷冷道:“几点了哥哥。” 十一点多了, 这时候没有理发店还开着门。 燕羽说:“有地方。” 拐去琉璃街,整条街的店铺都关张了, 只剩一家光线昏黄的小卖部跟一个红彤彤的彩票站。 燕羽蹲在卷帘门旁, 拿钥匙开地上的锁。 黎里回头看了眼街对面灰蒙蒙的粮油店杂货铺,说:“这店是那兰姐的, 还是你妈妈的?” 哗啦一声, 燕羽把卷帘门提拉起来,推过头顶:“我妈妈跟她合的伙。” “生意好吗?” “一般般。”燕羽推开里头的玻璃门, 开了灯。 黎里走进去, 燕羽把琵琶琴盒取下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将外头的卷帘门拉到地上。 他回头时, 黎里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头发,语气烦躁:“我去。早知道这么脏,刚就该宰了他们。” “洗干净就好了。”燕羽说着,脱下棉服。里头是件黑色毛衣,衬得他的气质有些冷清。 黎里见他这动作,眉梢微抬:“你……给我洗?” 燕羽一顿,与她直视,说:“……啊。” 安静。 两人对视了大概三秒。 黎里说:“你穿黑色还挺好看的。” 燕羽:“……” 他眼睛转去看那麂皮琴盒。 黎里说:“白色也挺好看。” 燕羽抿唇,说:“你还洗不洗头发?” “我自己洗。”黎里脱掉羽绒服,走去洗头床前,拿起水池里的喷头,发现池子太矮。她要么淋一身水,要么把腰给弓断。于是果断放下,坐到洗头床上,脚也撂上去,说:“谢谢。” 人正要躺下,他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脊背,很有力,阻止了她的下躺。 燕羽拿了块毛巾站在她身后,要隔在后衣领上。 “你还蛮专业。”黎里双手把头发从后边拢起,露出整片洁白的后颈。燕羽看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眸,隔毛巾时却窥见她衣领深处一小片光滑的后背,脊柱中央一道浅浅的凹窝,延伸进看不见的地方。 他很快隔好毛巾,后退一步,说:“好了。” 黎里躺下,有点儿冷,自己还没意识到,燕羽已将她的羽绒服拿来盖在她身上。黎里于是看了他一眼,但他没看她,又去架子上拿了条毯子给她加盖上,这才坐去池子那头,打开喷头,试水温。 墙上的热水器发出轻微一声轰隆,卖力运作起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充盈在黎里耳旁,水温上来了,温热的水蒸气弥漫上她脸颊。紧接着,热水冲到她头发上,很温暖。 他一手拿喷头,一手轻轻翻捋她的发。女孩的头发又长又密,像缠绕指尖的丝线。他起初只是认真冲洗发丝,直到某刻,他手指伸入发间,抚到她头皮上,黎里不可自抑地轻颤了一下。他也跟着一顿。 灯光柔昧,两人都无声。 冬夜寂静,卷帘门内,流水哗哗;卷帘外,有路过的脚步、驰经的车轮。 冲了一会儿,燕羽停了水,给她头发打上洗发液,轻轻揉搓。他手指力度适中,她有点儿心痒,又很舒服惬意。只是他总捞不住她的发,总得去池子里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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