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膀又被猛地一推,助手甚至没看清楚来人,就被关在门外。 门拍打了几下就没声了。 弋者文将针管拔掉,针口因为没有按压,汩汩地冒出血珠。他摁住吉苑的肩膀,双目泛着疲惫的血丝。 “这是什么药水?” 吉苑躺在检查床上,一盏昏黄的灯虚映在她头顶,她在弋者文的眼里看到一片壮烈的朝云。 “引产是先让胎儿死亡,再催产。你说这是什么药水?”吉苑看着他,反问。 弋者文清楚这个后果,可当得到确认,他还是感到无力。 灯光昏昧,时钟一秒一秒地敲。 吉苑撑起身,目光拂过他的眉眼,忽而生起一种被打磨过的感觉。他很累,也远没有两年前那般锋利。 “弋者文,你每次见我都在抽烟,你总是想借助什么,去抗拒你内心的矛盾。” “弋者文,你喜欢我。” “矛盾……喜欢……”弋者文的语气含着丝不确定,他的眼睛又变得安静,他陷落在另一段时光里。 他第一次见到吉苑,就记住她了,可之后她做的事,将他的妄想断得彻彻底底。他惧怕那个成型的胎儿,惧怕和吉苑之间的联系,他惧怕在矛盾间偏向的自己。 如果他接受了,如果他能一直看着她,那这些年支撑他的恨算什么? 如果无法接受,那深藏在他心中的,干净的第一眼又算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 “是,我喜欢你,我仍旧无法拒绝你。”他坦坦荡荡。 吉苑靠近,轻吻了他一下,“谢谢你的喜欢。” 弋者文捧起她的脸,吻咬着她的唇,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笑声,悲苦至极。 他们离开诊所,到附近集市买到一捆绳索。 弋者文问路,找到那条河。余晖灿灿,河水净碧,河岸树茂草绿,清风远拂。 “这里风景挺好。”吉苑说,任弋者文用绳索捆绑自己手腕。 绑好后,弋者文拿出在集市买的蓝色发圈,“换上这个,行吗?” “为什么?” “我讨厌紫色。” 吉苑忽然笑了,点点头,“你帮我。” 弋者文绕到她身上,将发上的水晶发圈拽下来丢河里。他手拙,扎个头发几分钟。 他回到吉苑面前,吉苑晃晃发尾,问:“好看吗?” 他摸摸她的脸颊,“好看。” 吉苑笑了,弋者文直直地看着她,想要记住她的笑容,记住她此刻干干净净的样子。 “昨天不是你生日,你骗我是想留住这个孩子吗?可是你做的事让我看不明白。也对,你的恶从来没有理由,你只是想玩弄我,我也只是你结束痛苦的虫子里,任意的一只。” 他说着,在吉苑的目光下,用同一根绳绑住自己双手。 “吉苑,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要害我?”即使知道答案,弋者文还是想听她说。 “你的人生很艰难,很痛苦,你也渴望解脱,我只是把你想做的,却又顾虑未做的,帮你坚定地进行。” 听完,弋者文释然地笑了笑。 当一段时间走到最后,开始和经过就淡化了。痛也轻了,包括恨。 弋者文拽紧绳索,带吉苑走,“我帮你……我陪着你……” 走到河边,一步之外是碧绿的河水。 直到天地褪色,就差一步,他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吉苑说:“弋者文,你杀不了我了。” “是么。”弋者文轻声嘲讽。 他缓缓地弯下背,脸埋在她颈侧,泪水滚烫。她用脸蹭了蹭他的短发,其实,有理由的。 “弋者文,我不会再找你了。” …… 吉苑说的是真的,因为弋者文再没得到过她的任何讯息。
第38章 2021年底, 短视频让广西火了一把,因为沙糖桔的梗,让更多人意识到广西是个没有时令限制的水果产出大省。 林豪的水果批发生意做大, 并在北海租了仓库发展线上售卖渠道。 林豪夫妇因此分居两地,各自留意林民川的消息。询问过李明川的意向后, 林豪为他读书在北海买了房子,并将学籍转过来。 李明川于2022年初转学到北海,熟悉的环境和语言令他对生活充满向往。他也懂得感恩, 平时没事就去帮忙发货。 北海当地规模大点的物流园就那几家,而林豪租的冷库就在驿马街道。三月三学校放假那几天, 林豪说有批红肉菠萝蜜要进冷库,让李明川去物流园协商事宜。 街道整排的龙眼树, 蓝漆铁门,园内几棵参天的菠萝蜜树。李明川对这个物流园的第一印象是朴实。 接头的是位老人,头发花白,说话中气十足。沟通很顺利, 敲定入库日期, 李明川就走了。 那几棵菠萝蜜树长在出园区的路上, 树下有个男人, 仰脖子望天。 李明川走过去好远, 又被吸引回头,天上到底有什么? “喂!你在看什么?” “看鸟窝啊。” “在哪呢?” “我也正在找。” 对话到这,李明川琢磨出不对来, “不是, 你都没找到, 怎么知道有鸟窝?” 傻佬眼角蔑视,这个人比他还傻。蔑视完, 继续找鸟窝。 “诶——”李明川被忽视了,伸手去扯傻佬,“这树上明明没有鸟窝!” 李明川今年十五岁,体态趋向成人,嗓子半真半沉,处在变声的过渡阶段。但样貌还是看得出稚嫩,行为也稚嫩。 傻佬慢慢平正脖子,手伸出来,手掌张开,里面赫然是一只雏鸟。 “那那,你看看,傻!” 李明川哑口无言。 傻佬又说:“人多力量大,你也帮我看看它从哪掉下来的。” “……好吧。”李明川加入。 最后是绕到树身另一半,才看到那个缩在叶片间的鸟巢。 “好高啊~”傻佬张着口,愣住了。 弋者文不在,没人会帮他。别人都嫌他麻烦。 “把雏鸟给我,我送它回家。”李明川摩拳擦掌。 傻佬把雏鸟放李明川手心,李明川拢着手指将它小心地放进裤兜。 北海随便路边都有果树,野生的有,人家种的也有,绿化用的也有。李明川没吃的时候,就会爬树摘果抵腹,因此练就上树的本领。 傻佬见他“嗖嗖”地爬上去,又“咻咻”地滑落地,好利落的身法。 “好棒!好厉害!比弋文还厉害!” 李明川拍掉身上木屑,闻言问道:“哪个弋文?” 傻佬说:“弋文很高,鼻子尖尖的,眼睛有时候很凶。” 李明川看他比划的身高,形容,极贴合弋者文的形象。弋者文也曾说过在物流园卸货。 想到此,李明川笑出两声,“快!快!你带我去找他!” “弋文不在了。” “什么?” “去年春天,他就不在了。还有姐姐,也不在了。” “不在了……”从搬来北海,李明川就一直在找弋者文,但苦于无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又断了,他一时失望,未在意傻佬后半句话。 “那你知道弋者文去哪了吗?”李明川问。 傻佬晃晃脑袋,“不知道。” 弋者文既然做过卸货的工作,那离开这他会否到别的物流园去呢?李明川思索着。 “我问问,就是这周边还有别的物流公司吗?不出名的那种。” “我不知道,但老头知道。你要干嘛?”为了感谢,傻老可以去问老头的。 李明川说:“我想找弋者文,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别的物流工作。” “弋文坐过监,外面不要的。” “哈?” 傻佬以为李明川不信,“是老头说的,坐过监很难找工作。” 心头像被锤了下,李明川一时出不了声。他到底阅历少,凡事想得太简单。 “哦,哦……” 李明川离开前,再细细地望了眼,弋者文曾生活过的这个地方。 坐公交回去,李明川仔细回忆和弋者文最后见面的那天。 原来那句“想流浪了”,隐含着诸多无奈。可笑的是,当时他还天真地问他,“你不考虑以后吗?” 车窗外是北海一贯的风景,李明川慢慢意识到一个可能。那个可能,让他向往的生活,拢上一层过云雨般的忧伤。 之后只要一有空,李明川就往老街跑,去找那里的乞食,询问弋者文的消息。他给他们钱,一遍遍地描述弋者文的容貌:“他二十来岁,身高很高,劲瘦劲瘦的,不是虚弱的那种身板。他颧骨微耸,眼神抻着警惕,面貌不善。” 他不止去老街,他还去市中心百货边的夜市,去给那里的乞食钱,让他们帮忙找弋者文。 两个月后,依旧没有弋者文的音讯。李明川将范围扩大,北海市大小的夜市都去一遍,他几乎见过整个北海的流浪者,但就是没有弋者文。 一方面怀抱庆幸,一方面又不免悲观,李明川的学习成绩缓步下降。他始终没有放弃,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老街,还有外沙码头。 李明川时常梦到和弋者文躲渔船里的场景。今天他又来了。 岸线滩涂,一排排停靠的渔船,随海浪摇晃。更远的海面上,外沙岛栈桥烧起灯火,一路铺进黑暗里。 桥上人影幢幢,都是去打卡凑热闹的。 李明川目光略过,猛地僵住了。 * 年后王玟延长了假期,陪张絮眉住院动手术。 在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等待的不止王玟一人。听着其他的家属亲戚聊病情,张絮眉的胃息肉手术算是比较简单的。 医生说手术一个小时左右,王玟僵硬地等候着。 张絮眉第一个被推出来,王玟迎上去看她,苍白的脸,闭目安静。那不是睡觉的神态,就像在她的世界里,时间是静止的。 王玟心慌,轻声喊她,“阿眉,阿眉,阿眉。” 护士让王玟别着急,患者过个半小时就会醒了。 推到普通病房,护士做交接记录,嘱咐王玟术后重要的注意事项。 守了二十几分钟,张絮眉转醒,王玟忙唤她,“阿眉,阿眉?” 张絮眉眼珠转得很慢,断断续续地念着“妈妈,爸爸”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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