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今晚的餐厅时,伊莎贝犯难了。
自己对贾斯汀的饮食喜好不了解。
记忆中只听过他说 pizza 好吃?但是他应该在英国呆了许多年,起码从大学就在那边了,吃过的 pizza 快赶上自己吃过的肉夹馍了吧,所以 pizza pass。但他是中国人,吃中餐应该没问题吧。
下来就是他和自己的关系了。
当然是同学,伊莎贝心想,吃饭的目的嘛,老同学偶遇,自己尽地主之谊而已。听他意思是第一次来上海,请他吃上海特色本帮菜应该没问题吧,对香港人来说也不会太辣。
于是发信息过去征求贾斯汀意见,他很快回:我都 OK,你挑就好啦。
贾斯汀走进餐厅,小小的空间被昏黄的灯光渲染的格外 cozy温馨,垂在每个餐桌上的小小吊灯和摆在桌上的小蜡烛共同撑出一个黄色光的空间,刚刚好够笼罩住对坐的两位食客。铺着洁白台布的小圆桌,桌上插着一枝暗红色的玫瑰。
果真是海派风情。
面对面坐下,因为桌子很小,所以两人离得非常近。
今天贾斯汀恢复了往日的着装。坐下之后,他习惯性地把那件深棕色麂皮夹克外套脱掉,挂在椅背,鸡贼如伊莎贝,飞快瞟到 Saint Laurent 领标。他只穿一件黑色圆领针织毛衣,更衬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端起透明水杯喝了一口水。
过近的距离令伊莎贝清楚地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
她突觉口干舌燥,也咽了一下。
该死,选错餐厅了,忘了考虑环境。
这是认识以来,两个人第一次长时间单独相处。
食物好吃自然不必说。贾斯汀没吃过,点菜的事就全权交给伊莎贝,他赞不绝口。他 manner教养举止很好,坐的笔直。两人边吃边寒暄。他面带笑容看着她,听她说话。她预想中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
话题从回国之后各自的经历聊到工作,最后还是回到在伦敦上学的记忆,这时两人内心的距离才拉近到小桌两端。
伊莎贝说,她最怀念在有阳光的日子去 Portobello e伦敦一个文艺街区淘黑胶。她从小对英伦文化有种莫名好感,“觉得又有文化又酷!”
贾斯汀笑着听她回忆,她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愉悦和陶醉,好像一只鱼谈论起曾在太平洋徜徉的欢快。
“在伦敦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她无限感慨,又问:“你呢?”
“嗯…我喜欢伦敦的公园,可以在草坪上踢足球,看落日。”
“啊,春天伦敦的公园真的令人难忘…连老舍都说过‘北京固然很美,但是我总以为春天的伦敦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城市之一。’我最近特别喜欢一首歌,就叫 regent’s park,每次怀念伦敦公园时我就会放这首歌。”
贾斯汀马上打开 apple music 收藏了这首歌,他接着说“还记得学校旁边那条河吗?河边有家餐厅的 buffalo wings水牛鸡翅~一种美国人爱吃的口味特别好吃,我经常在边吃边写 essay.”“是吗?我放学都会沿着河边回住的地方,虽然有点绕路,但是那里太美了。河上停着很多很漂亮的船,我每次都会去数今天又多了哪一条船。不过,essay 写了不少,buffalo wings 我倒是没吃过。”
说罢,两人同时哈哈笑起来。
“有机会我请你吃。”
“好。”
嘴上答着,伊莎贝却心想,这个“有机会”怕是比“改天”更虚无缥缈。
她一抬眼,看到贾斯汀正看着她。他水润的眼珠上舞动着蜡烛火苗的倒影,清晰明亮,温柔又带着一点雀跃。
她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不知哪部电影里的台词—that was terribly romantic浪漫得要命。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他问:“听说这里的街道很漂亮,是吗?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在西方的约会文化里,晚餐感觉不错,就会提出再一起喝一杯或者散步,也体现对女士的尊重。但今晚并不出于绅士风度,他只是不想放走她。
和贾斯汀的重聚,像读一封来自伦敦时光的信,回忆起那时的自在和快乐,也得以从残酷的工作中挣脱,透片刻气,所以显得格外珍贵。
她将右手往左胸口一搭,稍微颔首,模仿英国 gentleman绅士说了句:“My pleasure.”很乐意
他看着伊莎贝不舍得眨眼。
走出餐厅,两人并排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这个城市保留着殖民地时期的底蕴,纹理间又被中国文化和当代生活气息浸染了个遍,是一种独特的混合。
又是圣诞季,节日装饰处处可见。这里的圣诞氛围,不是比着葫芦画瓢,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庆:酒会、party、跨年点灯…到处灯红酒绿,盛情邀请。在这里过一个圣诞,身上想不粘上一点 glitter亮片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里的 Christmas 氛围那么浓。”贾斯汀说。
“圣诞点灯自然是比伦敦逊色的,可这也算得上是一年中最漂亮的时候了。”
“小时候 Christmas 我都好盼望能回香港,回家。”
通过艾瑞克的只言片语,大概知道他本科在英国,在伦敦有家和车子。
“你从小在英国?”伊莎贝转过头看着贾斯汀,想听他说下去。
贾斯汀低头看着脚下,慢慢边走边说:“嗯。刚到英国的时候,我 12 岁。整间学校几百号人,加上我只有三个亚洲面孔,另外两个是韩国人,其余全是英国本地家庭的小孩。虽然我在香港小学也读的英文学校,可初来乍到还是很难适应。那时候我个子不高,那些英国小孩子—哦,我读的那个是男校来的—他们都很高。周末父母会来接他们回家,最那个的是圣诞节,有时候我家人有事不会过来英国,所以只有我一个在家里,好孤独的。所以,Christmas 在其他人看来是很开心的节日,对我却有点不一样。”
伊莎贝想着那幅画面:在漫天的节日欢庆氛围里,Christmas carols圣诞歌谣飘在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放着圣诞树和礼物团聚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亚洲小孩孤零零地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的火树银花。
这是每个漂泊异乡的人都体会过的时刻。
贾斯汀没出声,继续慢慢走着。他也不知怎的,居然在一个不熟悉的城市,和一个不能算作熟悉的人,回忆起少年时候的寂寞。他明明不是一个善感的人啊。
其实圣诞节在哪里过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一起过,不是吗?
“后来呢?”见他不说话,伊莎贝只能搬出“搞定男人的三句万能语”。
“后来?寄宿学校的规矩很多,要求很严。除了上课,还有很多活动。我只有慢慢的适应咯。不过对我改变最大的还是运动。当时,我们一周要上四节体育课,两次是游泳,另外的我选的 hockey...”
怪不得他有一张滑冰场的卡。
做学生代表宣传自己学校时,伊莎贝接触过在英国读中学的学生。他们不仅课业内容丰富,早早就有经济学、商业学、音乐、艺术、体育多种选择,还有“textile布料”课,她好奇是不是教学生们学习缝纫。课外活动更丰富,像什么跟英国皇家空军学开飞机一类都是家常便饭。想想自己的初高中,啧啧,连体育老师都没机会挣课时费。
说到 hockey 冰上曲棍球,阿文不知道从哪看到免费比赛信息,还是出于看帅哥的目的,两人去看过。那是两支本地 U18(18 岁以下)球队,运动员全副武装根本看不到长相,但依然让人感觉到爆棚的荷尔蒙。
阿文做了功课,在旁边念叨着:冰球起源于英国,在英国殖民的过程中被带到世界各地…
外行伊莎贝看来,他们不仅有极强的滑冰能力,还要在高速移动的情况下拼抢、挥杆、射门,所以爆发力、耐力、技巧和团队协作是优秀冰球运动员必备的素质。
阿文科普:冰球是一项十分危险的运动,球速可达 160km/h,且身体接触多,极易产生冲突…
确实,比赛中的身体对抗异常激烈。想想足球比赛里常见的场面:两个球员从远处跑来跳起争球被彼此撞飞,或者快跑中一个被另一个绊倒在地上乱滚,他们还只是用双腿行进和竞技,而冰球运动员是滑着冰刀,想象一下冬天在冰冻的河面上跑着踢足球比赛—他们的速度更快更不易控制。
记得看完比赛之后,她脑海里还一直回荡比赛时运动员身体、球棍撞击护栏发出的巨大“砰!砰!”声,和那些英国白人青年嘴里发出的野兽般的吼叫声。真没想到人畜无害的贾斯汀居然和这项凶狠的运动扯上了关系。
说回那次,还是看到了帅哥的真面貌。比赛中场时,球员们进运动员休息室休息去了。为不辱看帅哥这一使命,阿文非拽着她到休息室出口那里张望。她抱着双臂背对出口通道,满脸无奈,正想着阿文是不是进了休息室,背后一阵喧闹,等她转过身,目光上抬 60 度才看清原来一行球员已经走到她身后—她挡了人家的路。她赶紧闪到一边,让那一队人墙过去。他们还没戴上头盔,走过面前时,伊莎贝看到一个个金色长发、白皙皮肤、有棱有角、训练有素的 18 岁以下运动少年,心想,阿文这个傻子,亏大了。
脑中的小剧场每到帅哥相关的故事就格外活跃。
第11章 两个体面的成年人在马路边手舞足蹈“打啊”“打到什么程度啊”
贾斯汀显然没注意到同学伊莎贝脑中小剧场,继续着他的莫名的善感。而曾经看过的那些校园美剧让贾斯汀的故事在她脑海中有了画面。
“开始我也很逊,要控制冰刀,又要打球,好难呐。我在那里本来就是外来人口,亚洲来的。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恐惧和排斥是人类的本能,我有,他们也有。再加上全校都是青春叛逆期的男生,说‘野蛮’也不过分,他们才不会因为你是谁,还是你家有多少钱而停止排斥你…”
其实,伊莎贝也见过不少中国同学被外国人排挤。在小组合作时,往往几个外国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一致不和中国同学说话,不完全因为语言的原因。还在 peer review同学互相打分时给中国同学打很低的分数。有个同学还找她哭诉过。
“但是,”贾斯汀继续说:“hockey 是团体比赛,所以必须要让自己变强,不然没有人要和你一队的。我就练习咯,后来长高了长壮了,也越打越好,和那些当地小孩成为队友、朋友,也喜欢上了冰刀上拼抢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停下,眼睛空茫望着夜色。
她突然抬起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那两下极轻,像悄声耳语说:我懂。
贾斯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说:“摸摸头,没事的。”
然后咧开嘴大笑补充说:“这在大陆是安慰人的方法啦。”
但她也对自己此举颇感意外。在心里骂自己,伊莎贝你在干嘛!可真够婊的啊。还好擅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胡诹了个由头,不然刚刚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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