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那张照片,聂召编辑了一下,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寸寸放大,或许是因为手机灯光的原因,客厅内又有些昏暗,照片里卢湘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即便是两人都笑得很开心,聂召也觉得,她并不是真的快乐。 她的眼睛,不太像是在笑。 聂召觉得她快要哭了。 她看了好一会,莫名盯着这张照片感觉到一股忽如其来的怪异感,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一点一点积累上去的,在此刻瞬间爆发出来。 聂召瞬间推出了微信翻出通讯录给最上面前方备注A的号码打了过去。 手机滴滴的两声,接通了。 悬着的心瞬间落下来,聂召瞬间松了口气,浑身无力地重重坐在沙发上。 “在家干什么呢?我到家了。” “聂召。”卢湘忽然叫了她一声,声音平静又空寂。 “嗯?”聂召在一刻,停下了全身所有的动作。 随后手机的那边传来了一阵绿皮车即将驶过的轰鸣声,被拖得很长,滋滋——的声响,压过了卢湘的说话声。 聂召瞬间站起了身,表情都变了,也在一瞬间听到那阵轰鸣声感觉有些耳鸣。 她的声音都染上明显的紧张:“你在哪?” “对不起聂召。” 电话那边的声音滋啦啦的不清晰,带着电流的声响,聂召骤然想到了她去了铁轨是干什么。 卢湘笑了一下,说:“希望下辈子还能跟你做朋友。”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伴随着是聂召急促往外走到慌乱脚步,以及电话对面一阵巨物被撞击到的声音。 手机的通话在瞬间被切断了。 大脑嗡了一声,聂召张开唇正要说得话,因为大脑一时宕机一个字都没说出声,就这样被卡死在嗓子眼。 她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站在家门口,手指一帧一帧看向灭掉的屏幕,眼睛酸痛泛红,一滴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她抬起手摸了摸,满是冰凉的泪。 怪不得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 聂召脚步都好像漂浮在空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着,跑出了家门打了车去了铁轨,只剩下身后的门没关紧咣当地来回响着。 坐在车上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聂召却觉得异常漫长,耳朵轰鸣,她坐在车上发抖,指骨泛白紧紧扣着手机,灭掉电话之后,屏幕上还显示着一个小时前跟卢湘的合照。 司机以为她觉得冷,伸手开了车内的空调。 窗外还下着一片莹白大雪,甚有种越下越大的架势,地面不时被雪花铺满,天寒地冻,冷气贯穿着口鼻耳喉,冷意侵袭四肢百骸。 同时到达轨道的还有警察跟救护车,雪花越下越大,聂召下了车浑身失魂了似的站在原地,老远看到生满了红绣的铁轨旁边满是枯草跟白雪,此时被染上了一抹格外刺眼的鲜红,甚至一些血液滴落在了距离轨道很远的地方。 面前的路灯不算是很亮,她的眼前有一些模糊,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也觉得这个地方凄凉又阴冷,可那抹红色却像是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又格外刺眼。 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了满身,聂召只是站在原地扣紧手机,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 卢湘很早就想死了。 她知道这里每一辆绿皮车经过的精确时间,她无数次想结束生病,在瞬间结束所有痛苦。 可她一直想要努力活着,想离开这里,离开骚扰她的老师,霸凌她的同学,孤立她的朋友,有暴力倾向的爸爸,以及这个没有任何可怀念的地方。 她无数次被消磨生命值又一次次自救。 她明明坚韧得像是一根小草,却不想迎来下一个春天。 身子摇摇欲坠似的往后倒,脚步往后退抵住了身后的人,几乎全部的力气都靠着他支撑着。 靳卓岐穿着一件暗褐色长褂,黑色毛衣的领口裹着脖颈,伸手把脖颈处的方格围巾摘下来套在聂召身上,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出神,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给她套上围巾她也没任何动静。 手指暴露在冰冷空气中,冷到仿佛失去了鲜活的驱动力。 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尸体被医生抬上支架,聂召才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骆霄面前,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有些应激后的失语,张了张唇,艰难地说出话问:“会验尸吗?” 骆霄点了点头,目光触及到她泛红的眼圈上,犹豫了一秒还是说: “法医已经来了,初步鉴定是自杀。”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那双眸底胆怯又希翼的目光,一个看到野猫在上面摇摇欲坠而选择报警救它的善良女孩,在这个冬天会选择自杀,且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骆霄心里都觉得有些沉重。 这个世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自杀。”聂召眼睛酸着,嗓子干涩到吞不下任何东西,鼻尖被冻得很红,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失魂落魄转过身想要迅速离开这里,踩在雪里的脚印都是错综复杂的。 靳卓岐看着她想要离开,皱紧眉问:“你干什么?” 聂召只是低着头,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车:“我去杀了他们。” 靳卓岐侧过身手指轻而易举就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聂召,你冷静一点,警察还没处理完,只是初步鉴定。” 聂召双眼红的整个被充血,跟一张苍白的脸对比,有些格外的渗人。 “那又怎么样?靳卓岐我还你也还够了吧,警察会判那些人死刑吗?不会的。” “我去杀了他们——” “聂召。”靳卓岐嗓音低沉想要叫醒他。 聂召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仰着头,嗓音沙哑地说:“松开。” “我他妈让你松开你听不见吗??我要去杀了他们!!”她陷入了崩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把他的手掌掰开,却没有丝毫的撼动。 靳卓岐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抱得死紧,整个散发着高度热量的胸口跟她整个贴着,想要把全身的温热都渡给她。 聂召浑身都很瘦,从来到这里之后仿佛每一天都在掉肉,此时更是像是一堆骨头堆积着,即将散架。 靳卓岐抱得大力,任由着她疯狂反抗,手指抓着他的手掌一直把皮都抓破流出,靳卓岐也只是抱着她没放手,散着白色哈气的唇齿凑到她耳边,他的嗓音沙哑又充满了让人平静的稳重,可那微微的颤抖还能听得出来,靳卓岐也有些害怕了。 “聂召,你看着我。” 她的女孩在崩溃发疯,失去了理智,他必须拉紧她的手。 靳卓岐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微微压着下巴,眼眸跟她平视着,语调放缓:“我帮你,我什么都可以帮你,聂召你相信我,我帮你查清楚。” 聂召一把挣脱开,眼睛里的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脸颊都被有些发咸的泪水蒸干。 “你帮我,你说你他妈帮我,靳卓岐你在耍我玩吗?” “你没告诉过我你去卢湘家收债看到她被欺负,那天在酒吧,你跟卜嘉说了什么?你这样最会设计的人,你不知道卜嘉不敢动我就会欺负卢湘吗??” “如果不是我去酒吧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卜嘉是你前女友?你明知道她——” “不对。”聂召忽然笑了,表情仍旧是失控的,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擦掉眼角的眼泪。 “那次也是你设计的吧,你应该知道马权入狱之后,跟马权关系很好的卜嘉会对付我,她真的是因为马权吗?真的不是因为她喜欢你吗??” 声嘶力歇的声音彻底结束在漫天雪地里,聂召冷到全身控制不住的抖,呼吸也急促,心口像是被重重的石头狠狠压着,她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聂召抬眼,眼睛还是无声流着泪,已经干裂的唇瓣张开,嗓音沙哑的不像话:“靳卓岐,这也是报复吗?” 为什么仅有会爱她的人都没有了。 她真的不配吧。 靳卓岐只是知道卢湘的家庭不太好,他是知道所有的事情,但跟他无关他不在乎,也没想过卢湘会自杀。 他看着长发贴着面颊,整个人都陷入无尽痛苦跟折磨的聂召,靳卓岐没再吭声。 他只是恍然地在想,他的姑娘好像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她来这里没想活着离开。 此时不能激她,她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靳卓岐手指微颤抬起,含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眼泪还是温热的。 “聂召,恨我吧。” 聂召只是冷着红眼看着他,全身还在抖,低着头大口呼吸努力维持着平静:“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我们就这样了。” 说完,她低着下巴,粗鲁地把脖颈上的围巾扔给他,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呜咽: “靳卓岐,我他妈不伺候了。”
第40章 大年初一那天, 聂召裹着厚厚的棉袄跟警察一齐去了卢湘家,警察在他们家搜查着,一边跟聂召询问情况:“你知道她爸什么时候回来吗?刚给他打了电话但是没打通。” 都已经过了一晚上了, 自己女儿死了人还没影,这不正常。 聂召摇了摇头, 嗓音哑得难以识别说了什么:“她昨天跟我说晚上就回来。” 骆霄看了她一眼, 她的黑眼圈很重,像是一夜之间忽然病入膏肓, 穿着黑色棉袄牛仔裤,耳朵被冻红了, 整双眼都是完全无神的,好像一直没能聚焦一样, 这个模样连他都要生出几分疼惜。 他沉了口气, 又问:“你如果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们有什么进展会给你打电话。”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警察喊叫的声响。 “队长, 这个门打不开。” 骆霄快步走了过去,走路时传出厚重衣服摩擦的声响,站在门前拧了两下,拧眉问:“这个是卧室?” 旁边警察皱眉摇头:“不是,隔壁是卧室,已经检查过了,除了床跟衣服没什么东西, 应该是杂物房什么的。” 骆霄打了个招呼,示意了一下说:“撞开。” 聂召站在拐角, 看着几个人正在撞门,发出一下一下“砰砰”的响声。 不知道是不是太坚固, 一直也没撞开,听到身后又有人进来,聂召微微偏头看过去,是靳卓岐跟付坤。 俩人都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走进来站在了门口等着。 外面拉了警戒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跟警察说让他俩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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