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李易河有过想法, 但也仅仅只是想法, 因为袁秋柏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们守着对方,却又脱离了男女欲望, 李易河对袁秋柏有着强烈的情感依赖,但因为约定成俗的边界感和上下级关系,两人对对方的情感一直都处在放任又克制的状态中。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至深的刻骨之情脱离了欲望,才显得那么纯粹,像是一尘不染,落不到地面上的雪花。 刚才被乔高峯询问两人是什么关系时,李易河其实有片刻停顿,当时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却没有找个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与袁秋柏之间的关系——恋人吗?他们不是;朋友吗?好像又有些越界了……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袁秋柏留在自己身边,无论是以助理的身份,还是其他,都无所谓。 两个人又坐在小路边的长椅上看了会儿月亮,夜色寂静,他们手牵着手走回去。 第二天中午,乔家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是赵云兰。 她一见到乔雅致就脆生生地喊了声“乔姨”,上前挽住乔雅致的胳膊,她跟乔雅致性格相仿,因此很得乔雅致喜欢。等跟长辈叙完旧,她才解释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我大哥调查清楚了,是三叔家的小掣做错在先,他那伤根本就不严重,就当吃个教训了,希望你们别放在心上。” 她的视线转而落在李易河和他身边的袁秋柏身上,赵云兰先是神情一凝,仔细打量片刻后眼神忽地亮了起来。 她朝李易河那边跑过去,然后硬挤下来,坐到了袁秋柏身边,眼神亮晶晶地说:“袁助理,你怎么在这里?” 赵云兰居然在袁秋柏说话之前就认出她来了,这还是袁秋柏剪短头发摘掉眼镜以后第一次这么轻松地被人认出来。 袁秋柏很客气地对赵云兰点了点头,“你好,赵小姐。” 赵云兰羞涩地笑了笑,又挪了挪,往袁秋柏身边靠了靠,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对人嘘寒问暖。 袁秋柏另一边的李易河眼看就要被挤出沙发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第一次觉得三个人的沙发这么拥挤。 大概是袁秋柏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太柔和了,没有任何攻击性,赵云兰跟她聊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上手,一会儿摸摸她的手,一会儿又搂住袁秋柏的胳膊,还当着李易河的面挖墙脚,一遍遍邀请袁秋柏到自己身边来给自己当助理。 李易河眼神一点点锐利起来,带了点争风吃醋的意味,他抓住袁秋柏另一只胳膊,不太高兴地说:“秋柏不去,给脾气不好的人当助理说不定还要被人吼。” 他话里有话,赵云兰脸一下子涨红了,李易河趁热打铁,握紧了袁秋柏的手,继续意有所指地说:“你那么好,居然有人舍得和你吵架……” 袁秋柏面部表情地任由他们两个扯着自己,没一会儿后就借着去厕所的理由离开了火药味浓烈的客厅。 她掏出手机来给洪兴邦打电话,准备麻烦他查一查李易洋和赵家那小孩打架的事。赵家的孩子说是肋骨被打断了,现在居然就这么轻轻翻篇了,让袁秋柏觉得有些不对劲。 毕竟这边还没跟赵家联系,他们就主动找上门来,多半是对面做了什么确确实实理亏的事。 发完信息以后,袁秋柏神情恹恹地收起手机。 来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有带药,昨天晚上情绪其实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但是袁秋柏面上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她摩挲着兜里的金属打火机,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支烟。 可是乔家的佣人实在太多,袁秋柏兜兜转转地转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餐厅,李易洋正在这里吃饭。他毕竟是从小在乔家长大的,家里的煮饭阿姨也惯着他,虽然现在还不是饭点,但是单独为李易洋开了个颇为丰盛的小灶。 袁秋柏跟这孩子对视一眼,在原地犹豫不到片刻就朝他走过去。长方形的桌面很窄,看上去不到一米,她在李易洋对面坐下,双腿漫不经心地交叠起来,垂着眼睛慵懒地看向他。 李易洋立马浑身警惕起来,动作僵硬地看着袁秋柏,像个虚张声势的狼崽子。 袁秋柏颇有耐心地打量他:李易洋长得跟李易河少说也有五六分相似,袁秋柏轻而易举就能从他身上看出李易河年少时的影子,他们兄弟俩都是更偏向于西方人的骨相,李易洋微微仰着头,警惕地望向对面这个陌生的家伙,他双眉轻扬,一双明眸与李易河不同,是纯正的乌黑色,鼻梁高挺,双唇紧抿,透露出些许叛逆不驯的意味。 袁秋柏看到李易洋头发蓬乱,与李易河同样天生自来卷,因为未经打理,所以像丛丛野草一样在头顶胡乱交错着,即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他那俊朗的好皮相。 “你来干什么?”李易洋语气颇冲地问。 “没什么事就不能坐在这里吗?”袁秋柏懒洋洋地说。 李易洋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默默把自己面前的饭菜吃完以后,沉默的氛围凝滞在两人之间,李易洋冷不丁地问她:“你多大了?跟我哥什么关系?” 袁秋柏蓄着乖巧的妹妹头,刘海高过眉毛,从她这过于稚嫩的外貌上来看,李易洋很难不怀疑李易河蓄意拐骗未成年。 袁秋柏抬眼,反问他:“你觉得我多少岁?” “……十七。”他说。 袁秋柏摇了摇头,淡淡回答道:“不对,二十七。” “……”李易洋蹙起眉头,眉宇间是这个年纪常见的野性难驯,他嗤笑了一声,“你别骗人了,你要是二十七,那我就是二十八。” “嗯,我看你也不像十八岁……光看你跟你哥哥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八岁呢。” 李易洋脸涨得通红,一下子竖起浑身的刺,咬牙喊出一句:“你知道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袁秋柏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忽然一倾身拉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拽向自己。两人迫不得已挨得很近,几乎是眼对眼,袁秋柏淡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别的我确实不了解,我只知道你对李易河太刻薄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整天一副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的表情,真是叫人生气。” 她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却无端让人觉得像一块寒冰,李易洋在跟她的对视中涨红了脸,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叉子。 终于,他用力甩开袁秋柏的手,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摔,走了。 袁秋柏始终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他的背影,因为工作的原因,她跟这种任性的公子哥接触过不少次,李易洋这种自尊心格外强烈的也碰到过。 根据袁秋柏总结的经验来看,虽然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但是暴发户富二代相比这种世家养出来的孩子更接地气,也更好相处。 李易洋成长为现在这种性格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猜,一个缺乏价值感或者某段时间缺乏价值感的人,会因为任何一件小事大发脾气。 尤其像是这种青春期的孩子,他们在找不到自己价值所在的时候,就会向外界主动寻找什么,因此袁秋柏见过不少二代,他们总是渴望挣脱家族的庇护,做出一番事业或成绩,偏偏改不了,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眼高手低的习惯,以至于很难真正做出什么。 袁秋柏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只见过一个例外的人,就是李易河。 李易河这个人比较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即使他在行商方面颇有天赋,投资,管理,创办企业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他仍然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李易河很少发脾气,平时也总是鼓励身边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喜欢的就碰到什么做什么。总经办工作氛围轻松融洽,甚至有多余的精力吃瓜看热闹,多半也是因为有一个他这样的顶头上司。 虽然李氏发展到如今的成就袁秋柏的作用不可或缺,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 李鹏举最开始创立公司的时候正是计算机互联网起步阶段,国家经济也处于改革开放不久快速发展阶段,一切都出乎意料得顺利。 而李易河算得上是李氏的中兴之主,当年集团内乱,李鹏举意外亡故,给他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公司。 财务作假骗取融资资格、过度融资的现象层出不穷,董事会也利用信息优势,将所知悉、尚未公开的可能影响证券市场价格的重大信息来进行内幕交易,打算吸干“李氏”这个庞然巨物的最后一丝血。 李鹏举有心将公司拉回正轨,但是还没来得及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就横遭意外,在李鹏举死后,众叛亲离却来得极快。树倒猢狲散,当时李易河身边只有一个袁秋柏陪着。 李易河临危受命继承集团以后,快刀斩乱麻地推行新的管理制度,一些老臣不能强硬地威胁,他便挨个找人谈话,一口一个叔叔伯伯喊得很熟练,李易河和袁秋柏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这些年来为他收获了不少人心和赞誉。 直到袁秋柏离开之前,李氏已经变成了一个在各个领域都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庞大集团。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但是得先是个大鹏,然后还需要大风,才能起。 时也,命也。
第18章 李易洋气冲冲地跑出去以后, 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乔雅致有些担心地蹙起眉头,李易河扶着乔母的肩膀安慰她说:“妈,别担心, 我出去找洋洋, 他什么证件都没带, 走不了多远。” 袁秋柏也拿起外套穿上,“我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坐在车上时, 袁秋柏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对李易河说:“抱歉,中午我对李易洋说了几句重话, 他大概是因为我才离家出走的。” 李易河愣了愣,但是并没生气,他碧蓝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像一片汪洋的海。 袁秋柏揉了揉眉心, 眼神疲惫地说:“这事不该由我来管, 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袁秋柏不知道乔家究竟是怎么养孩子的,李易洋这个性子和李易河、乔高峯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 冒失莽撞又尖锐, 浑身一股青春期小男孩的叛逆气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微风轻拂, 袁秋柏额发轻轻滑动, 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在发梢下明明暗暗, 她扭头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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