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人烟稀少的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以后,李易河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始终没有责怪袁秋柏的意思。李易洋很重要没错, 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李易河对袁秋柏说句重话, 他也舍不得。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明珠大桥,李易河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就看到了李易洋熟悉的身形,他推开车门朝弟弟跑过去,小臂上挂着出门前袁秋柏递给他的外套,是给李易洋准备的。 袁秋柏没有过去,她从另一边车门下来,倚在车身上,不急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打火机“咔嚓”一声,火光跳跃着点燃了烟雾,袁秋柏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没有落点的目光从两人身上轻飘飘掠过,袁秋柏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忽然想,回去以后真该吃点药了。 李易河去的时间有点长,大概是站在桥边跟李易洋聊了一会儿。李易洋虽然才十八岁,还在上高三,但是跟李易河已经差不多高了,两人如出一辙的身姿挺拔,四肢修长,远远看过去简直像是双胞胎一样。 没一会儿,李易河就带着李易洋走了过来,三个人重新上车以后,袁秋柏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后座上的李易洋,两个人目光短暂的相触一瞬间,李易洋很快匆匆挪开,袁秋柏又注视他片刻,然后才转移了视线。 李易河给乔雅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已经找到李易洋了,拜托她转告舅舅和大哥,然后他微微扭头,神情严肃地问后座上的李易洋:“洋洋,我现在送你回家?” 他板着脸的时候倒有了些兄长的靠谱模样,袁秋柏颇感陌生,便多看了几眼。 “……我不想回去。”李易洋出来的时候只穿了拼接夹克加薄薄一层运动裤,脚上蹬了一双高帮板鞋,根本不抗冻,现在被车内的暖气一吹,耳朵和脸颊都泛着微带寒意的红。 李易河有些迟疑,李易洋紧接着又道:“你现在住在哪儿?我能跟你一起住吗?” 李易洋浓密的双眉下,有着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在里面不掺杂任何愤怒情绪之后,乌黑的眼眸仿佛一潭深水,水光粼粼,纯粹而灵动,让李易河一瞬间就想起了他小时候三四岁时的样子。 不管李易洋现在长得有多高,落在李易河眼里依旧是个孩子的模样。 听了他的话,袁秋柏和李易河都有片刻怔然。 李易河抵抗不了亲弟弟的祈求,犹豫没多久就一口答应下来,直到三个人进了玄关以后,李易河才意识到李易洋一来,自己和秋柏的两人世界好像被打断了。 袁秋柏倒是没什么意见,她进门以后自然而然地把围巾摘下来,李易河习惯性地帮她把深红色的围巾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李易洋看着他们默契又亲近的动作,又看看两个人脚上的同款拖鞋,蹙起眉头,难以置信地问:“你们真在一起了?” “啊?我们不一直都在一起吗?”李易河一脸疑惑,他把新的拖鞋递给弟弟,随后便去厨房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袁秋柏知道李易河的中文水平,所以能猜到他口中的“在一起”跟李易洋理解的“在一起”肯定不是一个意思,但是看着一脸匪夷所思的李易洋,袁秋柏扬了扬眉,倒也没解释。 她不解释,李易洋自然就信了。 李易河在厨房里找到了阿姨做好的晚饭,都是按他的要求做的以往袁秋柏爱吃的菜,略微热了热后,他还记得李易洋没吃晚饭,于是喊他过来一起吃点。 李易洋还沉浸在“我哥真的在跟这个女人恋爱”的震惊之中,他瞧了一眼看上去绝对不超过十八岁的袁秋柏,又看了一眼看上去“人傻钱多”的李易河,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大哥问:“你知道跟未成年发生关系是犯法的吧……?” 李易河:? 等李易河反应过来李易洋在说什么以后,下意识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袁秋柏,跟她对视一眼后,他耳根一下子红起来,“不是,我们根本……” 李易洋没理自己哥哥,转而一脸怀疑地看向袁秋柏,警惕地说:“你们自己都说不清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被他包养的小情?” 袁秋柏看着李易洋那一本正经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兀地笑起来。 李易洋身上有一种未经知识污染的美,也可以说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愚蠢。 李易河先是瞪大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但是在袁秋柏不似作假的笑声中,他也渐渐放松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的脸,跟着一起微笑起来。 李易洋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好像自己真的说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一样,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正是最强的时候,他于是愈加警惕地锁紧眉头,一脸不满地看着袁秋柏。 袁秋柏笑够了,便用那双自带单纯无辜感的下垂眼淡淡看向李易洋,平静地说:“我和你哥哥从前是上下属关系,现在则是朋友而已,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种交易。” 李易洋将信将疑,但却不肯再说话了,生怕自己在说什么又被袁秋柏揪住,然后再被嘲笑一顿。 空的客房还有好几间,李易河让李易洋自己挑了一间住下,至于其他的生活用品等明天再去买。 李易河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还在袁秋柏房间里,晚上当然还是一如既往陪她一起睡觉,袁秋柏敏锐地察觉到从乔家回来以后,李易河好像更黏自己了一些。 累了一整天,两个人都没什么精力好好收拾了,在袁秋柏一没注意到的时候李易河就溜到床上去了。 房门还敞着,袁秋柏轻轻推了推他,沉静地说:“起来,这是我的被子,不是青川的……” 李易河一把把她捞进怀里,两个人一起陷进柔软的羽绒被里,他闭着眼睛耍赖:“好暖和,我的了,我睡着了。” 袁秋柏挣扎不出来,反而把头发都弄乱了,她转转脑袋,偏头看着他说:“你还没洗澡,被子要弄脏了。” 李易河重新把人结结实实搂进自己怀里,亲密地蹭了蹭,声音渐渐小下来,半梦半醒地嘟囔,“没事的,明天我洗被子。” 袁秋柏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好一会儿没见他有反应,抬头一看,李易河已经睡着了。 她试着搬了搬李易河,结果没搬动,他还有半个身子在床外,衣服也没脱,袁秋柏从他怀里钻出来,轻轻晃醒他,“青川,起来把外套脱了,我去关门。” 李易河半梦半醒间听话地合着眼开始脱衣服,袁秋柏拿起柜边的药,沉默地站立片刻,又把药放下了。 袁秋柏走到门口关门时,措不及防地跟外面出来倒水喝的李易洋对上了视线。 举着水杯的李易洋显然看到了床上李易河的身影,他一脸膛目结舌的表情,像尊石像一样僵硬地跟袁秋柏对视了片刻。 袁秋柏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理清了现状,也能大概猜出李易洋对两人的关系又脑补了什么。 她逗小孩一样,神情平淡地跟人点了点头,没跟他解释什么,任由他胡思乱想,接着很快把房门给关上了。 外面月光朦胧,李易洋几乎石化了,好半晌他才在寂静的月光下咬牙切齿地憋出来一句:“狐狸精!骗人的狐狸精……” 袁秋柏刚一回到床上,就被半梦半醒的李易河条件反射般张开怀抱整个包住,她感受着身边人在冬夜里显得有些灼人的体温,慢慢回抱住他。 肌肤相触的感觉让心底的空虚感大大缓解,袁秋柏闭上眼睛,半晌,她轻轻说:“要是别人需要的话,你也会对别人敞开怀抱吗?” 李易河已经沉沉睡去,听不到她的喃喃自语,袁秋柏于是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嘟囔道:“真讨厌啊……”
第19章 李易洋就这样在浅水湾这边住下来, 开学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大部分都在房间里打游戏。 直到一天下午听到厨房里叮叮乓乓的声音,李易洋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算看看外面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李易河正在厨房里挑战蛋炒饭, 只是刚把米饭倒进热锅里, 他就被飞溅起来的油星崩到了, 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大猫一样飞快往后跳了一步。 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袁秋柏听到里面的动静,站起来打算过去看看, 刚踏进出厨房一步,她就被李易河搂在怀里往外跑。 李易河半抱半搂着袁秋柏, 惊魂未定,“厨房要着火了!这房子不能要了……我们快逃跑吧!!!” 袁秋柏歪头往里面瞧了一眼,油星正噼里啪啦地往外冒, 瞧着确实颇为吓人, 她按住了李易河抱着她往门外跑的动作,说:“等等, 我去把火关了就好了。” “不行!”李易河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肯定会被崩到的。” “只是关个火而已……”袁秋柏还想往前走, 但是力量悬殊实在太大, 她挣脱不开李易河的怀抱, 歪头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再不管可就真的要着火了。” 李易河漂亮的蓝眼睛里竟然还盈着水光,看上去像一片包容一切的汪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生离死别的话一样, 抱袁秋柏更紧了, 心慌地说:“不行不行……” 李易洋嘴角抽搐地看着两个人腻腻歪歪,忍无可忍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直直走进厨房,拿起锅盖把油星飞溅的锅给盖上,然后关了火。 李易洋黑着脸走出来,对外面抱在一起的两人鄙视道:“……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你们俩是白痴吗!?” 袁秋柏:…… 李易河拿欣慰的目光注视着弟弟,“洋洋真是长大了。” 李易洋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切”了一声就扭过头去,却没注意到自己薄红的耳根暴露出来。 袁秋柏淡淡收回视线,拿起李易河的手,翻来覆去地瞧了瞧,问:“是不是被烫到了?” 李易河这才后知后觉地伸直手看了看,白皙的手背上已经被烫出了一个水泡,他无所谓地收回手,说:“没事儿,我一会儿出去买点药就好了。” 袁秋柏又看向李易洋,“李易洋会做饭?” “这有什么难的?”李易洋火药味颇浓地呛回去。 “既然如此……”袁秋柏淡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看过去,“小少爷,能不能尝尝你的手艺?” 李易洋被她的话给噎住了,他从小就是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要是斗嘴还好,可是看着袁秋柏脸上那副看起来格外真诚的神情,李易洋实在说不出强硬拒绝的话。 “那……那行吧!就给你们露一手好了!”李易洋不太自在地咳嗽一下,转身走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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