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到李易河离开自己,向乔木依走去的时候,袁秋柏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她只是默默地想——果然啊,曾经向自己敞开的怀抱如今也向别人敞开了,自己跟李易河本来就没有什么有约束力的关系,普通朋友而已。 李易河抱着她的手臂在颤抖,他声音有些晦涩地问:“那为什么你让我不要来了?” “不仅仅是不要来藏珑湖这边,还有其他有危险的地方也尽量少去一些,可以的话,一年之内暂时先不要出国了。” 袁秋柏语气温和地说完,想起那天在乔家老宅偶然跟乔木依对视时,从乔木依脸上看到的那个表情——得意只占一小部分,怯懦里又掺杂着几分愧疚。 她停顿片刻后,还是对李易河说:“那孩子对你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李易河完全在状况之外,声音坚定地说:“不会的,她跟我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 话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下去,平时跟乔木依相处时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全都浮现在眼前,李易河否认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坚定。 “在你眼里,乔木依是个怎样的孩子?”袁秋柏冷静地开口问道。 “她根本不重要!如果你生气,我就……” 没等他说完,袁秋柏垂下眸子继续说:“没错,对你而言乔木依是一个‘麻烦的累赘’,所以你可以气定神闲地说出她不重要,为什么呢……是因为她生病了,还是因为你料定了她离不开你?” “因为我生气,你就要远离她,是因为在乎我吗……还是因为我更‘有用’?”袁秋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脸,说出的话却像锋利无比的锥子一样。 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语气,李易河心里却猛地一颤,袁秋柏从未拿这种冷清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什么不可信任的人一样。胸口像着了火,李易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心火烧到了喉咙,连说话都变得艰难,他张了张口,满是苦涩的意味,“我……” 李易河望向袁秋柏,她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甚至没什么失望的神情,只是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袁秋柏知道李易河并没有发现,他自己其实有点救世主情结和英雄主义,他比李易洋大七岁,从小作为兄长当长大,性格又热情开朗,有很明确的责任感。 李易河对乔木依有一股责任感,一股照顾她,把她拉回正轨的责任感,这是他作为一个兄长,理应做的事情。 然而袁秋柏清楚自己跟李易河没有任何亲缘上的关系,就连父母对子女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袁春燕没有爱过她,她便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人真的爱她对她好。 袁秋柏讨厌李易河对乔木依轻慢的看法和态度,也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李易河那里,和乔木依的存在是一样的,她不愿在李易河那里得到一个无足轻重的答案。 平心而论,袁秋柏知道李易河对自己是很好的,从七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孩子就拿那种温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七年里日日夜夜的相处,像是水滴石穿一样,穿透了她固有的冷漠和防备。 可是袁秋柏不知道怎么接受这种好意,她只懂得利益交换,所以为李易河铺路,主动自己物化自己,她把自己物化成一把刀,来换一点心安理得的在乎和爱意。 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袁秋柏居然在某一刻真的相信了自己对李易河是不一样的人,可是李易河那天毅然决然走向乔木依的背影又让她彻底清醒了。 自己和乔木依,恐怕没有什么不同。 她可以满足李易河的保护欲、照顾欲还有救世主情结,乔木依同样也可以。 袁秋柏很聪明也知道自己很聪明,这种聪明也给她带来了一种天生的自负,尽管她不曾表露,但她确实在用这份敏锐来衡量感情。 李易河心疼她,袁秋柏自然能感受到,所以她为李氏掏心掏肺,真情实感地对李易河好。可越是这样,李易河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越自信 ,他知道袁秋柏不会离开他,这种运筹帷幄的自信里同时也包含了一种他本人也未曾察觉的轻视。 袁秋柏厌恶这份轻视。 因为付诸了信赖,便下意识要求对方的真心。 她的拒绝来的毅然决然,实际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易河的世界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像袁秋柏这样的,先是因为责任,后来因为生病,从没真正离开过他,与他的生活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 袁秋柏刀子似的话句句都扎进他心里,他的心都要碎了。 李易河看着眼前陌生的袁秋柏,她沉默的、顽固的侧影和他记忆里的她重叠,李易河忍不住想真奇怪啊——明明就是同一张脸,可为什么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这样让他难受。 “秋柏。”李易河叫了声她的名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鼻子眼睛都有些红,难过得不像话,好像马上就要掉下眼泪来。这是李易河第一次这么痛苦纠结地喊她。 袁秋柏垂下视线,听到了,却没什么反应,好似已经全不在意。 李易河上前两步,不容拒绝地伸手捧住她的脸,细细地端详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脸他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都见到过很多次,却总是这样一副木头似的神情,他几乎不曾见她笑过,也没见过她生气,更不曾见过她哭泣。 当然,从前的李易河也不会在乎这些,作为上司,当然不需要天天惦记着助理的心情。 这么一想自己从前似乎算不上多么重视袁助理,更没什么资格责问她的冷漠和伪装,李易河咬紧牙关磨了下后槽牙,心却莫名悬着颤。 话说出口之前,手却是先动了,他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袁秋柏那双凉湛湛的眼睛。 袁秋柏不恨乔木依,更别说恨李易河,她只是觉得不理解,在意识到自己对李易河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以后,袁秋柏忽然清醒过来,然后她站在人生空茫茫的旷野中,忽然感到了迷惘。 “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聊一聊吧,”袁秋柏的声音像温水中迅速被稀释的一缕血迹,慢慢在外面的雨声中弥散消失,“另外,也让我好好想想吧,不要再来见我了。” 李易河长久地注视着她,最后咬紧牙关,强撑着也放了句狠话:“好,那就遂你的愿……”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袁秋柏家里离开的,四肢百骸像是被蚂蚁啃食,密密麻麻的痛意让他几乎要落泪,但是李易河还是勉强挺直脊梁,留给袁秋柏一个冷硬倔强的背影,直到回到车里才用一只手捂住眼睛,颓唐地瘫倒在座位上。 在李易河走后,袁秋柏穿着一件薄薄的春衫在阳台上抽烟,她头发已经被蹭得有些凌乱,独自一个人夹着烟站在夜色中,像片寂静没有落脚之处的云。 她什么都不在乎,包括自己,在黑夜的幻觉中,偏偏又听到袁春燕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失望而又平静,她说:“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袁秋柏心脏钝痛,她不知道为什么。
第30章 天刚蒙蒙亮, 袁秋柏就来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单手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又拿出宋校长送的菲砖三卷本翻着看。 语文课代表昨晚下晚自习的时候,就提前把早读的默写任务写在黑板上了, 七点左右, 全班三十多名同学才陆续到教室, 没一会儿,教室里响起小蜜蜂一样的嗡嗡读书声。 李易河今天踩着点来上学, 眼下带着青黑,袁秋柏合上书, 等他坐下以后问:“昨天熬夜了?在学习吗?” “没有,跟毕嘉容一起打游戏,结果打了一晚上, 一动没动……” “尽量少熬夜, ”袁秋柏又低下头,波澜不惊地说, “你睡会儿吧, 我帮你看着老师。” 虽然并不鼓励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熬夜, 但是比起老师的斥责, 袁秋柏更担心李易洋会不会因为睡眠不足身体出问题。 听此, 李易洋立马放心地躲在书立后面开始睡觉。 柳老师要求默写的时候, 袁秋柏模仿着李易洋的笔记帮他默了一份。 袁秋柏抬头看了眼斜前方始终空着的位置,早读都结束了,钟依萱却迟迟没有来, 她是数学课代表, 平时的数学作业都是钟依萱收。 眼看今天的作业迟迟没有收齐交上来,数学老师甚至让学生来催了一趟, 因为魏薇也迟迟没来,凌弋作为副班长,便开始替钟依萱收作业。他一边收,毕嘉容和李易洋一边抄,字迹写得龙飞凤舞,袁秋柏看了一眼就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凌弋一说,袁秋柏才注意到魏薇也没有来上学。 放在桌洞里的手机震动几下,袁秋柏没有理睬。 没过多久,一头卷发的钟依萱和魏薇跟在教导主任后面进来——她们俩居然真的去烫头发了。 可惜运气不太好,恰好在校门口碰见了抽查仪容仪表的教导主任。 负责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姓王,全名叫王信厚,但是高三这一届私下都偷偷喊他老王。 老王生得又高又壮,因为常年绷着脸,看上去就多了几分凶悍,平时也不拘小节,动不动就操着国粹骂人,偏偏老王家里背景也不低,只是格外喜欢教书育人,高三一班这么多权贵子弟,也就在老王面前能装装老实样子。 第一节 课恰好是柳老师的课,王信厚也没问她这个班主任的意见,直接就让两个人把家长叫来。 钟依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开始装木头,魏薇则冷哼了一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袁秋柏看着那孩子写满叛逆和不服的面孔,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定格在骂骂咧咧的教导主任身上。 还没等她做些什么,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忽然从后方响起:“老师,这么点事儿还要叫家长,您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吧……?” 毕嘉容懒洋洋地说完,班里立马零零散散地响起了起哄声。 这下无异于火上浇油,教导主任大声训斥道:“你也给我出去站着!” 毕嘉容不以为意地站起来,手插在兜里走出去。 钟依萱在他路过时,悄悄竖起大拇指,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够讲义气的!”,接着立马被老王瞪了一眼,她撇撇嘴又把头低下了。 老王在走廊里训斥三人的声音在教室里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魏薇,你作为班长,本来就应该给同学带个好头,可是你倒好,还带着同学去烫头了!这是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吗!?还有钟依萱,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不遵守学校纪律,你这次是第一,难道还能回回都考到第一吗,整天除了乐没正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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