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笑话冷到北极去了。 孟葭指了下这对石狮子,“是它们啦。这个工艺看起来,应该是对潮汕狮。” 钟漱石负着手,仰头望一眼顶上的卷翘檐笠,懒洋洋地笑,“这栋宅子,原先啊,确实是一位潮汕大贾的。” “我就说嘛,我的眼光不会错,吃饭去。” 孟葭始终背对着他,在得了官方肯定之后,脚步轻盈的,一步跃上了台阶。 但刚刚下过雨,阶角青绿的苔藓被冲到了面上,她一脚踩上去,几乎站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就在她以为,今天这个洋相出定了,害怕地先伸手撑地时,腰上多出一股强劲的力道,箍住了她的身体,孟葭的头和脚,被两份对冲力折成一个锐角。 孟葭被钟漱石牢牢抱着,她头顶暗下来的天空,旋过一个角度,双腿落在了平整的棱石路上。 事出突然,在那种情形下,为保证小姑娘的安全,钟漱石只好两手缠裹住她,但仍然很绅士的,尽量不去碰到,那些不该碰的地方。 但孟葭这件上衣太短,钟漱石裸露着的小臂,不可避免地横绕在她腰上。没有任何一片衣料的阻拦,就这么不期而然的,感受到了她柔滑白嫩的皮肤,比想象中的更软。 从后面抱着她的钟漱石,面上镇定如故,只有滑动的喉结,出卖他无处排遣的紧张。在几乎就要乱掉的呼吸里,微不可闻的,逸出半声难以察觉的轻叹。 孟葭随意披散着的长发,甩到钟漱石脸上,他闻见一股独到的翠叶香,仿佛置身烟雨朦胧中的青杏林。 她抚着胸口,在心里道了句,吓死了。 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下,看见束紧在她腰上的,结实又白净的手臂,耳边咚响一阵剧烈的心跳,声如擂鼓。 他覆着薄茧的手掌很宽大,掌心潮热的温度,好像长出了手脚,一寸寸攀爬过她肌肤,大火燎原的势头,直烧得孟葭面上通红。 紧接着,头顶响起一声轻哼。 钟漱石低下头,拨开她掉在颊边的长发,薄唇擦过她耳廓,笑说,“只是石狮而已,你就这么激动?” 他的声音极沉缓,羽毛一样吹入她的耳朵里,荡悠悠的,半天才落地,在孟葭心上挠了一下,她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孟葭挣脱了禁锢,睫毛轻轻颤动着,转过身。 她隔开两步远,礼不成礼的,朝他鞠躬,“多谢钟先生。” 钟漱石自上而下考较她,“来吃饭?” 孟葭的头垂得更低,细如蚊呐,“是,钟灵在里面等我。” 原来她背过身子说话,和当着他的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 他真就这么吓人? 这座园子的主人迎出来,脚步还没凑近,声音先响亮起来,“钟先生,您真是让我好找,怎么到门口来了?” 说话的人是盛远东,京城工商界响当当的杰出人物,惯会左右逢源。三年前他拍下这栋老宅,听了风水先生的建议,把出入的大门,照原样儿,由朝东改为朝北,也并不为住,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钟漱石笑着指了指他,“我说盛老板,你这酒也太烈了,才一杯,就喝得钟某头晕。” 原来他又喝了酒,难怪今天不一样。 孟葭自觉远离这场交谈。以免被人撞见,看她木木的站旁边,误以为她和钟漱石,有什么关系。 盛远东也拿出醉样子来装憨,“谁说不是呢!就我这傻老帽觉得,用山上的泉水酿出来的酒,后劲没多大。还累得您出来透气,回去啊,我先自罚三杯请罪。” “这罪是得请。” “一定。” 钟漱石被拥着跨过门槛,他想起身后的孟葭,夹了支烟的手点一下她,“别傻站着,进去吃饭。” 这副模样的钟先生,孟葭还是第一次见。 撂开凝重的神色,却保留了撇不掉的傲慢劲,他走进风月里,肩上沾染一点人情世故,更有鲜活气。 也意外地更好看了。 “孟葭,你还干嘛呢,上来啊。” 谭裕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叫她,挥了挥手。 孟葭回过神来,“噢,来了。” 正待入席的钟漱石,脚步一顿,目光向上挪,攒紧了眉看这小子。 盛远东搀着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您还有事儿?” 钟漱石不温不火地问,“是他跟你要的这地方?” “要好几次了,说请个心仪的姑娘吃饭,讲点排场,”盛远东也看眼楼上,笑着跟他解释说,“我怎么着,也得给谭家人一个体面不是?” 钟漱石静了片刻后,冷冷清清的一声笑,“该给。” 盛远东心头一惊,刚才还有个正经的笑模样,一下子又不好了。他又是哪句论错了?谭家和钟家,不是一向交好的吗?没听说出了岔子啊。 这一位也太难伺候。 孟葭进门左拐,踩着柚木楼梯上去,放下包。 “怎么在门口那么久?” 钟灵倒杯茶给她。 孟葭说声谢谢,“看了会儿那对狮子,挺有意思的。” “我二哥也觉得那潮汕狮有劲?” 钟灵这么问,孟葭才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笑里透着股奸邪。 她指尖点了茶,弹到钟灵的脸上,“太故意了吧你。无聊。” 钟灵笑着躲开了,谭裕拿了酒回来,问说谁无聊呢。 刘小琳摇头,“反正和你没关系。” 谭裕说,“不是,我没请您啊,怎么来的?” 刘小琳瞪她,“不请我你还有脸说?我没骂你就不错了,自己老实点待着吧。” 孟葭也道,“怎么是你请啊,说好你们挑地方,我来的。” 钟灵拉着她坐下,“别逞强了,你知道这儿吃顿饭,得多少银子吗?就让谭裕来吧,再把你一年学费吃进去。心意尽到就可以了。” 孟葭说没关系,吃进去我就休学好了,不念这破书。 刘小琳没忍住笑起来,“我发现孟葭也能白话的。” 因为钟漱石要来,盛远东没敢安排别的局,菜上齐以后,他来了一趟二楼,送瓶桂花酿上去。 盛远东给他斟上一杯,“谭公子,今儿这菜式,还入你的眼吧?” 结果谭裕问孟葭,“孟葭,你吃的怎么样?” 盛远东打量她一眼,刚才钟漱石在门口有说有笑,就是跟这位吧?他也没敢瞎打听。 现在再一看,谭裕对她这关切样儿,小姑娘美则美矣,不至于这么招人吧? 孟葭无知无觉的,说很好吃,尤其是这道花雕煨肉,带微甜口,浇头又有黄酒的醇厚,茶也不错。 盛远东有意奉承她,“一会儿啊,我给你装上两盒茶叶,您赏光带走。”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谢谢。” 孟葭不知道老板的热情,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但无功不受禄,这点道理她还明白。 盛远东嗐了声,“小事一桩,孟小姐第一次来,当我孝敬你的。刚才在外头,您站在钟先生身边,我都没敢张嘴。” 钟灵知道孟葭为人,怕场面僵着太难看,替她收下,“你拿着吧,是盛老板的好意,又不值什么。” 待盛远东下了楼,不多时,就有穿制服的服务生,送了两罐六安瓜片来。 刘小琳看了眼封签,“哟呵,盛老板真大方啊,上万一斤的雨前茶,说拿就拿。” 钟灵说,“你头一回跟你爸妈来,不也得了礼物吗?” 孟葭捏着筷子不说话。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京城里的生意人,为了讨好这些公子哥儿,能做到什么地步。连状况都不必理的很清,只要稍和钟漱石沾上一点边,她便立刻身价大涨,成为他们巴高望上的对象。 孟葭僵视那两罐红瓷瓶,平白嗅到了一股,鸡犬升天的味道。 但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自身价值,需要由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赋予和定义的滋味,并不好。 她就是她自己呀。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后天晚上九点!
第14章 14 ◎我不喜欢他◎ 14 这顿饭吃得宾主融洽。 唯独那个桂花酿, 孟葭啜饮一下,香甜满喉,一丝酒味也没有, 她就忍不住倒了一整杯下肚。 直到钟灵提出回学校, 起身时孟葭才发现, 她已不大站得住。那时她的酒量, 还差得离谱。 她扶桌, 忍过一阵头晕目眩,才若无其事地牵着钟灵, 小声说, “你走慢点。” 钟灵等听见楼梯上传来吱呀声, 确定谭裕下了楼,才稳住她,“是不是不舒服啊?” 孟葭点头, “可能得麻烦你拉着我。” “嗯, 二嫂我搀你。”钟灵趁机调侃。 孟葭酒劲上头,用粤语拖腔带调地说了一句,“走开点啦。” 钟灵由衷地感慨,哇了声, “你说这话好软哦。” 谭裕和刘小琳站在门口,见她俩半天才下来, 问道, “这么一点儿路,走五分钟?” 钟灵瞪他, “我们边走边聊, 你有意见?” 她又在谭裕背上推一把, “快去吧, 把我们小琳安全送到家。” 孟葭头昏沉着,不忘冲刘小琳眨眨眼,“车来了,晚安哦。” 刘小琳回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谭裕根本不愿走,他欲言又止的,“孟葭,我还是先送你吧?” 钟灵正待替孟葭分辨两句。 “她不用你送,你管好你自己,就阿弥陀佛了。” 灯火惶惶的跨院里,传来一道沉郁而低冷的男声,伴随几阵送行的脚步,被人簇拥着出来。 为首的正是钟漱石,信步闲庭,泠泠月光下周身寡素,立在门户正中,端的是贵重风雅。他抬腿迈过门槛,身后站了一群与之同席的显贵,居高临下地睇着谭裕。 谭裕在他这段,深不见底的考量目光里,不寒而栗地退了一步,硬是直不起腰杆子来。 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 钟灵见惯了她二哥这副样子,所以知道怕,刘小琳也不敢动,悄悄扯了扯谭裕的袖子。 只有孟葭,还处于魂游太虚的状态,根本闻不出空气当中的剑拔弩张,在所有人的战战兢兢里,费力地歪下头,问钟灵,“咦,我们还不走吗?” “现在走。” 钟漱石上前一步,牵过她的手往车边去,司机已将门打开。 钟灵离得近,只见孟葭雪白着一张脸,明显受了惊吓,眼珠子瞪得老大,手腕挣了又挣。 她小声道,“放开我,钟先生。” 钟漱石反而大力握住,他腾出只手,有分寸地扶了她的肩。落在旁人眼里,显得愈发亲密。 还是那种提起来都要红脸的亲密。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帮人,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眼,会心一笑。 他在孟葭耳边低语,“你不想被他缠上,就跟我走。但你要喜欢他,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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