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葭轻轻挣开他, 趁他发愣的时候,拿了衣服进浴室换。 钟漱石扯下领带,缠在手里,把掏出来的衣摆,重新束回去。 他看着孟葭飞快走出来,已经换了条白色小立领长裙,外面罩了一件,费尔岛提花纹样的深蓝开衫。 她拿起手提袋,站在桌边,拢一下垂落下来的长发,装了两本书进去。 孟葭急急走到门口,才想起钟先生来,她开了门,“钟先生也回去吧?” 钟漱石笑一下,“还以为,你要把我落这儿。” 说的好像他是她的一样东西。 孟葭在他的笑里怔了一下,她还担心那句不作数,会惹得他不高兴。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接个电话,“是我。” 那头郑廷说,“漱石,我到了宿舍楼下,十点你要去机场。” “好。” 钟漱石挂断,边和孟葭往外走,下了楼,她东张西望的,生怕碰见人。 他安慰她,“这么早没事的,不用紧张。” 孟葭走在他后面,“那可不一定,被人撞见,我说不清楚。” 他反而牵起她的手,“就坦白讲,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钟先生要坦白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不清不楚。” 她像是有起床气没散,直眉愣眼的,一心挑要他毛病似的。 从孟葭醒来,到现在,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中听的。 不清醒、不作数、别那么叫她。 当真是不遗余力的,忙着推翻、否定昨晚发生的一切,亏他还夸她有良心。 一早起来就翻脸不认人呐她是。 钟漱石也不动怒,站在宿舍楼外,停下来,转过身看她。 风和日丽下,一道修长身影覆住她,挡严了孟葭的去路。 她也只好站住,抬起头,不知他要做什么。 钟漱石不紧不迫的,黑亮的眼眸逼视着她,“我要把关系确定下来,你肯吗?” 说这么郑重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很没有所谓的,平静得如一口古井。 以孟葭的功力,她根本就判断不了,钟先生究竟是玩笑,还是一百分的真心。 她目前,能在钟先生身上确定的,无非他生得很好看,大有一番财势,总以淡漠面容示人,会偶尔发一发善心,做两件可怜她的事。 哦,还有,钟先生很会吻。 除此之外,孟葭对他别无所知,甚至连他哪月生的,都不清楚。 所以他们要确定什么?怎么确定,又有什么可确定的呢? 他们之间,严阵而认真的来下定义的话,也只能说,是从一开始,就被命运划定了阶层的关系。 他居他的庙堂高瓦,万人朝贺,她做她的浊水之泥。 若有一日,路过曾予她开慈施惠的神殿,伏下身来拜一拜,是感恩戴德的意思。 至于别的,不该图的、不能贪的东西,最好别想。 孟葭看向钟漱石,她摇头,“不会,我们不会有关系。” 钟漱石闻声,眉心似蹙非蹙的,像是耐心告罄,终于被孟葭惹恼。 但最终,他也只是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孟葭不解地凝视他,攥紧了拳头,浑身进入备战状态,一触即发。 不管钟先生对她说什么,她都要找到理由来反驳。 钟漱石伸出两指,替她归拢鬓边的散发,“小孩子家的,整天活的那么清醒,累不累?” 闹了他半天,也只得来这么一句关照,钟先生这双薄唇,仿佛生来就会哄女孩子。 她暗自攥着的拳头,一下子就松了,只知道怔怔然看他。 钟漱石拍拍她脸,“我要去杭州出趟差,三五天就回来,你照顾好你自己。”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钟先生在她这里,是个例外的原因。 他们生长的环境不同,或许她此时此刻正经受的、抵抗不了的,无法越过年岁历练而超脱的挣扎和矛盾,钟先生一样都没经历。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看轻她的痛苦。 钟先生只是问她累不累。 孟葭眼里蒙一层雾气,看着他上了车,呆愣在原地。 到那辆黑色奥迪开走,让出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来,孟葭转头时,才看见对面站了很久的谭裕。 他目光冰凉的,深看了孟葭一阵,没说什么,走开了。 说实话,孟葭已经在心里做好,他要大闹一场的准备。 谭裕这么反常,反倒让人内心不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或者即将要做什么。 郑廷把车开出校门,见钟漱石还是昨天那身衣服,眉眼倦怠的后靠着。 他一个左转弯,“昨晚上,在孟葭那里住的?” 钟漱石揉一揉鼻梁,“本来想回来,没注意,就天亮了。” 事实上,昨天他是想等孟葭睡熟以后,就把她放回床上的。 他明知道今天陪同调研,是耽误不得的大事,原本也打算好了漏夜回家。 但孟葭那么软绵绵的,整副身子贴靠着他,一下就舍不得放手了。 想到这里,钟漱石脑中,又闪过孟葭刚才的模样,冷硬又固执的,反复跟他强调自己的立场。 啧,就她那张嘴,真是难开交。 好像从他生下来,再没有第二件,比孟葭棘手的事。 郑廷猜想,他二人已水到渠成,提议道,“要真这么想她,不如就接到身边来住着吧,这样也是麻烦。” “把她接到身边来?”钟漱石笑着反问,“哼,我那么大面子呢!” 就这样厚着老脸进寝室,都还要被她再三往外赶的生意,还敢做到自己家里头去? 郑廷也听得新鲜,好笑道,“漱石,你也有碰壁的一天呐,小姑娘厉害的。” 钟漱石摇头,“不是厉害。” “那是什么?” “她太怕重蹈覆辙。” 郑廷没反应过来,“谁的辙?” 钟漱石沉默了一息,“她妈妈。” 郑廷没有再说,把车开进大院里,“我在这里等你。” 院子里静悄悄的,老爷子出去散步还没回来,钟漱石径自上了楼。 他在浴室里洗完澡,擦干头发、剃须,手腕内侧点一滴木质香。 钟漱石换件烟灰色衬衫,配套的西服也取了出来,扔在床尾凳上。 随身的行李,郑廷已从西郊住处收拾好,没什么可再拿的,只从一排摇表器里,挑了一支黑色表带的戴上。 他打开抽屉,拿了两包烟放身上,是专供的,外头卖的那些呛喉咙,抽不惯。 钟漱石给自己定量,一周内最多抽两包。抽完了,再怎么想,他也都忍得住不抽,从来没失过手。 吴骏有时候胆大,跟他玩笑说您这定力,就是庙里撞钟的和尚,都不敢说比得过。 他出门时,手里刚夹上一支烟,正碰上钟文台回来。 钟漱石叫了句,“爷爷。” “今天是去浙江吧?” 钟文台嗯了一声,问道。 钟漱石说,“这还没公布的行程,您就知道了?” “你小子,我虽然是同意了,这几年不再逼你结婚,”钟文台语重心长,伸手指了一下他,叮嘱说,“但在那里碰到叶家人,听好喽,该尽的礼数一样别短。” “有数。那我去机场了。” 钟漱石应下来,他晃了下手里的烟,指一指车子。 郑廷摁下启动键,笑道,“老爷子又发威呢?” “上回在宴席上,我当场驳了他的面子,老同志有气啊。” 钟漱石想点烟,下意识地往身上去摸打火机,找了一圈不见影。 郑廷眼色很足的,从前面递过来一个,“你自己的呢?” “落小姑娘那儿了。” 钟漱石划开打火机,点了烟,轻抿上一口。 薄薄一层烟雾里,郑廷看见他在笑。 那个一直认为,生活本没有什么意义,高高在上,总是冷淡着一张脸的人,他在笑。 钟先生一走四天,孟葭过的挺平宁,白天上课,晚上做一套笔译的卷子,翻译两篇时政新闻,轻轻松松打发过去。 只是偶尔发呆,转过头看见那张沙发椅,总免不了冒出一些,脸红心热的画面。 然后,摸着自己的翠玉锁,默念两句色即是空。 周六钟灵从青岛回来,说带了不少特产,让孟葭去吃晚饭。 孟葭不愿出门,“我就到寝室里吃两口吧,不想换衣服了。” 但钟灵坚持让她去,“这是暖房宴啊,我搬新公寓,还没请大家吃过饭,快点来吧。” 孟葭挂了电话,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春夏之交,她本来就容易生病,这两天冷冷热热,孟葭喷嚏打个不停,大概是着凉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下午五点,就从图书馆回来。 孟葭撕开一包感冒药,倒进杯子里,拿温水冲开了,仰头咕嘟喝下去。 她换了条杏色长袖棉裙,到膝盖的长度,这种天气穿是热了一点,但她毕竟是伤员。 孟葭拿了个小包,往里面装上手机和钥匙,临走前,看见桌上那个金色打火机。 是那天晚上,钟先生忘在她这里的,这几天她就放在手边。 写卷子写闷了,就拿起来,依着钟先生教她的法子,在内侧刮一下,跳动的火苗就蹿起来。 孟葭乐此不疲的,执迷地玩着这个无聊的游戏,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再也做不出,在钟先生面前乔张出的,无关人间风月的圣洁样。 孟葭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折回来,把打火机收进了包里。 上一次她和谭裕来,被门卫纠缠了半天。这回钟灵提早派了秦文下来等。 秦文没见过孟葭,领公主旨意的时候还有点犯难,“孟葭长什么样啊?” 钟灵和刘小琳自己动手,新鲜又别致的,裹了马粪海胆在包饺子。 刘小琳哎呀了一声,“您呐,就去大门口站着,看见最漂亮的,说话特温柔的那个就是。” 秦文挠挠头去了。 钟灵拿筷子弄她一下,“刘小姐,你对我男朋友,能客气点儿?” “行,我下次注意。” 刘小琳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谭裕怎么还不来?我打个电话给他。” 钟灵哼了声,“谭公子最近神秘得很,也不去实习,还整天的不见人影儿,真邪门。他这几天也没去找孟葭?” 刘小琳说没有,“我在寝室那两天,孟葭挺太平的。” “对孟葭死心了?” “难。”
第32章 32 ◎转性儿了?◎ 32 秦文走到小区门口, 眼巴巴望了半天,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从车上下来一个,抱了束洋桔梗的女孩儿, 削肩楚腰, 穿杏色裙子, 长发飘动在暮春的晚风里。 秦文性子内敛, 正犹豫着该不该打招呼的时候, 孟葭先冲他笑了,“钟灵的男朋友吧?你好, 我是孟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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