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和凌砚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对峙姿态。 周衍看向对面的凌砚,道:“凌医生,我看时间蛮晚了,要回市里的话,还是要抓紧时间。晚上夜路难走,何况你还带着个小孩子。” 他的胜负欲写在脸上,皮笑肉不笑的。 凌砚还没发话,一旁专心看电视的妹宝,却突然抬起眼来,对凌砚撒娇道:“舅舅,妈妈说走夜路危险,我害怕,我今晚就想在这里住。” 凌砚俊眉微蹙,似在为难,“沛沛,咱们是临时来的,没有预定,恐怕寺里安排不下。” 沛沛委委屈屈地看向姜也,眨巴着大眼睛问:“阿姨,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我就想在这儿跟你一起玩儿。” 姜也笑了笑,不好摇头,也不好点头。说实话,她不擅长对付这种鬼精又热情的人类幼崽,只抿唇,在她圆溜溜的后脑勺胡噜了一把。 周衍看向沛沛,笑着说:“但是你舅舅有工作要处理,还有女朋友要陪,在山上没准儿会耽误他的行程哦。” 这话一出,姜也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收敛了。 凌砚神色不变,话却是看着姜也说的:“周老板说得不错,我正是专门来陪女朋友的。” 姜也心里一震,猛地睁大眼看向他,耳朵里嗡嗡的,竟忘了反驳,他近些天的行为真的跟他妈被夺舍了一样。 周衍匪夷所思地看向姜也,本意是想求证,却见她也满脸震惊,仿佛刚刚得知自己成了别人女朋友。 “凌医生,这种玩笑不好乱开吧?对谁都不尊重。”周衍神色凛然,心忖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真是一点儿脸不要,恶心得要死。 凌砚只觉要跟这样的人同台竞技,实在伤眼,但即便心里再不屑,他也没有轻敌。只拿捏足了刻薄姿态,“周老板,和我谈恋爱的是你,或者是你女朋友吗?” 周衍不想跳进他的流氓逻辑里,压低视线,语气凌厉:“人家有承认当你女朋友了吗?” “可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说完,凌砚凝向姜也,眼神粘稠得要把某种渴望浇筑成实质。 “够了。” 姜也出声喝止,两个男人吵成一团,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正酝酿着要说点什么,沛沛奶声奶气地凑上来说:“周叔叔,你要是工作忙可以先走,有我舅舅在这里照顾我和姜阿姨,你就放心吧。” 然后她又无邪地看向凌砚,压低声音说:“舅舅,等周叔叔走了,你就住他的房间,这样就住得下了。” 周衍的火气再次蹭地一下窜上了天灵盖,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打死他他也不信这种话是一个五岁小朋友说得出来的,这指定是有人提前就教好了。 凌砚似嗔非嗔,“不可以没礼貌哦。” “我就想在这玩儿!我就想!” 妹宝撅嘴,小脸皱成一团,姜也预感她马上就要在地上打滚儿了,连忙制止道:“沛沛可以跟我住一起,但是你舅舅没有预定,他还得上班肯定要回去的……”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凌砚起身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来人是寺里负责给香客讲经的圆慧师父,跟凌砚似乎很熟,她简单行了个佛礼,笑着说:“凌医生,主持跟我说要特别招待你,考虑到你带了小朋友,我们准备了一个两人间僧舍给你哦。”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圆慧师父,多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我寺应该做的,也多谢你为寂照寺捐……” 话没说完,凌砚就打断了她,“劳师父带我去僧舍熟悉一下位置。” “好的。”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门吱呀一声合上,周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向姜也求证,“他刚刚说的那些不是真的吧?” “不是。”姜也摇头。 凌砚那句“女朋友”就像一根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或者说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好难受。 “阿姨,”沛沛关掉平板,仰脸望她,认真极了,“我舅舅可好了。” 周衍额上青筋直冒。 晚上没有晚课,吃完斋饭之后,姜也不想看见那两个男的针锋相对,于是独自一人在寺里闲逛。 七拐八绕,走进了四面佛殿,殿堂四壁穿凿着上千个佛龛,佛龛里供奉着等量贴金四面佛。 只遗憾的是,这上千个佛龛,还有好多是空的。她走近数了数,足足缺了百来尊。心里冒出个念头,这寂照寺鼎鼎有名,香客如云,怎么不向社会认捐佛像呢? 香案上的香烛摇曳,她跪在蒲团上认真叩拜,心中默念,佛祖保佑,让姜女士回来看看我吧,或者来梦里看看我。 旁边摆着签筒,她拿起来摇晃,抽出一根签,祝词却是大凶。重新放回去,再抽一次,还是大凶。 她转念一想,负负得正,命运果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将签筒归位的时候,她看见香案上写着一排小字,“寂照寺四面佛殿修缮工程助建认捐”,旁边有个小小的二维码。 她用手机一扫,各类捐赠项目都罗列了出来,主要是认捐大千佛像,每尊捐赠需要叁万元。 下方还滚动播放捐赠者的姓名,她下意识点了进去,捐赠数量靠前的其中一栏,赫然有个姓姜的。 功德芳名:姜小也 捐赠项目:大千佛像 认捐数量:5 大概是为了保护隐私,这个信息栏只能看见个名字,没有更多信息。但姜也却感到好难过。 姜女士生前和朋友合力弄过一些捐赠项目,包括学校的大额奖学金,以及寺庙的基础设施翻修。 人这一生,迟早会把自己交付给一个更高的存在,或者上帝,或者佛祖。只是因为有所爱,有所虑,而这些所爱和所虑,都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可是用她的名字去捐赠的人,已经不在了。 当晚沛沛吵着要和姜也一起睡,凌砚表示妹宝五岁了,不适合跟成年男子同居一屋,姜也同意了,所以最后是她俩住了临时腾出来的双人间。 沛沛是个乖小孩,睡前会自己洗澡、上厕所,也不闹人,姜也简直难以置信,毕竟姜涛五岁时是啥样,她可是一清二楚。 姜也帮她解开辫子,随口问:“平时谁带你啊,怎么把你养得这么乖?” “只是舅舅说让我乖一点,不要闹你。” 姜也手一顿,“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还说要对你好,还说了好多。” “嗯?” 沛沛摇了摇头,“但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他说不能说。”
第33章 :“心机屌” 姜也依然没有睡好。 月光蛰伏在窗台上,四野阒寂。人心要静下来,才能听到夜的呼吸声,以及蛙虫蝉鸣,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烟瘾犯了,可佛门净地不能抽烟。她摸出烟盒,打开,嗅到浓郁的烟草香,还包裹着一股淡淡的蓝莓味儿,因为熟悉就觉得安全。 还是凌砚给她的。 她又切齿地烦躁起来,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阴魂不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灼人的紧迫感,必须要和周衍加快进度,这样才能和这人切割干净。 翌日。 除了沛沛还在睡,几人都起了大早。 姜也心觉凌砚应该带着沛沛下山了,但对方却一直慵然地坐禅、用斋,比她和周衍看起来从容、沉浸得多。 仿佛货真价实的禅修来了。 早斋坐禅过后,就是出坡劳动,一行拢共五人,由圆慧师父带着分配任务。 “早上师兄们去采了新绿茶,必须要在日落前炒熟,所以今天就由我带大家学习手工炒茶,参禅。” 周衍应声,然后瞥向凌砚,话却是对着姜也说的,“小也,你炒过茶吗?我叔公家有一片茶园,我之前去摘过茶叶。” 凌砚淡笑,“今天是炒茶,不是摘茶。” 周衍嗤了一声,走在姜也身侧,“炒茶需要杀青,容易烫手,等下我来炒,你在旁边揉捻就行了。” 姜也还没说话,凌砚又说:“这么会啊,那我那份儿能不能也交给你?” 他ᴊsɢ语气淡淡的,但周衍却听出了阴阳怪气味儿,恶心得要死。 周衍拉着脸,尽量风轻云淡地说:“你什么也不会,那为什么不早点下山呢?” 凌砚微笑:“这么容易上火?来禅修都不静心,杂念太多,小心佛祖怪罪。” “你……” 周衍脸色一变,旋即又恢复镇定,“小也,山下有个温泉酒店很不错,咱们两个以后单独来好吗?” 他把“单独”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看起来蛮健康的,怎么没办法独立行走?要去现在就去,天黑前还能赶回来吃斋饭。”凌砚讥讽。 “凌砚你别太过……”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姜也停住脚步,皱眉:“一大早的,能不能别吵。” “没吵啊!”吵架的两人异口同声。 没承认吵架,两人神情也都恢复如出一辙的平静,但姜也却能看见半空中升起两团黑影,正打得暴土扬烟,你死我活。 姜也上前,拽了拽周衍的衣角,使了个眼色安抚,周衍顿时消气,一脸得意地看向凌砚。 圆慧师父笑道:“佛偈讲究‘万法尽舍却’,这样就能顿悟入道,咱们还是先去茶坊吧。” 茶坊。 圆慧师父将炒茶的流程讲了一遍,就紧锣密鼓地分配了任务。她烧火,凌砚和周衍负责炒茶,姜也和另一个叫赵婉的姑娘负责将炒好的茶叶揉捻定型。 这个茶坊用的是柴火灶,几人将茶篓的新鲜茶叶倒出来,分拣出碎屑后,就开始烧火炒茶了。 凌砚和周衍洗净了手,站在灶台前,等着锅烧热,然后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双方眼里看见了恶心、憎恶、不屑。 炒茶不能戴手套,讲究徒手翻炒,可也容易烫到手。 锅热了。 翠色欲滴的茶叶倒进去,两人就开始用手翻动。茶叶里的水分化雾,袅袅蒸腾,锅的热度上升,逐渐烫手。 周衍瞥了凌砚一眼,冷笑。 他飞快翻动自己面前的茶叶,高声讽刺道:“凌医生平时拿手术刀的时候,也这么笨拙吗?你面前的茶叶都糊了啊,这还能拿去卖钱吗?你多在寺里住一天,这里就多一分破产的风险。” 所以赶紧滚,赶紧死。 凌砚却不接招,只慢条斯理地认真炒茶,半晌,声如蚊蚋,“你真喜欢姜也?” 周衍回敬,“你呢,有女朋友还出来犯贱?” “嗯,”凌砚低笑,“可她就喜欢我这种。” “她会跟我谈恋爱,你少耍花招。”周衍咬牙切齿。 “是吗,”凌砚迎上他的目光,笑着欣赏他的气急败坏,“她这人很主动,喜欢什么都会主动争取,这么长时间了,她有主动争取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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