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不知道季林白爱吃什么味道,干脆说:“算了,秦易你每种口味带一盒,我把钱和地址转给你。那家店排队的人挺多的,你明天别着急,晚点过来。” “青柠你不用转钱,把地址发我就行。” “不行,你要不收的话就不麻烦你带了。” “……好吧。” 秦易没办法,只好收下钱,在心里想着明天再给她带些其他好吃的。 喻青柠挂了电话,想着庆梅婶的事,抿了抿唇。 一个现代人,不太可能把手机这么重要的通讯工具关机。而且庆梅婶今天还要去一条龙酒席上帮工,那边的老板随时都会联系她,她就更不可能关机了。 这么一推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庆梅婶是故意的,故意关机,故意不让他们找到她。 喻青柠转身,又回到了庆梅婶家的小院子里。 院子里的狗叫了一会儿,见喻青柠没有危害,便趴了下去,低着头用嘴和脚扒拉着什么。 喻青柠找了个远离狗的屋檐边,正准备坐下等庆梅婶,却在看到狗嘴里那个非常眼熟的蓝白色药盒时,神色一凛。 她捡了根木棍快步上前,从狗嘴里夺下药盒,被抢了口中东西的狗顿时龇牙咧嘴,吠个不停。 喻青柠却无暇顾它,抖着手确认药盒上的字——替吉奥胶囊。 她外婆曾经吃过的,治疗胃癌晚期的药物。替吉奥胶囊,不止治疗胃癌,但一旦开始吃它,就证明到了疾病的晚期。 一个小小的药盒,忽然又把喻青柠拖进那段宛如漩涡般,想挣扎却无力挣扎的日子。 外婆疼到整夜闭不上的眼,她浮肿僵硬翻个身都困难的身体,吃不进任何东西的胃,隔壁病床经常消失的病人,彻夜不熄的医院走廊灯光,随处可闻的消毒水味。 喻青柠突然记起有一天,她去病房去得稍晚,外婆一见她,便费力抬起正在打点滴的右手,伸向她。 她以为外婆是想她了,立马上前拉住外婆的手,外婆却慢慢张开五指,露出手心握着的三颗樱桃。 原来,早上隔壁床的家属给了外婆三颗樱桃,外婆便一直握在手里,等喻青柠来给她吃。就像喻青柠小时候,外婆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会留给她一样。 喻青柠吃的那一刻就在想,以后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甜的樱桃了。 外婆走后,喻青柠有天晚上头疼到失眠,那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外婆的疼。 想想她还有力气玩手机转移注意力,但是疼到失眠的外婆呢,外婆没有力气,外婆连自己翻身都不行,外婆只能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沉默不语挨过那些盛满疼痛和悲伤的夜晚。 喻青柠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外婆为她每天早上轻声说的那声“早”,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天渐渐暗了下来,喻青柠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上无声哭泣。 外公外婆走了,她的世界再也没有光了。 “喻青柠,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喻青柠抬起头,看见季林白提着盏老式提灯,和一个保温桶,正笑得灿烂,缓缓朝她走来。
第22章 22 ◎将她搂在怀里。◎ 喻青柠不想让季林白看到自己在哭, 见他走近,她立马别过脸背对他,努力调整呼吸, 问:“你怎么来了?” 却不知她浓重又隐隐带着哭腔的鼻音,早已把她难过的状态暴露。 季林白顿了顿, 走到她旁边坐下, 笑着说:“来给某人当田螺姑娘啊。” 他把老式提灯和保温桶放在一旁的地上,拿下挂在手臂上的薄毯展开, 温柔披在她肩上。 喻青柠被凉意侵染的身体慢慢回暖,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人啊, 一旦伤心的时候有人陪伴安慰, 那些委屈和难过便会被放大数十倍。 “抱歉啊,”她悄悄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 轻声说, “中午忘记回去给你做饭了。” “这有什么, 我现在已经能驾驭你家的灶了, 可以自己做饭。” 季林白说着打开保温桶, 给她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快,尝尝我下午炖的鸡汤。” 他盛好一碗鸡汤, 递到喻青柠手边。 喻青柠此时微仰着头都止不住眼泪, 更不愿意转头面对他了。她刚想说现在不饿先不吃, 就听他说—— “你就在那边吃,可千万别转过来, 你们这儿的鸡和我家那边的鸡太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吃。” 季林白义正词严, “我这人玻璃心, 要是看到你露出嫌弃的表情,我能给你表演个当场走回北京!” 喻青柠顿时哭笑不得,没见过有人说自己玻璃心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不过他的说法正合她心意。 她接过那碗热气腾腾、表面飘着淡淡一层金黄色油脂的鸡汤,刚端到面前,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鲜香。 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核桃蒸蛋的喻青柠,突然由内而外生出一股饥饿感。 她拿起季林白擦干净的勺子,慢慢搅了搅鸡汤,发现里面不止有鸡肉,还有几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老豆腐。 喻青柠恍然,原来刚才夹杂在鸡汤鲜味里的另一种独特香气,是老豆腐的味道。 季林白还在给她盛饭菜,边盛边说:“怕你觉得味淡,我还做了个凉拌海带丝,但是这个倍儿辣,你得先喝点儿鸡汤,吃点儿米饭垫垫胃再吃。” 喻青柠看他拿出来的都是一人份吃食,问他:“你不吃吗?” 季林白顿了下,然后面色如常说:“我吃过了。安心吃,这些全是你的。” 他是真没说谎。季林白下午从喻永明嘴里得知庆梅婶的事儿时,就决定晚上给喻青柠炖个鸡汤,为此不仅查了好几个菜谱,还跟家里做饭的阿姨开了视频,让她远程指导。 但怎么说这也只是他第三次做饭,做的还是炖鸡汤这么硬的菜。 于是季林白就跟凌晨做核桃蒸蛋一样,每次都用一点点鸡肉少做点,然后把每一次的火候配料下菜顺序,以及最后生成的味道都详细记录下来。 一次次积累经验,由量变引起质变,再取其中味道最好的一次,按照记录重新做给喻青柠的那份。 其他的失败品都进了他的肚子,所以他今天凌晨和下午,吃味道千奇百怪的鸡蛋鸡肉都快吃吐了。 “好吧。”喻青柠不疑有他,低头认真吃起饭来。 质地紧密扎实的老豆腐吸满了鲜而不腻的鸡汤,一口下去汤汁四溢;鸡肉嫩而不柴,咸淡适宜;又绵又脆的海带丝沾满了熟油辣子,辣香浓烈。 就连米饭都不是用电饭煲煮的,而是用更麻烦,做出来却更香的隔水蒸方式蒸出来的。 季林白两手搭在膝盖上给她端着菜,看她吃得这么满足,心里只后悔自己以前怎么没抽空报个新东方,多学点菜。 等喻青柠吃完,季林白端着鸡骨头站起身,走到离那条被拴的狗两步远的地方。 喻青柠看见他的动作,疑惑问:“怎么了?” 季林白把碗里的骨头抛给狗,回到喻青柠身边坐下,笑着回答:“我们搁这儿窝一宿,它主人肯定不会回来,我给它喂点儿吃的。” 喻青柠看他:“你都知道了?” 季林白边收拾保温桶,边说:“嗯,你中午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去找你的时候碰到了喻爷爷,他跟我说的。” “你怎么就确定庆梅婶今晚不会回来呢?” “喻爷爷也说了庆梅婶电话关机,你们没找到她的事。显而易见,她在躲你们。” 喻青柠抿了抿唇,说:“那你,不劝我回家吗?既然知道庆梅婶今晚不会回来,你不会觉得我现在,在做无用功吗?” “为什么要劝?”季林白笑了,他伸直手臂展示自己身上稍厚的外套,“我穿这么厚来找你,就是打算今晚舍睡眠陪青柠的。” “为什么?” 喻青柠坐在屋檐下的矮阶上,弓着背,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脑袋又搭在手臂上,侧着脸看他。 这一路走来,她的老师唐岚、她的领导同事们、她的爸妈、秦易、村长……每一个人都在劝她,劝她想清楚,劝她小心做了无用功。 她虽然跟每个人都说得笃定,但很多时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心里完全没底。 为什么,为什么只认识十天不到的季林白,会说“为什么要劝”呢? 季林白也和她同样的姿势,像是怕惊落了她眼中的晶莹,他声音异常的轻。 “庆梅婶躲你,是因为她自己也觉得,临时变卦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说明她心里有愧。那就更应该找到那个让她即使有愧疚,也要那么做的原因了。” “至于你说你搁这儿等一宿是无用功这事儿,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说,做了这件事会让你觉得快乐、踏实,那它就一定不是无用功。” “很多时候,少考虑后果,多遵从本心。就算最后错了,那它也是帮我们排除了一条错误的路,不是吗?无论如何,做过的事永远不会是无用功。” 他看得很通透。 喻青柠眼中的酸涩再也忍不住,溢了出来。 季林白皱眉,情不自禁伸出手,白皙指尖触到她下眼睑,接住她的泪珠再掐碎。 喻青柠微微侧脸躲开,笑着问他:“小白,有没有人夸过你特会开解人?” “没有。” 季林白才不信,他要真会开解人的话,她怎么还会哭呢。 “今天才发现,原来小白你也可以很成熟。” “那你喜欢——”季林白想问,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话到嘴边又改成——“那你喜欢成熟的,还是不成熟的?” 喻青柠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我不会做这个定义,因为它会先入为主,影响我的判断。比如我有个朋友以前很信星座,只和水瓶座的男生谈恋爱,但实际上最后最适合她的,反而是阴差阳错找的别的星座的人。” “那你呢,你有自己的理想型吗?” 喻青柠说完,礼尚往来地问了句。 “我啊,我很坚定,只喜欢——”季林白话说到半截住了口,反而专注地看着喻青柠。 他往日清澈的眼里,此时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檐外边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斜坡上的杂草丛里传来阵阵昆虫的鸣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幕。 两人身边只有一盏老式提灯,微弱的灯光将两人距离拉近,困在方寸之地。 有人心如擂鼓。 突然,村庄里传来几声狗吠,引得身边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 见喻青柠如坐针毡,季林白诡计得逞,薄唇轻启,说完刚才的话,“姐姐。” “什么?” “我说,我很坚定,只喜欢姐姐。” 季林白今天查询如何成为一个满分恋爱脑时,意外发现了一本《攻略姐姐三十六计》,其中扉页上明晃晃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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