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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对准的镜头，宋知绵立刻回过神，维持着先前落水的姿势朝河水中扎去，直到整个人浑身湿透。 浑身都是水，她紧闭双眼，湿发沥沥糊在脸颊。 温哲本来还有点担忧，看到她举止果断，愣了愣，朝人群中穿着剧组T恤的少年看去一眼，忙冲着对讲机指挥起来。 “一二三！起！” 宋知绵配合他的喊声，先是猛扎进水中三秒，再仰起头，手在河面挥舞。 河水无孔不入，身体的燥热完全被冰冷淹没，夹袄像吸过水的厚棉絮压在胸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爸爸……救命……姐姐……” 苏英在河面扑腾，在最后萌生出求生的想法，她想要游上岸。 站在岸上的弟弟冷眼旁观这一切。 “救……我。” 红袄成了水中央唯一的艳色。 湿淋淋的重量像大山里的无数双名为教条的大手将她紧扣，拉她下坠。 那双白皙的手挥动力度越来越小，呼声越来越微弱。 水淹过她的肩，再到颈。 直至河面浮起一层层水泡。 站在岸上的人都入了戏。 小玫甚至抱着干毛毯，看得吸了吸鼻子。 只有宋知绵自己知道，她不是演的，后半程她感觉头晕症状在加重，视线模糊，大概是衣服的重量，她甚至感觉呼吸都困难，甚至胸闷想吐。 水漫过头顶，她被一种窒息的绝望感摁住。 “卡！一条过！” 几秒后，威亚重新上吊。 温哲捏着对讲机，正打算从监视器后面绕到她跟前，手都慢慢举起来打算鼓掌了。 “太好了，小宋演得真……” 变故就在一瞬间。 忽然有人拨开人群，先他一步冲过去。 那人将刚被拉上岸的宋知绵拽起来，用手臂拖着她，将她的姿势变成仰卧，朝一旁正想用干毛毯替宋知绵擦水的小玫急声道：“她中暑了，马上去拿糖盐水或者含盐饮料过来。” 小玫对上男人口罩上的一双眼睛，傻愣了数秒，“我马上、马上去找！” 温哲鼓掌的手僵在半空中，也三两步冲过来，就听柯野问：“这附近哪有通风凉快的地方？” 温哲忙道：“她们休息的帐篷区就挺凉快的，是不是要抱过去休息？我带你去！” “嗯。” 柯野已经将人抱起来。 宋知绵已然四肢瘫软垂下，靠在他怀里那张小脸苍白，额头被小玫擦干净了，此时又沁出虚汗。 透湿的衣物顺着她垂落的袖口往下滴水，滴落在男人的裤腿上，湿濡夹袄也将他身前洇开一大团水痕。 他转过身，步子又稳又急。 人群自动让开，温哲走在前面，“这边这边，那棵樟树后头……”路上他也后怕，不住叹气，“也怪我，这日头太毒辣了，小宋又是穿得最多的。” 半晕半醒间，宋知绵感觉那人怀抱很稳，让她莫名心安。 她想睁开眼，但感觉眼角被睫毛上的汗刺痛。 环境空下来，没有旁人，人前的镇定褪下，握住她的手才开始抑制不住颤抖。 谁在抱她？ 那人……怎么在发抖？他在害怕吗？怕她出事？ 胸口的恶心感久久不散，宋知绵皱起眉，恍恍惚惚却又嗅到一股清冷的木质香。 那气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好像在做梦，梦里唇微启了启，下意识道：“柯野。” “我在呢。” 男人声音低低的，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冷，“我还差点以为……” 后半句话很轻。 轻得像是呓语。 以为什么？ 她还从见过柯野有怕的东西，可现在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害怕呢……连呼吸都在颤抖。 宋知绵晕得无暇思考那么多，意识慢慢抽离，听着耳边细微的响动慢慢昏睡过去。 等再次被喧闹声吵醒时，身体上的不适已经荡然无存。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厚重的夹袄已经被脱了，小玫正趴在她旁边打盹。 房车车窗透出外面隐隐灯光，室内显得安静又舒适。 宋知绵坐直身子，正要开口，“……阿嚏！” 小玫惊醒，睁大眼，“绵绵姐，你醒啦？”她扭头将风扇关了，“是不是吹过头了，我想替你消暑来着。” “我那场戏，”宋知绵迟疑，“过了？” 小玫意外她还惦记那个戏。 她点点头，“过啦，我就说那个夹袄反人类，你看剧组谁还有你穿得多！幸好今晚就要动身去县城了。” 她坐直，“刚才我看你没醒，就拿了两盒饭回来，姐你的估计冷掉了，要不要拿去热热？” 谢晨是另一个生活助理，闻言连忙将盒饭拿去微波炉。 “我不饿，你们先歇会吧。” 宋知绵站起来，拉开窗，车外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碌，大家都穿着差不多的黑色短袖短裤，耐脏还方便。 远远地，完全分辨不出是谁。 掩上窗帘，宋知绵问道：“刚才抱我回来的人，你们看见了吗？” 谢晨看了看沈小玫，摇头。 小玫抱着水杯回忆了会，“应该是道具组的人吧，那个好心大哥挂了道具组工作牌，我给了他一瓶水，他就走了。” 晨晨恍然大悟，附和道：“我想起来了！她们是说道具组来了个临时帮忙的，白白净净看着像来实习的大学生。” 小玫：“那就是了。” 好心大哥。 实习大学生。 宋知绵扶额。 所以组里有新来的年轻人，这确有其事，再结合这些天她的直觉……她站起身，将吹干的长发挽起来，跑下车。 日暮时分，道具组正在忙碌地将设备往车上搬，这是他们每天的工作。 每个人都被晒得黝黑健壮，袖口挽高，在箱子和器械中穿梭。 她刚走了几步，被人喊住。 “小宋？我正找你呢，明天的戏还得跟你讲讲。” 宋知绵停下脚步回头，“温导。” 温哲从几个演员身边绕过来招手，“这里嘈杂，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走吧。” 宋知绵犹豫片刻，看到他手中的剧本，才眨了眨眼，跟上去。 两个人穿过村落内屋舍间的小道，四下安静，只有鞋底踩过土地的沙沙声。 没了其他人。 宋知绵放慢步子，忽然道：“他人在前面？” 温哲一愣，“谁？” 宋知绵：“道具师傅。” 这下轮到温哲傻眼了，他扶住眼镜，“这你都猜到了？” 在他的注视下，女孩白净的脸上浮起无奈笑意，“导演，第一卷 剧本都拍完了，您还需要讲戏么。” 温哲这才发现自己怀里剧本的封皮，他也跟着笑了笑。 “哎哟，老糊涂了。” 送到这，他这个媒人也算是做到尽职尽责了，本来当初柯野提出来给剧组帮忙，他是一万个不答应的，直到对方说一心工作，不会主动跟宋知绵见面，温哲才动摇。 进组后，男孩还真如他所说的，低调干活心无旁骛。 顶多偶尔在远处静静看一眼忙碌的宋知绵。 温哲只见过柯野小时候温文尔雅的模样，哪见过柯野这种状态，觉得稀罕，他也是个感性人，加上今天这场意外，难免觉得愧疚。 小情侣不公开，见一见也没什么嘛。 演员又不是不能恋爱。 这些日子拍戏，他很是欣赏宋知绵的态度和韧性，越看越觉得柯野跟她般配。 一把年纪，感觉自己都快成cp粉了。 温哲扭头朝黑暗中的某处，“十二点剧组统一动身，你小子可别忘了。” 他脚步声刚远去，柯野就听到蔷薇藤外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女孩吃痛的哼声。 他快步冲过去，将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影抱起来，低低道：“撞到哪了？” 刚弯下腰，脖颈忽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攀住。 柯野一怔，对上怀里狡黠澄澈的双眸，瞬间明白过来。 他挑眉，“骗我？” “宋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话音未落，宋知绵惊慌地将他脖子搂紧。 因为她被柯野直接抱了起来，人也被他的手稳稳拖住。 近一个月不见，柯野晒黑了，手臂和肩颈线条也更流畅紧绷，她环住他的手臂在对比之下竟然还更白些。 却感觉对方用手掂了掂她，“人还变轻了，在剧组吃不惯？” 宋知绵用指尖玩弄他颈上的工作牌，“没有吧，你又不清楚我的体重。” 柯野双眸微眯，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抱得多了当然清楚。” 宋知绵视线上移，发现柯野也正紧盯着他。 那视线太过灼热，她瞬间想起两人离开前那晚的种种姿势，心又跟着一颤。 抱得次数。 是挺多。 宋知绵转了转眸，看到一处石墩，伸手指着，“我想去那边转转，之前一个人不敢去。” 她指的那处，是夹在农田之间的一条沟渠。 又比其他沟渠更宽，夜里水面映着繁星。 柯野将她放下来，两人漫步过去时，宋知绵感觉他牵着自己的手，牵得很紧。 原本只是握着，又变成十指相扣。 越走近了，他步子也越慢。 宋知绵往岸处迈过去，刚走了两步就被他拽住，她故意嗔怪道：“我想去河边看看。” “太晚了，不安全。” 看到女孩脸上可怜兮兮的神色，柯野按了按眉心，示弱，“行……走吧。” 两个人寻了处土坡坐下，坡下去就是渠，对面一排排树影森森，夜风拂过湖面又吹过来，将身后的玉米田吹得沙沙作响。 这是都市钢铁丛林中几乎没有的幽静。 宋知绵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紧攥着她的手，困惑地歪头，“原来你不是怕水啊。” 柯野拨开那些漫过小腿肚的野草，眸光微顿，“嗯？” 宋知绵摇头，深吸一口气，“……我想跟你谈谈。” 柯野轻声道：“你说。” 宋知绵伏着膝，碎发散落在莹白耳垂，将最近的想法一股脑都吐出来。 “柯野，我忽然发现我很自私，嗯……特别是知道你暗恋我之后，好像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这段关系。” 柯野将她的手牵高，“你为什么这样想？” 宋知绵似在思索，声音缓慢了些，“比如带你去我家，去见我爸妈，带你来到我的小世界，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过问你的家事。就连顾爷爷的病，也是去医院找你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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