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没有给出回应。”云岁小声,“我以为你不想。” “怎么不想。”他将人慢慢抱起来,“我当时就想了。” 但还是保持君子风范。 不然如果主动敲门给她回答,再看到那张小狐狸似的欲拒还迎惹人的模样,刚收拾出来的客房,就要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 有些事,遵守承诺去做的话,会更让人期待。 柏言诚带她去的主卧,将人放在纯色床褥上,动作轻慢,尤其注意着她受伤的手腕,尽量不碰丝毫,他待人轻的时候格外轻,重起来必然也会惊涛骇浪。 灯灭一半,愈发安静,她忽然想起张国荣的一首歌——深夜沉默但其实跳动。 连空气都浮躁着不安的因子。 实在是紧张极了,尤其是几乎被剥干净,被他一瞬不瞬欣赏时,云岁忍不住想做缩头乌龟,蜷缩自抱,柏言诚已然拨过那两只脚腕,跪在之间,宛若权臣恭敬的跪姿,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分位。 他衣衫依旧工整,扣子只松三个。 她禁不住闭上眼睛不敢细看,过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再睁眼,他保持跪姿,只是手上多了个方形包装,当着她的面,薄唇慢条斯理咬开了包装。 看似温雅的面容,此时染上桀骜,野性逼近。 “看什么。” 柏言诚垂眸俯视她,唇际浸笑,“难道说,你想帮我戴。”
第19章 她别过脸, 对向窗口,连月亮都不太敢看,哪禁得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 手上倒是有点力气, 实在恼了也能去捶他,可提不上劲儿, 三魂七魄飘零散漫, 觅不着方向。 仅存的那点理智,在他要进来的时候, 云岁突兀地从前抱住人,温热的面颊靠在他胳膊上, 轻似羽毛的声音, 几近要挠到人心底, “我怕。” 她真的怕。 刚才翻学校墙头的勇气荡然无存, 从头至尾的恐慌,不仅仅对未知的惊惧,更害怕说不好哪天,眼前的人就抱不到了。 她来见他的每一步, 都是算着走的,山水一程,路途遥遥,不想无望而归。 在哄她这件事上, 柏言诚分外有耐心, 但他的耐心,无法和小姑娘的心情产生共鸣,低头亲吻她的眉角, 闻声安抚:“别紧张,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这才注意到, 他眼角下方有一颗浅色的痣,浅淡得几乎看不见。 眼下的痣长得最薄情。 她缓缓抬手,碰了下他的眼睛,此时此刻,漆黑如墨的瞳眸只留她一人,盛满的情绪也只为她,哪怕是一刻,突然也值了。 帕斯捷尔纳克那句——人活着,不过是为了那几个瞬间。 “古人说,泪痣最薄情。”云岁靠在他跟前,“你是不是也这样。” “这就为难人了。” 他一边哄她一边将人继续放在枕头上,嗓音低哑温情:“我要是觉得他们说得对,你肯定恼我,要是说不对的话,你还是恼我在狡辩。” “你现在不是在狡辩吗。” “看吧——” 怎样都不成。 但他喜欢看她恼。 似嗔非嗔,似怒非怒,恼不了太久就被他哄回来,从不生闷气,真气急了,会直接动手打人。 像只家养的猫,脾气好了往怀里蹭,脾气不好挠两下不让抱。 云岁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他哪哪都薄情,她干嘛挑个最不起眼的说? 她认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轻轻抬手,抓住他的腕,往自己跟前慢慢带,这一刻空气,时间以及呼吸几乎要静止,他也没有丝毫迟缓,落入温柔乡。 那瞬间,云岁忽略了手腕上的伤口,神经末梢全被另一种尽数取代。 像只被人工强行撬开的蚌壳,窃取里面最宝贝的珍珠,生生要刮下人家的肉。 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是悄然无声的,自己尚未察觉,被他亲亲吻去了,暗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眼泪是咸的,可是我们岁岁是甜的。” 她压根没心思听他调动言语,一双氤氲水雾的双眸看着他,“能不能先出去,我撑不住……” “谁出去?” “你啊。” “谁,嗯?” “柏言诚……”她脑袋晕沉沉,见他丝毫未动,又轻轻呢喃,“二哥……” 这把嗓子,只叫名字实在太可惜。 她被弄懵了,竟分不清他出没出去,只记得他一味地哄她,可真是温柔,她突然就信了,男人在此时的话有多让人迷恋,也难怪从古至今渣男不断。 也许此时的他们并没有说谎,至少真情实意地哄过人。 柏言诚起初是正儿八经地哄着,慢慢地,倒将人哄趴下了,窗外的雪早已消停,月亮还没探出云层,落地的余晖是公馆外的路灯折来,光线十分微弱,映衬人影模糊,却也是相交一块的。 握着那截不堪一把的细腰,低头可见两片蝴蝶骨,动起来似两只蝴蝶,在皙白后背翩跹起舞,几近让人沉落迷醉。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沾到浴室的热水后又活了半分。 他抱她来冲洗,刻意避开她手腕上的伤,细心是挺细心,只是,没一会儿她又被抵在墙上。 早上。 云岁脑袋完全昏了,手机调好的闹钟响起后被她直接给掐了,继续睡一会儿,以为眯五分钟,等醒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的事。 迟到了。 赶不上车了。 身旁早已空空,她叫了两声:“柏言诚……” 公馆实在冷清,和她影视剧里看到的起床后有数名女佣伺候的画面天差地别,附应他冷清喜静的性子。 刷牙的时候才听见外面有人进来,抬头,镜子里已经多出了人,柏言诚衬衫一如既往整洁,面色从容淡然,没有丝毫事后的失措和异常,而她就狼狈得多,脖子上虽不是草莓印,却也印有淡淡的痕迹,面颊从昨晚红到现在,堪比上回感冒的程度。 柏言诚:“早上感觉怎样?” 云岁羞恼,吐掉嘴里牙膏沫,“不告诉你。” “我是问你手腕的伤。”他哂笑,“你想哪里去?” “我……”她更羞了,“那我也不告诉你。” 他直接上手,困住她半条胳膊,隔着一层浅浅的纱布,可见伤口并没有出血的症状,好在冬天温度低,炎症概率小。 她挤着洗面奶小样,“我要洗脸了,你还不走吗?” 柏言诚:“不走,看媳妇。” “谁是你媳妇。” 他还是没走,倚着门,看她给自己脸蛋上搓满沫子再洗掉,一大早起来,心情似乎不比他好。 云岁揉着洗脸巾,没好气讲:“我熬了两小时抢到今天的车票,现在迟到了,你说怎么办。” “就为这事?” “这事怎么了,很重要的,没车票我怎么回家过年。”她咬牙,挤出几个字,“都怪你。” 要是昨晚少要点,不至于耽误时间。 这锅柏言诚怎么都赖不掉。 “我再重新给你订张机票好了。”他顺了顺她柔软的发,“多大点事。” “现在春运,根本抢不到。” “不用抢。”他瞧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你要是想的话,飞机送到你眼前,未尝不可以。” 何须为一张错过的车票担忧。 “你就贫吧。”云岁用洗脸巾擦完手,走的时候蹭了下他,“能订早点就早点吧,我想下午走。” 这一蹭,直接被他捉怀里去了,柏言诚从背后抱着人,低头覆在她耳际,“不多留几天陪我?” “我疼,陪不了。” “岁岁。”他将人扶正,对立而站,“我不是那种人。” 他仅仅,是想要她陪。 她低了下头,“那我也不舒服。” “还疼吗。” “嗯。” “我看看。” “……” 这回彻底把人给惹毛了。 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转身不理他。 柏言诚给她订了下午的商务票,到南城大约一两个小时,回到家刚好可以和家里人一起吃个晚饭唠家常。 他送她到机场,还送了些东西,放在一手袋里。 那手袋平平无奇,但看品牌,也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而那不过是方便她提东西的。 手袋里面放了跌打的药和缠手腕的纱布,还有一种似乎是妇科药,外敷的消肿用,她看得几乎脑袋热。 最后一样是一枚菱形发卡。 送之前他什么都没说,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曾说在他那里丢过一发卡。 实际上是撒谎的,她只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云岁往后倚靠,闭上眼睛,分开一小时,就开始想他。 人在高空的飞机上,离南城越来越近,心全落北城了。 大的行李早早走了快递,见手头里空着,云岁回家前去了趟超市买些果肉蔬菜以及妹妹云朵爱吃的几样零食,在Pluto的兼职费还剩点,给父母各添置保暖衬衣。 直到双手提不下才回去,许久没回家,双腿又生涩,路走得慢些。 破旧的出租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云母在炒菜,妹妹应该温习功课,云岁没瞧见父亲的身影,进门后问道:“我爸呢?” 知道她这几天回来,不知道具体时间,云母愣了下,忙过去帮忙拎东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买这些东西干嘛。” “我爸不会还在外面做工吗。” “他啊,出去要钱了,工地月月拖钱。” 云母数落她买的那些东西,直言家里什么都不缺,可一眼望去,家里什么都缺,连个正儿八经招待客人的水果都没有,桌子上只有几个干瘪小酸橘。 云朵读高中,没放假,临期末考,功课很紧,她们说话的声音放低很多,云岁帮着母亲打理厨房,不知她回来,家里只炒了两道素菜。 这样的生活,一家子早已习惯。 云母见买的肉新鲜,打算多做一道青椒肉丝。云岁在旁边熟练地剥蒜皮,刀背压扁刴碎后放置一旁调味,云母取的时候瞥见她袖口袖口露出的纱布,“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这个啊……” “怎么回事?严重吗?” “不严重。”她磕绊解释,“不小心被水果刀划伤,已经上过药了。” 云母眼神责怪,多大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撵她出去,不用到厨房帮忙。 饭菜备得差不多,云朵也从房间里出来,她和云岁差了五岁,姐妹两相似度不高,性格也不同,脸上带着高中生的疲惫,看了眼云岁,“姐你身上的衣服是新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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