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金律师疑问,不是说不看的吗。 “我找景致有点事。” “……” 车最终停在R&J门口。 这几个月,街道被肃清严管,秋风落寞。 周景致跟个跳蚤似的没个固定地点,呆在R&J时间不如厕所多,他们来等同于扑空,金律师看见那那祖宗问了句周少的行程意思下后,叫老莫下来说话。 “碎碎不在这里。”老莫意外,“二爷怎么过来了。” “她去哪儿了?” “二爷难道不知道吗?”老莫更惊讶,“她家里出事了,走了好几天呢。” “出事?” “好像亲人过世了。”老莫正回忆着情况,眼前的人影突然一空。 - 云家母女三哭的哭呆的呆,主事的反而是个不相干的外人,里里外外陈则帮忙操持大小事宜,联系殡仪馆和火葬场,又挨个给云家亲属发通知。 云父的葬礼按照本地习俗举行仪式。 和叔辈多年不曾联系,大家假惺惺流了几滴眼泪后,打帮忙请哭丧人的名义要钱,姑婶们也来了几位,聚在一起更多的是为了唠家常。 人情薄凉不过如此。 花圈摆满一屋子,历经几十个小时候的失魂落魄后,云家人意识终于回归,终于确定,记忆里关于云父的面孔,不会再发生变化,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柏言诚赶到后已是挂黑的傍晚,呛人的纸钱气息风吹不散。 他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质地矜贵的衬衫西裤,和这里格格不入。 “……谁来了啊。” 打扫院子的云朵出来张望。 她这两天眼睛哭得红肿,揉了揉看清眼前人,“你是谁?” 柏言诚颔首,“请问这里是云家吗。” “是啊,你是?” “我是云岁的男朋友。” “男朋友……?”云朵皱眉,朝屋子里喊,“姐,你又来一个男朋友。”
第43章 晋江 又……一个男朋友? 柏言诚的疑问, 自屋子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后解开,和他相比,陈则的烟火味自然许多, 这几天忙于操持,俊颜略露疲色, 衣服上也蹭了点灰。 接地气得更像出现在这里的女婿。 “我姐这几天心情不好。”云朵说, “我们父亲刚举办完葬礼。” “父亲去世了?” “你不知道吗?”云朵愈发怀疑,“你是她男朋友吗?” 柏言诚皱眉, “我不像吗。” 说实话,云朵没觉得像。 所谓先来后到, 陈则先来这里混眼熟打理事务, 云朵和亲朋好友默认他为姐夫。 人哭出来是一种解脱, 云母和妹妹情绪舒缓许多, 只有云岁一滴眼泪没掉,悲怆积攒压抑在心,郁郁寡欢得很少吃饭说话,屈膝坐在椅子上, 对柏言诚的到来仿若陌生。 他要走近的时候被陈则喊住:“你过去没用,她谁都不搭理。” 比柏言诚早来几天,以云家半个女婿的身份主持那么多事,云岁的情况, 陈则比谁都清楚。 柏言诚置若罔闻, 半蹲下来臣服她跟前,轻轻攥住她冰冷的手,“抱歉, 我来晚了。” 因为那晚她上陈则车后不曾过问情况,冷战的这几天, 也是她最痛苦难熬的。 他一概不知。 他只在忙于事务之余想起她,而陈则时时刻刻陪伴左右,孰轻孰重,是个人都分得清。 她的妹妹多次鄙夷他。 “他真是我姐男朋友吗?”云朵看向陈则,“怎么看怎么不像。” “他说是就是了。” “那你呢,你不是和我姐一起出歌吗,我觉得你们两个更……”云朵嘀咕,虽然她不是陈则粉丝,但他是大歌星,又体贴照顾这么久,可当半个姐夫看待。 “更什么。”陈则问,“般配吗。” 后两个字音量提高。 柏言诚很难不听见,但他只是看了下陈则,正宫位置被抢,也不得不收敛。 比起他先前为云岁的一掷千金,此时的平心静气,让陈则看出几分真心,这男人也许真的喜欢云岁。 而云岁对他,哪怕意识模糊她也能辨认出柏言诚的特殊性,感知到他的到来后额头抵在他怀里,依旧没说话,但心头的重量尽数偏向他。 陈则视线移开。 在察觉到他们两的细微后,从上至下浮起奇怪的情绪。 - 云岁的失语症持续很久。 哪怕回到北城,被柏言诚带去做全面的身心检查,效果甚微。 陈则的判断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系铃人走了,怎么做? 她不全是失去意识和判断力,只是话格外的少,几乎不和人交流,不仅仅因为父亲去世的悲伤,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拂去一身繁华,前方遥遥,再没有期盼。 像个掉落世间和忘川河的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无栖无靠。 她不和人交流,包括柏言诚。 大部分时间,坐在公馆的琴房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拉着晚秋的旋律,这其中的一半是她作的曲,当时作曲和现在弹曲的心情,天壤之别。 窗外传来雨击声。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最后一场秋雨,玻璃上留下星点的水痕,掺杂初冬的寒意。 外面逐渐昏黑。 柏言诚半个身影溺于融融夜色里,孤冷的雨和灼烈的威士忌格外般配,暖黄色温热的屋子被乐声包裹,整体如沉浸俄罗斯文学的氛围。 他回头看向专心致志擦琴的女孩,无数次,他就这样陪在身边,说再多的话都是自言自语,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么沉默,要么弹琴哪怕手指出血。 柏言诚走去握住她的腕,轻巧抹去指腹那点红,低声哄,“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岁岁。” 她别过他的手。 力气终究抵不过,可人也没动,一味抱着大提琴,像个无喜怒的痴儿。 他挑了块白姨做的点心,递送到她唇边,“吃完再继续弹,好不好?” 她没有动。 饿久了,胃没有知觉和欲望。 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真怕要跟随云父而去。 柏言诚沉着许久,忽然俯身掀开一旁琴凳,取出一本崭新的乐谱本,递送到眼前,“晚秋太悲凉,要不咱们换个谱子?” 终于,云岁眼睫一颤。 焦距跟着落过去。 看到书名为柏默的时候,焦距渐渐清晰,抬头看他。 “那是我哥生前作的最后一曲。”柏言诚长指滑过琴键,“旋律比晚秋欢快很多,你要试试吗。” 他给她弹起的前奏,确实欢快些。 可细品,急促的节奏里,蕴含沉鸣。 哪怕经柏言诚这个非专业的人的手,也能听出,那不是欢快,更像烈火烬灭前最后的焚烧声,死囚落刑前的仰笑,在这现代化时代里,很难有人写出这样的曲调。 云岁怔怔,“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时隔多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 柏言诚将乐谱翻到前页,“中译是黄昏。” 黄昏是白与夜的交界。 落日最后的一抹亮,等待堕入黑暗。 “你是不是好奇过,为什么我哥的名字被抹去。”乐声停滞,他平缓而述,“有个秘密我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我哥死于车祸坠崖那天,我目睹在场。” 那年柏言诚十来岁,最爱跟着大哥晃悠,一个阳光明媚平平常常的日子,柏默的车到半山腰抛锚,他哄弟弟背过身闭眼数数,说数到一百就能修好车了。 柏言诚自以为聪明不信以为真,数数的时候是睁着眼数的。 他看见柏默进了车厢,油门启动,事故不过三秒,人和车全部坠崖。 后面跟随的保镖车下来人,个个人全傻眼。 他们起先的供词是,大少爷无故驾车开向山崖。 后来变成了,什么都没看见。 后来又称,柏家没有大少爷。 “大哥是自杀,但柏家为了掩盖他患有精神病的可能,对外宣称是意外,我这个唯一目击证,也被长辈教唆,他是意外,不是自杀。” 那是对柏言诚最好的大哥。 在尔虞我诈的家族里,他们兄弟情最深。 可大哥死后,弟弟背叛了他。 大人吓唬小孩,说谎的人下地狱会被阎罗拔舌头。 大哥却说,弟弟人如其名,不会撒谎的,就算有那么一天,他也会保护弟弟的。 可是啊。 他要保护的弟弟,撒了关于他的弥天大谎,迫使他沉入无人记得的荒芜里。 意外比自杀的热度容易压,事发一年后无人提起。 十年后无人记得。 如今连名字都被抹了。 他们都曾做过,无比后悔,无法挽留的事情。 云岁睁开的眼睛愈发清明,一瞬不瞬对上他目光,“柏言诚……” “是不是觉得,我打小就不是好东西。” “你觉得,他们会怪我们吗。” 大哥会怪柏言诚说谎吗。 她父亲会怪她没常回家探望吗。 都不会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处于被迫的环境里。 但正因不会,更令人无比自责。 - 意识恢复清晰后,云岁才看到手机里的邮件。 一封英校的offer。 另一个人生旅程的车,终于启动。 无人知晓这件事,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只是打个电话给家里,询问母亲妹妹的情况。 她们终于搬出那个出租屋。 “你之前的东西都被你妹妹整理好放一起了。”云母说,“她本来想寄给你的,但我想你在北城终究没有安定,不值钱的旧东西还是搁家里放着吧。” “好。” “不过有一张照片,不知道你想不想要。”云母轻轻叹息,“是你高中时期带回来,我看上面的人很像你现在的男朋友。” 云岁不吭声。 “当初你执意要考北城不会是为了他吧。” 那年,本身成绩优异的云岁比过去更发愤图强,没日没夜地集训练琴,放弃离家近奖学金多的N大,一心向往另一个城市,执迷不悟,走火入魔。 时间久远,云岁快忘记满手冻疮和茧子的寒冬腊月。 “……不全是吧。” “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 云母不知怎么形容,好是好,总缺了点什么。 柏言诚比陈则后到,做的事并不少,陈则料理后事,柏言诚处理云父生前的不公,迫停违规工地,搜寻当年逃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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