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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上欧阳芳疑惑的眼神，杜唯康摸了下鼻尖，似乎是在不好意思：“我中午去那边打游戏，能帮你遮一遮。” “遮什么遮？”沉思许久，欧阳芳轻嗤，“我睡觉一不打呼，二不流口水，帅的和醒着一样，我要你帮我遮什么－－警告你，休想封印老子的帅气。” 杜唯康犹豫：“但是……” 宛如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再度看向她：“你睡觉流眼泪啊。” 欧阳芳浑身一僵。 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她似乎在对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个碎掉的自己。 像是心虚，她迅速将视线移开，喝了一口甜到发腻的奶茶，继而发现，纸杯上居然用马克笔画了一个笑脸。 笑脸还露了一颗牙齿。 好丑。 但人在难受的时候，往往对这种幼稚的、滑稽的小东西毫无招架之力，总之，欧阳芳当即就笑出了声。 ……然后一不小心将奶茶喷到了衣服前襟上。 杜唯康抓起纸巾就打算给她擦胸口的污秽，手伸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对方是女生。 他这么做，实属冒犯。 于是就傻愣愣杵在那儿。 最后欧阳芳忍不住了，“啧”了一声，从他手里抢过纸巾，自己低头擦起来。 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同事的围观。 然而，兴许是因为欧阳芳那副中性装扮，新人之间的暧昧小动作并没有引来任何同事对两人关系的揣测，不知是谁的声音没有收住，远远传过来：“正好，明天还能喝到欧阳请的……” 欧阳芳这才抬眼，恢复了一贯语气，质问道：“你是在背刺我吗？上班第一天就请全公司同事喝这么贵的下午茶，那我肯定也跑不掉……” 全然没料到还有这种说法，杜唯康微微瞪大眼睛。 紧接着，他分毫不带犹豫地转身向其他人宣布：“对了，今天的下午茶是我和欧阳一起请的哈，明天想喝自己买。” 说完，他又垂着眼叮嘱欧阳芳一句：“我骗他们的，你别给我钱。” 那神色，仿佛是自己做了件多么厉害、多么积功德的事。 欧阳芳：“……” 那一刻，她又在这位小少爷的眼睛看见了－－清澈的愚蠢。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尬笑着说些“感谢”之类的话。 欧阳芳将擦奶茶的纸巾捏成一团，嘴巴比脑子先动：“你晚上有空吗？” 杜唯康回过神，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她这才斟酌着圆了想说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杜唯康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光：“怎么，你是不是终于发现我……” 欧阳芳把脏了的纸巾塞进杜唯康手里，用眼神示意他去扔一下：“不是，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 ＊ 欧阳芳不止一次想过，其实杜唯康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很会选地方吃饭。 新公司第一天打卡下班后，他婉拒了那个网红小妮“一起吃饭”的邀请，领着欧阳芳去了附近一家“水煎锅”。 所谓的水煎锅，就是在煎板周围的一圈凹槽里加汤汁，边涮边烤，有点儿火锅混合烧烤的意思。 欧阳芳先前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吃法，心想着，等发工资了，横竖要带室友们来尝尝鲜。 原本以为，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亲自选的餐厅一定不便宜，欧阳芳还在为即将出血的钱包而肉疼，结果翻看了菜单上人均一百的套餐标价，又开始感慨，这小子好像也不怎么挑食嘛。 很好，饭搭子预定。 烤肉和时蔬一盘盘上桌，煎板上冒出青烟，就着滋滋的油花香，两人开了几瓶冰啤酒，也不用酒杯，就这样碰着喝。 画面着实养眼。 邻桌的两个姑娘坐不住了，红着脸跑过来问小哥哥能不能加一下微信。 杜唯康大手一挥：“不好意思，我可是正在追……”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欧阳芳已经一捋蓝毛，盯着手机开始撩了：“你们的微信头像没有本人可爱。” 杜唯康怔了半天，迟疑着摸出手机：“那、那我也加一下……” 笑得合不拢嘴的姑娘仰脸看着欧阳芳，四周直冒粉色小花花，随口打发了他：“不用了，不用了。” 杜家少爷缩了回去。 看着和女孩子打成一片的欧阳芳，他越想越生气，十分没有风度地拆穿道：“她是女的！” 两个女生先是一愣，唇角的弧度随即咧得更大，将“小哥哥”改成“小姐姐”，叫的比之前更甜了。 在“帅”这个字面前，性别是什么东西？！ 杜唯康又缩了回去－－那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原地消失。 好不容易等道两个女孩欢欢喜喜地离开，他才抓了抓脑袋，重新和春风得意的欧阳芳对上视线。 无话可说，只能猛炫一大口冰啤酒。 倒是欧阳芳起了个话题：“你喝这么冰的，牙没事吧？” 这个话题，不聊也罢。 杜唯康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又花了一万多。” 说着，他咧嘴，用指甲轻碰了下那颗足以以假乱真的门牙，又迅速抿唇，生怕在给对方留下什么可笑的印象：“怎么样？” 天衣无缝。 和真牙没什么区别。 “挺好。”欧阳芳点点头，复又补充一句，“依然帅气。” “真的？” “嗯。” 被夸奖的男人心花怒放，微微扬起脸，隔着烤肉散发出的薄薄烟雾，忍不住将话题扯回来：“既然觉得帅，那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样，你每天都能看见帅气的我了！” 欧阳芳刚吃了口牛五花就被噎住了。 缓了许久，她才掀眼。 盯着满脸认真的杜唯康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你怎么还没放弃？” 杜唯康抓了下头发，坦白道：“本来是打算放弃了，你看，我都听我爸的话又开始相亲了……可谁能想到，相个亲还能遇到你？然后，又发生了好多事……我就觉得，这肯定是天意吧，我横竖得再追你一次！” 这是实话。 只要想到欧阳芳，别的女孩，好像都不那么得劲了。 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杜唯康紧张兮兮地再度开腔：“所以，你要不要……” 想到了那个满地狼藉的家。 想到了那些虚伪的讨好和承诺。 欧阳芳移开目光，喃喃出声：“不要。” 杜唯康的神情从期待变为不甘，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分贝：“为什么啊？按照你的择偶标准，我不是已经身高达标了吗！我、我其他方面条件也挺好的！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前女友……” 听着那些絮絮叨叨，欧阳芳没有说话。 在温轻雪她们面前，自己一直表现出很想谈恋爱、并且择偶标准仅仅只有一身高这一条门槛的样子，可是别人不知道，那些轻而易举说出口的东西，只不过是保护色。 她才没有什么择偶标准。 她根本不想谈恋爱。 或者说，不敢。 对面的小少爷还在纠结，欧阳芳蓦地抬眼，佯装轻蔑地打断他：“我要是想找个高高帅帅的男朋友养眼，那每天照照镜子，不就行了？” 杜唯康并不知道欧阳芳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他只是愕然。 然后觉得自己已经输了：追的姑娘不仅比自己帅，还比自己自恋…… 前途一片黑暗。
第86章 唯有杜康（2） 直到自己入了行, 欧阳芳才知道，原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网红”，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容易。 首先, 不是每个网红的背后都有团队支持。 记得刚进莲雾文化那阵子, 她和许多圈内新人一样, 什么都得从头学，什么都得自己来，从选题到拍摄, 再到视频剪辑、后期制作…… 但欧阳芳似乎又比别的新人幸运一点点，因为那则相亲视频的意外走红，她起手就有了一个很吸粉的人设, 再加上优越的外形条件和天生自带的幽默感，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也不为过。 自带流量的那段时间里, 她在各大网站顺风顺水地运营着账号，很快就攒下了不少粉丝。 用欧阳芳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走在路上, 都得戴个墨镜。 然而对她们这个行当, 一个好的人设，可以吃一阵子, 但不能吃一辈子。 互联网更新热点的速度快得像是坐了火箭, 网友们的喜好也一天一个样，网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和欧阳芳同类型的“短发帅女”博主, 大四那年, 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网红生涯的瓶颈期。 看着再不见往日辉煌的数据，BOSS俞恒愁得每天叫欧阳芳到办公室喝茶, 直言希望她转型，再冲一次。 至于转型的方向…… 要么找个姑娘一起炒CP, 要么换女装、走恋爱脑搞笑女路线。 欧阳芳一听这话就火大：“当初签约时就说好了，让我做自己……” 俞恒打断她：“你做自己，然后，我做慈善？公司运营是要花钱的！以前你做自己有流，量能接广告挣钱，现在呢？你先看看那几个账号上季度的数据，再和我讨论要不要做自己这个话题……” 尽管欧阳芳表示，她已经有新的选题方向、在写新剧本了，但BOSS似乎并不打算再给她时间去打磨。 谈话陷入僵局。 当杯子里的茶叶都快没味道的时候，俞恒终于失去了耐心：“……既然你没想过为公司的发展牺牲小我，那就考虑一下解约的事吧，账号留给公司，我会找别的博主接管。” 欧阳芳没有再为自己说话。 确实也乏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工位上，她缓了号一会儿才想起来，提前解约还得赔一笔违约金，差不多一百万的样子－－比她这两年在莲雾文化赚的都多。 然而，这是从一开始就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的。 俞恒若是还有点儿良心，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她赔。 但是良心这个东西吧，你不能要求BOSS拥有太多。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去看杜唯康的工位，结果那小子带着几个同事出去拍视频素材了，没在位置上。 好巧不巧，手机此刻响起。 是母亲屠兰打来的电话。 欧阳芳躲到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倚着没什么温度的墙面，接通了电话。 随口问了几句女儿近期的工作和生活，屠兰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说是合伙人向她推荐了一个很不错的男生，身高一米九，各方面条件也都与欧阳芳相衬，想让她过段时间请假回老家相个亲。 当女儿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屠兰却不依不饶：“你是个女孩子，现在是可以趁着年轻在大城市打拼，可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 欧阳芳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完母亲的话，当即就炸了：“嫁人嫁人嫁人，你看你自己嫁了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还盼着我嫁人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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