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尔拿到手里,仔细辨别纸上的英文。 伦敦艺术大学,温布尔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是她的。 翻开卡片,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尔尔,二十岁生日快乐。 笔迹苍劲有力,她很少看孟昭延写字,但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初听乔姃讲这件事时,程曼尔震惊过后,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感触,只是很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想借这件事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追出国。 这封录取通知书,掂在手里轻飘飘,像他们的关系,风一吹就散了。 可又重若千斤,像他固执地加在其上的砝码。 她感受到重量了。 迟到好多天的情绪,如在海底积蓄力量多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掀起惊天巨浪,淹没了她。 眼泪哒哒滴落,渗透薄弱的纸张,也晕开在他那句生日快乐的笔迹中。 程曼尔狠狠抹了把眼泪,合上棋盒,把录取通知书和卡片藏到包里,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不想等会被看出破绽。 她重新缩回被子里,思虑片刻,给孟朝月发了条微信。 「朝月,范廷远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孟朝月:「被家里保着呢,可能还不用坐牢,想让我赶紧把医院接手了,怎么啦?」 程曼尔:「我想见他」 「别告诉你哥」 - 孟昭延忙到将近凌晨两点,磨得邀他同床共枕的女孩旖旎心思尽散,只剩困倦。 先前在哥伦比亚受伤,耽误了港城和日本的行程,下周去澳大利亚参与铜矿招标会之前,估计还要去这两个地方一趟。 最晚后天就要走。 他不太想吵醒程曼尔,可手还是环紧了她的腰,紧得怀中温玉拧起眉,身体微动。 孟昭延贴紧她软耳,沉沉低语:“明天也留下来,好不好?” 程曼尔不太清醒,喃喃时咬字囫囵:“我明天有事……” “忙完了,我让人去接你。” “不行……” 她想到自己要去找范廷远,下意识怕被发现。 就是这声听得清的拒绝,让后颈传来一阵轻微咬痛,温烫热意渐渐辗转至那道愈合的擦伤上,像是要把伤口也吻开,尝到血才罢休。 “孟先生……”程曼尔的困意越来越淡,喃语时的不满被忽视个彻底。 她贪凉,空调开得低,捂在被子里时身体也是凉的,像块半化不化的雪糕。 山下是一片无垠大海,时间在海浪一次次撞击礁石时无声流逝,每每开出洁白浪花,都有一叶小舟在茫然无边的大海中随波逐流,无法控制自己前行的方向。 小舟随浪飘走,一次次被几米高的海浪托起,降落,反反复复,一不小心,就会被浪潮吞噬。 今夜风好似格外大,从那面能观日升月落与碧波大海的观景窗传入室内。 她分不清,耳边的浪声是不是山下那夜夜不休的海水在翻腾,要与风共舞一夜。 她恍惚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海水直接冲上了礁石。 是那叶小舟吗? 总算上岸了。 可想喘口气时,又被猛烈浪潮生拖硬拽下海里,重新随波浮沉。 程曼尔学会了不说话的求饶,手无力攥紧他那套她亲自让人送来的睡衣。 她害怕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主动贴近,既像要挤压他活动空间,又像把花蕊送到花托上。 “尔尔。”孟昭延慢条斯理吊住她的瘾,不让其消退,“明晚留下来吧。” “你、你好好说不行,非要……非要……”程曼尔声若蚊吟,语气中的委屈满得溢出来。 “非要怎样?”他垂首吻住她的发顶,带有洗过的淡淡湿气与馨香。 他手微动,置身事外般地轻声问:“这样吗?” 怀中人也随之颤栗了下,不满地左右挪动,想让别处燃了半晌的火燎得更高。 “你、你信不信,我也……” “不急。”他打断。 已经很晚了。 男人轻拍她后背,在力道加重之前,用安抚性的口吻,低喃出一句命令般的蛊惑之语。 “最后一次,就放你睡觉。”
第58章 第二日, 程曼尔是怎么都起不来了。 凌晨四点被抱去重新洗澡时,女佣们也打着哈欠拎来新的床单被套,手脚一如既往利索, 但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停相视而笑, 在一室暧昧湿腻的气息中点上了香薰炉。 上次她们半夜被叫去忙活大半天, 原来也是为这事。 可并没有这回……这么明显啊。 她们看不见在浴缸里面色潮红昏昏欲睡的程曼尔, 只看见阳台处围着浴袍的男主人,行动自如的左手指侧燃着一缕刺目猩红。 ……一只手和两只手,区别这么大? 她们不敢细想,脚步放轻,悄然退出去。 入睡时已经快五点了, 天色乌沉, 笼着层淡淡灰光,是即将天亮的兆头。早晨六点时又下过一场雨,风声浪声交叠成舒适的白噪音, 催得她睡意深浓。 因而也不知道,服务了她一晚上的身边人生物钟照旧, 六点半便赶着雾蒙蒙的天色起来了。 程曼尔错过了早餐,赶在午餐前给孟朝月打去电话, 倦怠懒绵的声音听得那头的人兴奋不已,正事都忘了, 非想逼出她睡到现在没起的原因是什么。 “推迟一天吧,我太困了……” “好说好说, 范廷远什么东西,他家现在求着我接盘他医院呢, 快告诉我,你怎么现在还没起!” 拿着手机的左手无力地搭在耳上, 手的主人呢喃低语着什么,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 手机滑落前,被另一只手及时接过,贴着耳侧,对方浑然不知,还在兴冲冲地说些狂悖之语。 “Dorothy。” 孟朝月刹车都来不及,捂嘴前还把那句“我大哥寡了三十多年也能无师自通”最后几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大、大哥……” “父亲在港城,明天我接你去看看他。” “不不不不了不了,我明天和曼曼有事……”孟朝月不使小手段,直接搬出底牌。 孟昭延坐到床侧,把拢在她颊边的乌发掖至耳后,低声问:“什么事?” “正事!”孟朝月哪敢出卖自己好友,“不过大哥,爸爸都回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曼曼去见一见啊?” 其实已经见过了,只是有人不敢承认,还捅出个大篓子等着他来收拾。 “不急。”男人言简意赅,“我要去澳大利亚一趟,明天走,至少半个月,看好她。” 他并非让人特意监视程曼尔,但每次出差总有些不安,怕与三年前那样接到一通电话后,一切又断得干干净净。 这次回国,他没有再未雨绸缪什么,并不打算再长期待在英国。 该规划的,也该是他和她共同的未来了。 - 程曼尔睡到下午,才把通宵透支的精气神补了回来,她得知孟昭延明天又要离开后,还是赏脸爬起来吃了晚饭。 尔后又起了兴致,让人往书房搬去一个画架,正对落地窗,能看见窗外山林微光明灭,像一只只起来的萤虫,凝聚成一个光团。 她先画好素描稿,刷上光油,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松香味。 同样是托孟昭延的福,从前教授她名媛礼仪的老师也是一个油画画家,虽远远不及章洪,但也能把她这种重自由发挥的野路子掰回正道上一点。 她天赋也确实达不到能当章洪徒弟的程度,只是小时候窝在狭矮的阁楼里,望着落灰结网的天花板时,脑子里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身上最珍贵的特质,应该是没有随着年纪渐长而失去这份想象力。 程曼尔自知自己是个极度需要情绪支撑的人,从前就是脑海里这些自带生命与色彩的画面,一幅幅,甚至能串联成一个故事,支撑她熬过一个又一个挨打后疼得睡不着的深夜。 想把这些画面呈现在画布上,也是小学受了一位同学的影响。那人是个贫困生,可家里却倾其所有支持她的爱好,程曼尔与她交好,接收了她淘汰下来的画具,开始在这条路上摸索前行。 七八岁的她,还不知自己为何不讨家人喜爱,喜欢上画画后,大胆恳求父母给她买一套颜料,最后得到一句“赔钱货”和一顿打后,再无下文。 哪像现在。 孟昭延以前把一个房间大改成她的画室,里头常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颜料和数不清的画具,还有小时候她最想走的艺术生的路,也轻而易举铺平了。 等画布干时,程曼尔看着微光隐隐烁烁的山林夜景,突发奇想。 “孟先生,我能去你收藏航模的房间看看吗?” 书桌前的男人抬眼,暗含诧异。 “我带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程曼尔手脚利索,轻车熟路地推开书房内部左侧的门,里面隐藏着一个属于飞行的世界。 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孟昭延身上一点生动的,属于普通人孤勇梦想的那面。 几个房间打通后形成一个纵向空间,里头摆放了数不清的玻璃展柜,在轨道射灯精挑细选的照射角度下,这些小而精致的航模呈现出完美的照明效果,仿佛是个航空博展会。 除此之外,墙上的独立高柜还有她一只手都抱不住的大型航空模型,仿造得除尺寸外和真实飞机一模一样,也同样能操控升空。 程曼尔只进来过两三回,而且怕磕着碰着这些动辄几十上百万的模型,没敢细看。 但她从林间灯饰联想到飞机的航行灯,想为那幅画添点东西,属于这座庄园主人的东西。 她还没给孟昭延画过画。 越往里走,程曼尔就越后悔自己对航模一窍不通,展柜里又没有放铭牌,她不知道哪架飞机珍贵点,不然还可以当场百度搜索。 脚步微顿。 她疑惑地看着房间尽头处唯一一面入墙柜。 一架以灰与白为主色调的直升机,灯下,漆面折出金属感很重的冷调光泽,质感坚硬冷锐,让人联想到未来世界。 她其实不太懂飞行配置,只是莫名觉得眼熟。 但既然放在最里头,肯定很喜欢,说不定还有什么世界上唯一一架的title。 程曼尔不纠结,拍好照片,可惜的是看不到靠近墙那侧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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