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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放在一旁敞开着，她真没带多少东西，最多带了一套居家服，剩下都是书本和影像册，那台相机已经被她放进柜子里封存了，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拿出来再用。 当时决定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她就跟佟瑛大吵一架，佟瑛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说，你出国两年什么都没学到，就学了一身反骨回来了。 于芽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对，我一身反骨，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 她把话说的很绝，之前出国的时候都没有对佟瑛女士说过这样的话。佟瑛自然是一脸震惊，也许是惊吓太过，反而冷静下来，立刻拉开椅子朝于芽比划一个手势，坐，妈跟你谈谈。 母女俩就谈判似的谈了两三个钟头，最终是于芽答应佟瑛安排的相亲，佟瑛才答应她出去住结束，算是难得一见的和平谈判。 于芽把最后一个小盒子从行李箱拿出来，盒子四四方方的，正反面她不小心搞错了，于是刚放到桌子上，盖子就突然掉下来，盒子里的东西也如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全散落出来，每一张都是她在国外时拍的照片印的明信片。 看着这些色彩斑斓的明信片，于芽叹了口气，起身朝阳台走去，顺手把正在响铃的手机带上。 李澔打来电话：“面完回家了吧，我看过你的房子，备用钥匙我放在门口信箱里了……你这房子家徒四壁得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床垫，过两天我给你送个沙发，还有WiFi也给你设好。” 于芽倒是不介意这些，随意地答了一声好。 李澔：“还有，最近的超市在两公里外的商场里，你可以坐公交车去，给自己买点东西，一个女孩子，别生活得那么清心寡欲。” 于芽挂掉电话后就在查导航，等坐公交车来到李澔说的这家超市时，她又有些后悔了。 这家超市还没开业，只是商场外面的广场上开辟了一小块地方作为试验零售点，临时搭的棚子和货架，商品又少又挤，分类十分混乱，四周都是人。 商场附近别的没有，临街的咖啡店倒是有很多，于芽所在的半开放超市货架旁边，就有一家星巴克，咖啡的香味渐渐缓解了她的烦躁。 于芽推着购物车，靠着星巴克外的花坛，看着那一排排货架叹了声气，决定打开手机搜索新家入住必买清单。 她划着手机，身后坐着的上班族在这里喝下午茶，聊些工作或者闲事，那些嘈杂的人言碎语中，一声磁沉清冷的低笑忽然窜入她的耳朵里。 “是么，不是你说要上门采访，爱来不来。” 于芽滑动屏幕的手指一停，往身后看去。 男人肩宽背挺，一身黑色连帽冲锋衣，帽檐侧边露出一小截logo标签，是于芽熟悉的设计师品牌。他侧坐着，因为桌子比较矮，长腿伸不进去，所以整个身子面朝着大马路，手机搁在耳边，背对着于芽这个方向在打电话。 于芽身体微僵，呼吸声都下意识放轻了一些。 “我们当然还是三个人。”晴江的声音清晰，又冷淡，“你不也说这里太偏，没人会想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晴江语气渐冰。 “你提她干什么？” “……她跟我没关系了。” 于芽握住购物车横杆的双手不自觉收紧，抿着唇，轻手轻脚地推着车离开。 是啊，都没有关系了。 郊区的天空晴朗干净，风也悠远绵长，偶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如世外飞鸟匆匆而过。 晴江喝完咖啡，淡淡朝四周望了一眼。街区干净整洁，一目了然，据说这里曾是片荒地，近年才规划了几个像样的园区。 “不怪我突然提啊，你们公司这么缺人才，不想招她进去？”手机里响起徐成松的声音，“前阵子她朋友圈突然更新了你知不知道，好像刚回国。” 晴江扯唇，“不招。” “行吧，你够狠，还真当自己一个人顶十个用。”徐成松感叹。 晴江微微侧头，找垃圾桶在哪里，他余光扫到了一抹纤瘦的身影，那身形略微熟悉，手机里边徐成松还在絮絮叨叨讲着什么，晴江根本没心思再听了，视线循着那抹背影望去。 远处那个女孩，正一只手扶着购物车，一只手伸长去够货架最高处的商品。 长发，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垂坠短款连衣裙，裙摆剪裁有致，露出白皙细长的双腿。 这样干净利落的打扮，跟上午所见到的如出一辙。 晴江猛地把咖啡杯丢入垃圾桶，然后把电话挂了。 …… 货架很高，于芽得垫着脚才能够到上面的商品。 她刚费劲拿出一包饼干，旁边响起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姐姐，能帮我拿一包吗。” 于芽低头，见小女孩期待地看着她，她微笑着把手里的饼干递给小女孩。 这里人流量很集中，大部分都在收银台那里等待付款，此时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人潮瞬间风流云散，如开锅的水沸腾喧嚣。 话音刚落，于芽就觉得眼前这个架子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金属杆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琳琅满目的商品瞬间七零八落地往下掉，慌乱中，于芽把旁边吓傻的小女孩拉进怀里，手肘撞到了身旁的商品金属架，一阵钝痛。 此刻再跑也来不及了，摇摇欲坠的金属架朝她倾斜，于芽下意识紧闭双眼。 一阵好闻的青柠混着薄荷香交织而来，如同一张巨网兜住了天地，世界轰然倒塌，而她安然无恙。 她睁眼，忽地愣住。 是晴江。 金属架此时被他用手稳住，清瘦的手臂上爆起几条青筋纹络，线条利落分明，因抬手的动作还露出一小截腰来，透出底下结实清薄的肌肉，让人莫名很有安全感。 架上的包装盒一个个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像砸进她心里，于芽的心狂跳不止，大口喘着气。 看她吓得不轻，晴江也没有说话，反手把金属架推回去。 原来是刚刚有人发现手机被偷，追小偷时碰倒了第一排的架子，整排货架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往后坍塌。 他扫了眼地上一片狼藉，看到远处超市工作人员已经慌慌张张赶来，这才对于芽开口。 “这架子不稳，先离开这。” …… 于芽拎着大包小包，从收银台那边拿过小票走出来。她买了许多生活用品，手提袋很沉，塑料提手把她的手勒得发白，看上去有些吃力。 晴江等在出口处，低着头，单手抄兜正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旁边饮品店的店员正在前台奋力叫号：“637号——637号于女士在吗——” 晴江把手机揣回兜里，拿起一杯打包好的果茶，信步朝她走来。 “这么多年，口味还是没变。”晴江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 于芽两只手都拎着购物袋，晴江递给她的时候，她没动。晴江反应过来，一只手拎着果茶，另一只手去勾她手中的购物袋。 于芽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手，“我听小杜说，你觉得我不合适。” “小杜，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晴江笑了一下，手里还拎着她那杯饮料，此时瞭起眼皮睨她，语气不冷不淡，“杜盛名比你还小两届，刚毕业，跟你不一样……于芽，我们小庙难敬大佛，你不如在市区找个大公司。” 有些话说一遍还不够。 于芽听着他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忽然意识到，她来之前担忧的种种，妄想和猜测，都落在了这句话上。 周遭空气变得有些窒闷，于芽沮丧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他真的不再需要她了。 黄昏的阳光落在皮肤上，覆上夏日的淡淡余温，于芽同他再相遇的这一天，时间如脚底的影子，一点点被拉的扭曲漫长。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 于芽在公交车来之前，忍不住又去看一眼晴江。 晴江倚在路牌下的阴影处，视线落在别的地方。背后夕阳灿烂如画，他的身影一如既往的挺直高大，清冷的侧脸显得有些刻薄冷淡。 六年没见，那股干净凛冽的气息却未曾变过，偏又在靠近他时，像走进一片枯枝败叶的院子，虽然熟悉，却萧瑟荒凉。 公交车停在路边，大约在于芽踩上台阶的时候，忽然听到晴江叫她的名字。 于芽回头。 “你饮料没拿。” 满是日用品的袋子里又多了杯饮料的重量，沉甸甸的。 磨蹭久了，公交车司机鸣笛催促。 于芽还是不甘心：“晴江！” 晴江抬头，眸子里浮动着她的光影。 像是错觉一般，下一刻他表情漠然，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还回来做什么？” “于芽，是你先走的。”
第3章 时间回到六年前，九月中旬，A大的社团招新大会现场沸腾热闹。 百来个社团聚在中心湖旁的广场上，连同附近街道都是五颜六色的遮阳蓬，人流量爆满。 “芽芽，这边这边！” 人群中苏陶陶蹦了两下，手举得老高。 于芽走过去，感叹：“人真多啊。” 苏陶陶是于芽初中起就认识的好友，今年一起考入A大，但不是一个专业，苏陶陶为了跟于芽一个寝室，求她妈妈重新安排，把她调到了于芽寝室，两人现在依旧形影不离。 “哎，你要找的那个学长在哪，”苏陶陶笑嘻嘻地问，“是你们院学长吗？” “不是，他文科。”于芽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眼学长最新的微信消息，“商务英语，以前我妈的得意弟子。” 苏陶陶：“不是吧，你妈还专门找了个人盯你英语。” 于芽妈妈跟苏陶陶的妈一样，都是大学老师，不过两个妈并不是同事，佟阿姨在另个城市的大学教书。也幸好不教她们，苏陶陶总觉得她妈妈很严肃，每次去她家玩甚至都有点害怕这位女士。 “倒也不是英语的事情，这回是学长找我帮他一个忙。”于芽笑了下，浅浅的梨涡浮现，“他在用我做的小程序，出了点问题，让我看看。” “就这么点小事……他长得帅不帅？”苏陶陶饶有兴趣地问。 于芽回忆了一下，正想说话，苏陶陶又继续说：“算了，估计也没那位帅。” “……你又认识哪个院的帅哥了。” “就还是你们学院那位啊，说起来，你之后还有见过那位哥吗？” 苏陶陶见到于芽，总想打听打听‘那位哥’的事情。她是经管学院的，男生少女生多，不如于芽所在的计算机学院男生多，更何况计院有个很厉害的大帅比，苏陶陶嘴里提到的‘那位哥’便是他。 于芽摇摇头：“没见过。” 苏陶陶哀嚎：“可遇不可求啊，可恶！这种大帅哥怎么就见不到第二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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