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江看了片刻,伸手把自己腿上那半张小毯帮她盖了回去。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他们要去海边玩,穿得肯定少,大巴车上的于芽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还想蜷起身体,让自己睡得更温暖些。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暖意盖在她身上,于芽迷迷糊糊还在想,是谁给了她外套。 然后她就想到晴江坐在她旁边。 于芽忽然就清醒了。 “到站了?”于芽揉着眼睛。 “没,弄醒你了?” “那倒不是……” 两个人说完,相顾无言了很久,于芽默默又转头看向别处。 这对话…… 怪怪的。 大巴车驶入环岛公路,这里正在修路,路况不好,颠簸不断。于芽自从醒来就没继续睡了,被石子路颠了几下后,五脏六腑仿佛也跟着曲折的小路一样捆在一起,在不停颠簸中,于芽的脸色开始难看。 要不是晕车药压着,她可能早就把胃吐干净了。 于芽忍着难受劲去拿水。 旁边的晴江忽然倾身,伸手率先从后背兜里把矿泉水拿出来,似乎很顺手的,又把瓶盖拧开,然后才递给于芽。 于芽稍顿,小声道了谢。 大巴车继续往前行驶,窗外影影绰绰。 于芽龟缩在一角,鼻尖慢慢闻到清香的橘子皮味道,凛冽的香气冲散了大巴车内闷热的气息,让她忽然好受一些。 于芽看过去,晴江正在剥橘子。 他的手修长,指甲饱满圆润,修剪得干净利落。皮肤冷白,淡青色血管清晰明显,骨节分明,看着很适合弹钢琴,就算在剥橘子皮也挺赏心悦目。 于芽被橘子的甜香勾引出了馋虫,结果眼睁睁看他剥完,还想要一块尝尝,就见他把一半都吃了,手上还剩下一半。 于芽有点不知如何张口。 “那个……”于芽小心翼翼开口,“还有吗?” “不晕了?”晴江扬起嘴角,手上的橘子又掰了一块,丢进嘴里。 于芽:“……” 她莫名有些生气,但也知道这种气不可理喻,没再吭声。 此时车子又猛烈颠簸一下,胃里忽然翻江倒海,于芽眼眶微泛起水汽,扛住了那股恶心劲。 她这副模样在晴江眼里,有些意外。 晴江没想到她没吃上橘子这么委屈,低头把剩下几瓣橘子递过去,第一回 软了语气:“好吧,你想吃就吃吧,我怕你难受才没给你。” 于芽叹口气:“刚才不晕,现在有点晕。” 橘子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居然也没那么难受了,于芽很果断地把剩下那点橘子拿回来,放进嘴里,“吃几块应该就好了。” 晴江笑了下,当她刚刚是套路自己,没说什么。 “橘子好甜。”于芽真心夸赞。 晴江:“嗯,我妈种的。” 于芽侧头看过去,瞪大了眼睛。 晴江眼神平静地直视她,耐心十足地对视了一会,才慢悠悠解释说:“我妈妈种橘子树的,很意外?” 他居然真没开玩笑。 于芽:“真的啊……” 然后又幅度小小的点头:“好厉害,能种出这么甜的橘子。” 晴江肩膀颤动,因为她的反应笑得不行,“我包里带了有很多,喜欢就多吃点,不怕上火的话。” 车子在环岛公路上缓慢前行,于芽这一侧的窗户可以将旁边的海景一览无余。几只海鸥飞过,勾勒出如画般的蓝色世界,于芽嚼着甜蜜汁水的橘子,眼睛逐渐发亮。 她看到了熟悉的风景。 脑海里回想起她曾经在一江风月的摄影主页看到的一张图,跟眼前的世界逐渐重合。 因为他也来这里拍过,于芽才果断答应来海边玩。 于芽兴奋地掏出手机,对准窗外拍了一张,但因为车子还在往前走,偶尔有树影掠过,拍几张都不太理想。 “又不晕了?”晴江的声音从脑袋后方传来。 确实,盯久了手机,是有点难受。 “我在等一个角度,公路边和海平面完全平的时候,还没有树遮挡……”于芽小声念着,然后在一大片树影掠过之后,视野忽然开阔,车子似乎终于开上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辽阔的海平线与公路平行,这瞬间,仿佛看到了坦途开阔的一生。 于芽摁下手机的照相键,身后却响起相机快门的声音。 于芽回头,看到晴江举着手里的相机,也对准着窗户。 “确实很好看。” 晴江盖上盖子,把相机放回包里,懒洋洋靠回去。 于芽:“你带了相机?” 晴江对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话有些好笑,“不是你昨天问了句修好没吗。” “那这个……” “没,所以我的借你。” 于芽眼睛又亮了:“真借我啊,那太好了,你带三脚架了没?” 谁会带那种笨重的东西出来玩。 晴江笑了下,“特种兵出游吗,还负重。” 于芽顿觉自己冒犯了:“抱歉,我以为你也是专业的。” “……” 晴江的眼神无奈又好笑,看着她不说话。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气人呢。 芳理市靠海,白浪岛是他们这的著名风景区,设施完备,有营地区,游海区,环岛骑行的人们呼啦啦从车旁路过,海风清凉,阳光照在白沙上,刺眼热烈。 于芽走下大巴车,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时,就感觉得救了。苏陶陶穿好防晒衫,戴好墨镜、帽子,全副武装下车,她第一次看海,兴奋地像个小孩,拉着于芽往海边跑。于芽被她拽着,三步并两步往前走,吓得连连求饶:“陶陶,你慢点,你这样我又想吐了!” 苏陶陶这才停下,回头才发现柏渡和晴江正在路边的一个西瓜摊挑挑拣拣。 “喂,你们现在买什么西瓜啊!”苏陶陶走回去,见柏渡正煞有介事地敲着西瓜,“柏渡,你还会挑西瓜?” “我不会,晴江,你来。”柏渡站起来,让开位置示意晴江来看。 晴江:“……” 于芽顿时觉得特别合理,毕竟晴江家里是种橘子的,对挑西瓜这事应该特别在行。 晴江随手指了个西瓜,在摊主的夸赞声中扫了二维码。 苏陶陶在后面还要买杯冰沙,柏渡正给她付钱,晴江已经拎起西瓜往海边走,于芽跟上他。 “你真的会挑西瓜?”于芽好奇问,“有没有什么好方法,教教我呗。” 晴江眯起眼,懒懒散散地说了句:“我发现你还挺馋的,嗯?” “不告诉我就算了。”于芽叹了口气,没怎么看路,眼睛直往那颗浑圆的西瓜瞅,试图看出它的与众不同来,也就没注意脚下。 晴江一直低着头,看到沙滩里埋着一截白片,手疾眼快地把她拉住,“小心看脚下啊。” 避开塑料片后,于芽的手腕仍然被他拽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滚烫,于芽这才回过神,触电般收回手。 晴江看她一眼,没再说话,拎着西瓜回头去把那块塑料片刨出来握在手里,继续悠闲地往海边的营地区走。 于芽仰了仰头,让清凉的海风把脸上的热意吹散。 身后传来柏渡的叫声:“我艹!这怎么还埋地雷呢!”
第17章 于芽回头看去,柏渡蹲在沙地上龇牙咧嘴,刚刚晴江拿走了最明显的一块塑料,但这沙子里还是藏了有很多。旁边有个女生跑过来,气喘吁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的材料不小心丢在这了!” 女生手里拿着小红桶,里头都是这类塑料碎片。 于芽看着她的脸。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女生着急忙慌弯腰把塑料片全部刨出来,旁边柏渡添油加醋地教育她:“你们行不行啊,在沙滩随便乱扔这种垃圾,幸亏是我踩到,要是谁光个脚肯定受伤了,要是个老人家不得讹死你们。” 女生连连道歉,把塑料丢进自己拎的小红桶里,然后转头,看到晴江后忽然愣住。 于芽以为,是晴江足够吸引人,把人都看愣了。 那女生忽然露出认亲似的表情,激动喊道:“晴江!居然是你!” 于芽听到旁边人轻声笑了下,然后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她的小桶里。 营地区帐篷边上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围坐在大侃特侃,晴江认识的那个女生叫樊意琳,走在前头跟晴江说这话,表情兴奋得像个销售。 那边营地区有一块平地,支了俩帐篷,外面桌子上乱七八糟放着零食,几台黑色手提笔记本凌乱摆在桌上,错综复杂接着许多数据线,几个年轻人坐在那侃侃而谈,其中有人看到樊意琳过来,伸长脖子,露出惊诧的表情。 “晴江!” 一声喊完,其他人齐齐回头看过来,于是像煮开的饺子似的,一个个开始冒头跟晴江打招呼。 “居然碰上你了!” “哟,两年没见吧!” “哎哎哎,谁说他不来的?” “他真没说来啊。” “巧了这不是!” 他们左一言右一语,用热情的招呼把他们团团围住,晴江随口问了句西瓜刀有没有,就被邀请到他们营地里坐着。 于芽和苏陶陶跟在晴江后面,盛情难却,也只好坐在晴江旁边,很有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但其实他们拱的是晴江。 于芽低头啃了一口刚切好的西瓜。 她们俩本来就是外人,插不进去话。却感觉这群人都很自来熟,听完他们的一轮自我介绍,于芽意识到,她为何觉得樊意琳比较眼熟。 于芽在程序设计夏令营集训的时候见过樊意琳,她当时是高一的组长,樊意琳是高二年级组的组长,两个人有过短暂的接触。 晴江也参加过那个夏令营。 他们看起来关系真好。 于芽没打算认亲,低头吃瓜,苏陶陶在一旁跟她聊天,大意是待会要去做什么,要不要去买一套泳衣和救生圈,去海里泡一泡,之类的。 她没仔细听,心情莫名有些差,大脑的血液都仿佛停滞了,只机械地重复着啃西瓜的动作。 清凉海风肆意地吹着,于芽和苏陶陶被热情的学姐学长们裹挟在中间,他们短暂地介绍环节结束后话头仍然往晴江身上偏。于芽虽然不太走心,但他们的话还是如针刺般钻进她的耳朵里。 “晴江,怎么都不见你在群里冒泡啊,我们约饭的时候艾特你你都没回,没想到就这么碰上了。” “真的好巧,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一起写的那个程序,我回头改了改,现在就在这上头试验呢。” 说话的人拍了拍脚下的塑料壳,于芽看过去,像是他们自己组装的机器。他们似乎是一个团队,不知道在搞什么实验,电脑屏幕上滚动着代码,估计在记录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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