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芽还没意识到前方的路有多陡。 只听见—— “于芽,抓稳!” 风把他恣意张扬的一句话传递到于芽耳边,她下意识紧抓住晴江的衣服,车子驶入斜坡,猛然加快速度,于芽因为惯性猛地往晴江宽阔的背上撞去。 于芽差点叫出声,张开手臂把晴江的腰紧紧箍住,低着头躲在晴江背后,紧闭上双眼。 速度越来越快。 于芽的心也越跳越剧烈。 “哐当”一声,车子碾过减速带,于芽整个人一瞬弹起,又重重落下。 “太快了!”于芽忍不住大喊。 晴江笑着调侃她:“胆小鬼……哎,别动手啊。” 于芽刚刚狠狠掐了他的腰一下,掐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讪讪松了手,继续抓着后座边缘。 走完下坡,之后的速度就没有刚刚那么快了,晴江慢悠悠载着她绕着校园最外圈骑。彼时已经四点半,极少部分学生已经出来晨跑,路边零星几个人影,而这些于芽都不在乎了。 又绕回实验楼,晴江脚踩在地面上刹住车,于芽立刻从后座上跳下来,仍心有余悸。 晴江看了看于芽红扑扑的小脸,忍笑:“好了,带你看日出。” 于芽下意识看了眼天边,已经渐渐有亮光。 要日出了。 “去哪看?” “天台。” “你居然有天台钥匙?” 学校楼栋的天台平时都不对学生开放,尤其是综合实验楼,怕出意外。 “之前飞行实验的时候申请过。” 晴江走进电梯,于芽跟进去。 实验楼有八层,是学校里最高的楼栋。天台的视野宽阔无遮拦,风也很舒服,于芽走到围栏网边上,看着远处的云层被朝阳一点点照亮。 晴江逆着光,晨光勾勒出轮廓,棱角分明的冷酷脸此时被微光照得柔和,一双眼黑沉清亮。 于芽努力抿着嘴,却仍然压不住笑意。 就算在许多年以后,她也会想起这一天,想起她不愿面对的明天是有着多么美好的日出。 也想起天台的风很自由,晴江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仿佛全世界都为他照亮。 血液在沸腾,心跳声有着藏不住的慌乱。 于芽拿出包里的相机,对着远处按下快门,在动作的遮掩下,她嘴角越来越弯,也大胆地将镜头对准晴江。 晴江无奈笑笑,一只手伸过头顶,比成手.枪指向天空,另只手插兜,做了个随意潇洒的Pose。 一切定格在此刻,直率,灿烂,如朝如阳。 * 于芽坐上回家的车里,揉着眼睛犯困道:“我睡会,到了叫我。” 坐在驾驶座上的李澔侧头瞧她,这已经上午十一点,见她这么困忍不住问:“怎么,昨晚通宵了?” “是啊。”于芽语气里裹着困意,撑不住了,“睡不着……就熬了会……” 眼皮缓缓阖上,真的睡着了。 李澔将车子启动,朝外环高速驶去。期间佟瑛还打来电话问他接到妹妹了没有,家里做了一桌子饭菜,本来想着中午就吃,没想到这都下午了还没到。 李澔笑笑,帮于芽在佟瑛那边圆谎,说是自己的问题才来晚的。佟瑛责备了他几句,也就没再说什么,叹着气挂断电话。 今早的时候,于芽发消息过来说她有事,得晚点走。 那个时候李澔已经开车出发,到了校门口才看到消息。左右也没别的事情,就在这等着,所以他就看到了那个陪于芽走出校门的男生。 李澔又多看了两眼那男生,总觉得这面孔在哪里见过。 于芽醒来时,车子刚驶入小区,停到停车场里后,李澔开门下车帮她拿行李。 于芽慢吞吞下车,从李澔手里接过行李箱拉杆,刚睡醒正迷糊着,就听到李澔冷不丁问了句:“送你出来的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 于芽顿时吓清醒了,左右迅速看看,确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才说:“不是,你不要胡说。” “好好,我又不会告诉佟瑛,”李澔摆摆手,“毕竟周今屿的事我都没说过。” 于芽郁闷:“你提他干什么……” “就突然想到了,”李澔站在车旁边,也没着急上楼,而是拿出一根烟,衔在嘴里,“我在这抽会烟,你先上去吧。” 于芽回到家后,佟瑛正巧从厨房端了盘水果出来,见到她进屋,语气关怀:“饿不饿?” 于芽换好鞋,回了句:“不饿。” 佟瑛走过来拍了她肩膀一下,“不饿?在外面吃过了?你哥人呢?” “吃过了,他待会就上来。” “又去抽烟,”佟瑛蹙起眉,很快又舒展开,“你上次说你找的是施教授的实验室,嗯,挺好,来跟我讲讲你们什么计划。” 于芽跟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想该怎么讲,于芽父亲于政一从房间里走到客厅。 “阿澔呢?他难得回来一次。”于政一见她第一句也是问这句。 于芽:“待会就上来。” 佟瑛:“我们女儿刚回来,你也不关心关心她。” 于政一瞥佟瑛一眼,声音一贯的平静敷衍:“有你关心不就够了。” 佟瑛皱眉,她懒得跟于政一吵架,可也有点咽不下去这口气:“对亲生的漠不关心,对别人家的孩子关怀备至,你干脆让他改姓于好了。” 于政一听不得这些话:“瞎扯什么淡,他是我死去的战友唯一的亲骨肉,你别天天找茬!” 他们俩在外面跟在家里时完全不一样,佟瑛在外是个标准好妻子,站在于政一旁边柔和依顺,于政一也总是温和带笑,从不大声说话。 在家就彻底不一样了。 于芽习惯了他们俩日常吵闹,一心只想着该怎么跟佟瑛讲实验室的事,只当他们俩吵架是耳旁风。 好在李澔很快就回来,佟瑛和于政一也暂时熄火。 于芽看着两个人面和心不和的样子,忽然想起曾经李澔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们俩只有一个人留在这个家就好了。” 那句话她深以为然,并且认为自己才是不应该出生的那一个。 晚上一家人聚在桌前吃晚饭,佟瑛给于芽夹了一块肉,说:“过两天你去安山看看奶奶和爷爷。” 于政一喝完汤,把碗放下,“阿澔,你也跟着她去。” 李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于芽:“你们不去吗?” “我们还有事,得出差。”佟瑛叹了口气,见李澔不着边幅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平时少抽点烟,给于芽当个榜样不行?” “妈,”李澔无奈一笑,“我都二十三了。” 于政一这时候插话,声音很沉:“阿澔,公司有压力,就找我,钱的事情不用操心。” “谢谢爸。”李澔吃完,放下筷子,一笑,“但还不用。” 吃完晚饭,于芽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书架上还放着高三的练习册,于芽走过去把练习册拿出来堆到底下抽屉最内侧,然后从箱子里把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放上去。 直到凌晨,于芽还在看论文,偶尔调试代码。 困意上涌时,于芽迷迷糊糊摁亮手机屏,看到晴江发来的语音,又瞬间精神了。她刚刚看论文发现有些地方还是不懂,拍了照发过去,没想到晴江这么快就会回复。 她点开语音。 哪知晴江根本不是为她解答,而是简简单单问了句:“还不睡?” [于芽:还有地方看不懂。] [BONES:昨晚我们熬了一宿,这么精神?] [于芽:大概是真觉得挺有趣的吧。] [BONES:……] [BONES: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人熬夜看论文是因为有趣。] 于芽总觉得对面在笑。 因为她也笑。 [于芽:好吧,你睡吧,我再看会。] 于芽发完消息就准备放下手机,没想到对面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她慌张接起,刻意压低声音:“喂?” “别看了,不懂的地方我给你讲讲,听懂了就去睡?好不好?”那头晴江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困意,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哄着的语气,慵懒又莫名蛊惑。 于芽咽了咽口水,她拿起笔,“好。” 通话记录持续了四十多分钟,晴江说到口干舌燥,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的间隙一直等于芽那边的回复。 两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 晴江看着通话窗口,小没良心的,这就睡着了,连句晚安都没说。 他主动挂断通话,在聊天框里打字。 [BONES:睡了?好梦。] …… 晴江被早上的光照醒,窗帘没有拉紧,漏出一条缝堪堪照在他脸上,直接让他少睡三小时。 他醒后便睡不着了,起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牛奶,撕开纸盒,随性靠着厨房岛台慢慢喝着,眼皮还耷着,处于又困又睡不着有些烦躁的状态里。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晴江抬眼,看到一个女人匆匆穿好衣服,面色不愉地拎起包跑了出去。 “……” 晴以峥前后脚跟出来,身上还穿着浴袍,他保养得格外好的皮肤因为熬夜有些松垮,疲惫地陷在沙发里,闭眼休息。 晴江捏着纸盒扔进垃圾桶,清瘦的手指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冷水,他洗完手,凉凉道:“没地方去,也别半夜来我这。” 晴以峥:“另一住处被狗仔发现了,在你这待两天,国庆后就去外地拍摄。” 晴江有点烦:“那我换个地方住。” 晴以峥:“你可以去你妈那,正好是乡下,放松一下。” “……”晴江服了,自己被老爹从家里赶出来,还得跟个皮球似地被踢到桑知夏那里,“行。”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自己定了去往安山的高铁票。
第24章 安山的位置离芳理市很近, 离于芽这边的城市也不远,位于盆地底部,四周环山, 网上称这里是小桃源。许多安山居民也开始搞度假村, 吸引了不少游客过去,艺术家也跑来这搞工作室, 安山从此便出名不少。 于芽奶奶爷爷退休后就在安山半山腰的别墅区养老, 自从他们一年前住进去后, 越发喜欢这里, 尤其是这里清新自然的空气, 比市区内的浑浊空气好太多,他们就不乐意搬出来了。 偶尔, 于芽也会在假期时来这看望一下二老,放松休息。 此时她就坐在去往爷爷奶奶家的车上,聊着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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