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两清了。” 于芽看着他, “什么意思。” 晴江笑笑, 那凉薄的模样令人牙痒,“亲够了吧。” 两人明显还是未满足的状态,可这男人就是要装。 于芽的手被他捉住不能乱动, 舔了舔唇, 不知为何麦芽味道在嘴里有股果味, 甜丝丝的,“没。” “出息。”晴江嘴角微微弯起, 把她的手也搁到桌上,“继续吃吧,满桌的菜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这人惯会倒打一耙。 可于芽就喜欢他这副拽样的微笑,看的人心热,又止不住心中酸涩。 一个浅吻带来的思念,远远比见一面更深。 于芽老实坐回去,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唇,“我们现在什么意思?” 晴江只盯着她,没往下接她的话。 没等来答案,像一颗石子打在水面上,却没有等来预想的水花。 于芽低声说:“两清了是吧。” 所以我们可以从头来了。 于芽心里默念。 一个吻算不了什么,抹消不了六年的隔阂。 他们之间还有许多账要算。 餐费是清醒了点的柏渡结的,之后他就嚷嚷着要回去打牌,杜盛名只能骂骂咧咧掺着他回房。于芽也回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醒来后看了眼窗外,一点点夕阳的尾巴浮在海面上,很快就能落下去。 于芽推开房门,来到大厅,往酒店后面的露天沙滩走。 她没什么心情看风景,只是想去海边吹吹风,或者体验一下海水的冰凉。 这片沙滩人很少,几个红白遮阳伞支在沙地上,被夕阳余晖照得一片暖黄。沙滩被二人高的绿色篱笆围住,只允许酒店住客出入,那些枝桠茂密的篱笆旁,有道身影高挑而显眼。 晴江站在户外垃圾桶旁,一只手搭在藤编椅背上,另只手夹着烟,吞云吐雾。 于芽不喜欢他抽烟的样子,总觉得很违和。 更不用说每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心就会发紧。不知道他在国外经历了什么,可她又不敢贸然去问,怕他有保留,又怕他不保留,复杂而纠结的心思一瞬间能占据她的思绪。 所以于芽没动,静静地站在远处看他的背影。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于芽拿出来,屏幕显示佟瑛来电。 于芽接起,轻轻喂了一声。 “团建结束了?” “嗯。” “你们这个公司,团建就团建,安排在周末,真是够耽误的。”佟瑛责怪的声音传来。 “还好啦,妈,你已经吃完了吗?” 于芽其实跟母亲说话的时候,气氛大部分还是很柔和的,佟瑛也不会很咄咄逼人,她们俩都是一旦做了选择,就会接受的人,不会再说些扫兴的话。 “吃完了,陈致新还关心你工作忙不忙呢。”佟瑛的话柔柔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这小伙子挺好的,我看啊,比周家那小子靠谱。” 于芽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你看谁都靠谱。” 佟瑛在那边笑了声:“总归比你第一任男朋友靠谱,晴以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有其父必有其子。” …… 于芽挂了电话,心烦意乱地朝周围扫了两眼,发现晴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指缝夹着烟玩手机。 她走过去,对方听见动静抬眸看她走近,忽地,于芽伸手直接拿走了他手里的烟。 在晴江灼灼的目光下,她把那根烟放在了嘴里,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第一次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立刻被呛到。 “做什么。”晴江抢走烟,直接在垃圾桶盖上捻灭,“还想学会抽烟?” “只许你学不许我学吗?”于芽咳得眼眶通红,用手背擦眼泪,“还是在国外学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了样,而自己还停在原地。 晴江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默了一会,无奈道:“你说这算什么。” 于芽终于不咳了,“嗯?” “连间接接吻都不算,那根是我刚点的。” 接吻。 于芽忍不住想起刚刚那个荒唐的吻,颊边都隐隐作痛起来。 不就是吃他一次豆腐么,就是这么对她,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于芽正心里抱怨着,胳膊就被晴江一拽。 晴江把她拉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他单手撑着扶手,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吧,怎么了?突然冲过来抢我的烟。” “没什么。”于芽垂眼,盯着他手腕边那熟悉的两颗痣,“就是压力忽然有点大,因为你布置的那个新模块太难了。” 这锅直接甩给了他。 晴江愣了下,直起身,双手环在胸前,洞隐烛微般扫了一眼,“压力很大?” 于芽硬着头皮:“对。” …… 于芽拿房卡刷开房门,转头冲晴江说:“其实大框架我已经想好了,就是算法有些问题,应该没啥大毛病。” 晴江很随意,“先让我看看。” 于芽抿了下唇,走进房里,去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她走过去在触摸屏上画了两下,屏幕亮起,确实是代码页面。 晴江盯着几行代码,抽空瞄了她一眼,“对你来讲确实会有些压力。” “……” 改到深夜,于芽有些困了,坐在一旁脑袋一点一点的,晴江噼里啪啦的手一停,叫了她一声:“喂。” 于芽困倦地眯着眼,“怎么了?你改好了?” “没,”晴江笑了,“你真当我给你改bug来的,我在帮你梳理框架。” “哦。”于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有键盘声尤为清晰。 “要睡的话,先去卸妆,我帮你整完最后一点就回隔壁。”晴江目不斜视,手下依旧不停地打字,口齿清晰地说,“明天早上随便你睡到几点。” 于芽含混地嗯了一声,然后支起身走进洗生间。 半晌后,于芽懊恼地自言自语道:“没带卸妆水。” 她打算用清水随便洗洗算了,却听到晴江的脚步声。她扭头,看见晴江倚着门框,扫了眼她洗手台上的护肤品,“只缺卸妆水?” “嗯?” “等我一会。” 说完他就出门了,临走前还稍上了多余的那张房卡。 晴江哪像是会带卸妆水的人啊,他根本不化妆,也不会像女生那样有很多护肤的瓶瓶罐罐,于芽都没懂他让自己稍等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天他很特立独行地带了瓶卸妆水? 于芽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等等。 她又一次挺佩服晴江这种生活态度一丝不苟的人,甚至都不允许她不卸妆就睡觉。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多讲究。 几分钟后。 门口传来动静,晴江走进房间,把还未拆封的一小罐卸妆水丢给她。 于芽有些惊喜,“哪来的?” “楼下贩卖机。” “多少钱?酒店这种东西,应该都很贵。”于芽拿出手机,很诚恳又自然地补充,“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 晴江笑了下,毫不留情拆穿她:“想加我微信就直说。” “我只是想还钱。”于芽点开微信,本来想把自己的二维码页面点出来,后来又想到什么,说,“我来扫你吧。” 晴江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还是把手机微信点开,让她扫屏幕上的二维码。 于是于芽顺利地把他又加了回来,没有通过验证,以前的记录也都在,他甚至头像都没有换。 晴江根本就没删掉她。 于芽忍不住翻了翻这些记录。 [BONES:在楼下。] [BONES:抱歉。] 这是他们分开那一天的信息。 于芽愣了一瞬,继续往上翻。 [BONES:你分数出来了,高数93分,行不行啊,不是要拿奖学金吗。] [BONES:亲都亲了,手都不让牵一下?] 再往上,又是他们曾经的日常对话,插科打诨,基本上都是晴江在嘴欠,偶尔于芽回怼两句,晴江又会说两句好话哄她。 “喂。” 于芽抬头,晴江扬下巴朝她手机一点,“哪句话不满意了?在这翻旧账。” 于芽:“没什么,就想看看以前你是什么样。” “不记得了?” “……”于芽不想回答。 “不记得那就——”晴江拖长调,“多看看。” “……” 晴江拎着笔记本回了房,房间里就两张床,柏渡和杜盛名盘腿坐在床上,手里夹着纸牌,脸上都贴着白条。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那过一晚上呢。”柏渡把手里的往前一丢,冲对面的杜盛名丧气道,“又输了,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改完就回来了,”晴江说,扫了眼他们脸上的战况,“说实话,你们俩这技术半斤八两。” “那也不可能让你来,”柏渡哗啦啦洗着牌,“你技术好,怎么没留在隔壁。” 晴江收敛起表情,声音微沉:“别开我和她的玩笑。” 柏渡这才抬头看他表情认真,举手投降:“好好,不开不开。” 晴江拿着手机进了浴室,脱衣服的时候看到屏幕亮起,于芽的信息弹出来。 [于芽:晚安。] 晴江盯着看了一会,没回复,锁屏放在洗手台上,转身进淋浴间。过了一会,一只湿漉漉的手伸过来,摸到旁边的大理石台上,把手机捞走。 片刻,于芽的手机收到微信消息。 [BONES:安。] 晚上杜盛名和柏渡挤在一张床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晴江没睡一会就起来了。 晴江看了眼两个挤作一团还比赛打鼾的二人,捞起手机和烟盒揣进兜里,打开房门出去了。他没拿房卡,打算在外面待到天亮再回去。 晴江在后滩的长椅上坐下,点一根烟,只为了保持精神。 海浪声一阵又一阵,像歌谣。 夜晚的海浪静谧又危险,往前一步是它无限的宽容,也是看不见的阴暗深渊,像极了他们的未来,不似青春那般朝气蓬勃,永远充满神秘和危机。 他没想到于芽会这么早下来看日出。 海平面边线那边亮起一点点光的时候,晴江还在调手机相机的滤镜,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捕捉到最漂亮的海面朝阳,身后由远及近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夹杂着踩在沙子上摩挲的颗粒声,海风迎面吹来,晴江没回头,他猜身后那人是于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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