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绣绣。” 江琸又说:“你把它送给我的意思是要跟我互不相欠吗?” 邹琳没接这话,房间一度变得安静。 片刻,江琸站了起来:“没事了吧?我要去楼下等花匠师傅了,约了今儿个下午给我送花来。” 邹琳把新城区那套房子的钥匙放在桌上,“这个还给你。” 江琸拿起来。 邹琳接着在桌上放了一只录音笔:“还有这个。” 江琸看了一眼,说:“这不是我的。” 邹琳就打开了这支录音笔,是江琸的声音:“愿江枂,平安喜乐。再愿这般岁月,长长久久。” 江琸很平静,还能笑出来,只是笑得有些苦涩:“你算计我。” 邹琳把这只录音笔放在江琸的佛堂,听到了她那么多痴心情话,知道了她跟江枂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意外知道了一些,足以让她进去陪江枂的小秘密。 江枂的案子调查至今,邹琳已经筋疲力尽,再来跟江琸对峙,她趋于沉静的心态让她的语气没那么像讯问了:“江信书,是你杀的。” 江琸不否认:“是我。” 邹琳听完了全部语音,江琸对佛祖忏悔了很多,但在说到杀了江信书这件事上,她反而是轻松解气的口吻。在了解到整个来龙去脉后,邹琳也不好说她有没有错。 江琸不是江枂的妹妹,两个人没血缘关系。 当年在杜秋语家短期做工的保姆辞职后,杜秋语就再没用过那个家政公司的保姆,原因是她在美容院遇到一个叫柳风荷的女人。 两个人在一个包厢做美容,就这么认识了。 柳风荷举止大方,谈吐不凡,杜秋语对她颇有好感,后来又遇到几次,俩人就成了朋友。 关系进了一步,话题就广泛了,聊得也就多了。杜秋语得知,柳风荷是苏州一书香门户里的独生女,因为喜欢的人门不当户不对,跟家里断了关系,来到陌生的贡康,过起了吃糠咽菜的贫穷日子。 但没想到爱错了人,她这边刚怀孕,那负心汉就跟洗脚城的一个技师搞到了一起。 她闹了一场,本想着他知错了,她也就不计较了,没想到他直接让她滚蛋。她问她孩子怎么办?他说他不管。 柳风荷伤透了心,准备做完人流手术就回家,到时候家里怎么处置她她都没话说。 就在她躺到手术床上时,那负心汉匆匆赶过去,给她下跪求原谅,她一心软,人流手术就没做。 后边几个月,那负心汉也确实本分了许多。柳风荷以为他改了,就想着踏踏实实生下孩子。但老天跟她有仇,孩子都足月了,也还是掉了。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孩子一掉,噩梦就开始了。 那负心汉狗改不了吃屎,借着柳风荷没给他生下孩子这件事,变本加厉地偷吃,有时候还带到他们那间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让柳风荷吃尽了委屈。 柳风荷伤心之余,决定回家,没想到家也没了—— 那年她刚出走,她父母相继生病,身边没人照顾,也就没撑住。听邻居说,那些亲朋看他们老俩后继无人,嘴脸都变了。最后那段日子,门可罗雀,何其凄凉。 柳风荷变得一无所有,就想着委屈自己回到那负心汉身边,谁承想人去楼空,那负心汉早带着他姘头走了。 柳风荷一气之下找到他曾提起的老家,想要个说法,但那负心汉的父母胆小怕事,做不了儿子的主,最后只是给她一笔钱,让她找个地方安身立命。 她万念俱灰,准备把这笔钱挥霍光了,再去地底下给爹妈赔罪。 这刚在美容院花了一百二,就碰上了杜秋语。 90年代门当户对还是时兴的词,很多有条件的家庭都看中这一点,杜秋语家也不例外,所以她一点都没怀疑柳风荷的话。 当时杜秋语正在找保姆,就问了问柳风荷愿不愿意。倒没想着救柳风荷的命,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对她也没什么损失,干了也就干了。 柳风荷一口答应下来,就这么成了杜秋语家的保姆。 在杜秋语家工作期间,柳风荷了解到他们家很有钱,杜秋语夫妻两个都是当官的,手里资源多,人脉广,她也就长了歪心思,犯了偷鸡摸狗的毛病。 没错,柳风荷不是个好东西,什么书香门户,都是她编来骗人的。她那段曲折的故事只有她的名字是真的,再有就是,她真得有个女儿。 女儿叫柳柳,是她不知检点跟人有妇之夫搞出来的,她想着用这孩子套住人家,但那男的最终选择了家庭。 她也不伤心,接着找下一个目标。 她长得漂亮,想着她的男人不少,但他们只想跟她上床,不想养她们娘儿俩,上床之前话都说得好听,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她倒不怨,埋头继续。不知道是对男人就没抱多少期望,还是被骗得多了,麻木了。 她做美容的钱就是她从一个男人缝在裤裆的口袋里偷的。 本来柳风荷在杜秋语家还只是小偷小摸,后来听说跟她分居多年的江信书要回来了,还带着那个私生女,她坐不住了,那些脏心思又蠢蠢欲动了。 为了让杜秋语接受这个私生女,江信书直接瞒着她,对外公开说他跟杜秋语早几年生了个女儿,但因为刚生下来的时候体弱多病,他们照顾残疾的江枂分身乏术,就把她交给长辈先养着了。 那时候他们伉俪情深的剧情正演到高潮,要是杜秋语不认,就是说他们之前种种都是做戏,那不光对他们的信誉、名誉造成影响,还会直接影响他们仕途。 那会儿正是新千年,各种政策出台,他们想着跟天子的脚步走,那就得听天子的话。 他们的道德败坏要是见了光,那就得被架到大庭广众之下,先不说怎么处置,这一人一口唾沫,淹也淹死了。 被老一辈的迂腐思想桎梏着,他们生下来就是面子比里子重要的人,为了那张皮面,里子烂透了那都不叫烂。 杜秋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把这‘野种’认下。
第四十八章 马蹄莲(1) 这正好给了柳风荷机会,她想出了一招狸猫换太子,联合她以前不务正业、在社会上混迹的男人,拐走江信书的女儿,把她的柳柳换给他。 反正江信书已经公开了,贡康市上下,包括省里的领导都知道他有个女儿了,就算他领回家的不是他真正的女儿,他也得认作是他的女儿。 柳风荷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不满足于偷偷摸摸,她还惦记上了杜秋语和江信书的家产。 她吃透这俩人为了在民众面前树立好形象,铁定把慈母祥父演到底,那么作为他们的‘女儿’,好处少不了。 他们那儿子又是个瞎子,要真能把柳柳安排到他们家里,保不齐这大家大业,最后都会落到她们娘儿俩手里。 说干就干,柳风荷和她以前的男人在江信书回家前住的旅馆,拐走了他的女儿,卖给了人贩子,然后把柳柳丢进了他的房间。 柳柳一个五岁的孩子,没半点辩驳是非的能力,自然是教什么学什么,柳风荷让她怎么着,她就只能怎么着。 江信书醒来发现他女儿不见了,睡在旁边的是个跟他女儿年纪相仿的、脸生的女孩。他把她叫醒,她醒来就叫爸爸,他惊了片刻,琢磨过来,赶紧找他的女儿。 找了半个月,耽搁了半个月,什么都没找到。 他不能报警,不能大张旗鼓地找,说孩子被人调包了是小,这一找起来,他有情妇和私生女的事就兜不住了。 就像杜秋语有口难言一样,他也是。 这就是为了圆一个谎要付出的代价。 就这样,柳风荷女儿成了江信书和杜秋语的女儿,成了江枂的妹妹。但柳风荷没想到,她根本没命等到她女儿把握住这些家产的那一天。 刚到第二年,她就查出了癌症。后半年,她病情恶化,撒手人寰了。 她死了,她女儿也不好过。 江信书是认下了柳柳,但他只是在外界认下了。除了上户口那一天大张旗鼓,身边人都知道他和杜秋语两口子把他们女儿从乡下接了回来,之后就鲜少听他聊起这个女儿,也不见他们带出门。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事实上柳柳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如履薄冰。 宽大的客厅,冰冷华丽的家具,这都是她跟着柳风荷时没有过的。柳风荷带着她的几年,吃不上,喝不上,夏天住桥洞子,冬天住厕所,这都是常态。 运气好的时候,柳风荷遇到个男人,那男人领着她们去宾馆,她能睡一回暖暖和和的床。 柳柳因为跟着柳风荷出入穷巷,就只认识穷人,穷人们说,社会发展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穷,谁也救济不上谁,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柳柳就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当她来到江信书和杜秋语的家,她才知道穷巷是一座城市的一处,而不是每一处。城市很大,不止穷人。 新家的一切她都新鲜,却也知道,那都跟自己无关。 江信书和杜秋语面和心不和,他们从不相信彼此说的话,坐在一起吃饭都要互相试探和挖苦,对彼此的防备比对杀夫仇人都不少。 也是因为这一点,江信书从没告诉过杜秋语,他亲生女儿被调包了,家里这个是假货。他就是要膈应着杜秋语。家里有一个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杜秋语得上多少眼药啊。 只是这样,柳柳的处境就异常艰难。 江信书动辄对她打骂,虐待。他对自己的亲儿子尚不能当人,对个不是自己所出的女儿,他不弄死都是个意外。杜秋语更不拿她当人。 他们对柳柳不同方式的残忍让她人变得胆小,谨慎,她本来就不爱说话,这回更成了哑巴,日日小心。 在这家里,就只有江枂没打过她,她刚见到他时,他就是优雅的,即便看不到,也从不露出怯懦之色。她以为他天生心地善良,对一切事物都温柔,直到她撞见杜秋语给他喂那种写满密密麻麻的英文的药,她渐渐认识到,江枂活得孤独且麻木,他看起来在温室里,其实那温室的温度很低,他一直很冷,只是她在外头,她不知道。 那以后,她就总是偷偷跑到他房间门口,叫哥哥。 这一声一声的哥哥,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叫他们常年阴雨的处境出现了一个晴天,晴空万里,晒干了他们脸上的霉点。这也是他们那几年里,唯一的慰藉。 后来江琸到了上学的年纪,但她的户口还没办,江信书带她去派出所办手续,人家要名字,他才想起他一直没给她取名。那头警察一直催促,他正要胡编一个,江枂对警察说:“我妹妹叫江琸。” 江琸贪图这般江枂,她不敢告诉他,她不是他妹妹,她害怕,她怕他不要她,要是江枂不要她了,她可怎么办啊?她就这样骗江枂,骗自己,她就是江琸,却没想到,她会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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